來回五六次,一碗湯總算一滴不漏全進了楚玄遲的肚子,七七擱下碗將他扶躺了下去,長指在他臉龐上輕輕劃過:“真乖。”
玄王爺,也就只有睡着的時候纔可以這麼乖巧了。
又輕輕拍了拍他的臉,她才站了起來,走到桌旁獨自一人用膳。
隨意吃了點東西,房門忽然被敲響了,小純子走了進去,走到她跟前行了禮,恭敬地道:“攝政王爺命奴才通知娘娘,晉國三皇子求見。”
東陵浩天……七七指尖微頓,問道:“人在何處?”
“在玄冥殿裡。”讓鬼宿過來守着楚玄遲,七七才從無塵殿離開,往玄冥殿走去。
楚玄遲還真是夠懶的,讓他重新命名這些新的殿房,他便將過去在楚國住過的庭院名字照搬了過來,玄冥殿是皇上上朝和接見重臣的地方,當初他在楚國的玄王府裡,自己的庭院便叫玄冥閣。
至於他的寢宮……無塵殿,是因爲她吧?
每每發現一點東西,心裡便會酸楚幾分,這男人對自己的感情,真實而執着,她卻忘了他,接近兩年半。
時間如流水,一去不復返了。
東陵浩天果然就在玄冥殿裡等着,身邊還跟着蝶舞蝶衣兩人。
七七也才終於想起來,爲何再見到蝶衣的時候感覺如此眼熟,卻原來,這便是當年跟在東陵輕歌身邊的婢女。
看起來武功不弱,對她也是一臉的敵意。
七七在小玉兒的陪同下進入大殿,只是淡淡看了坐在一旁的東陵浩天一眼,便徑直走到大殿玉椅上,轉身坐下。
東陵浩天眼眸微微眯起,盯着她從容不迫的身影,眼底頓起一點幽黯。
大殿玉椅,雖不是朝堂上的龍椅,卻也是隻有帝王才能坐的地方,她……
七七垂眸看着坐在下頭的他,淡言問道:“聽說三皇子有事求見本宮,不知是何事?”
本宮……她已經是楚玄遲的妃子了?
訝異只是在眼底一閃即逝,他練了連氣息,冷聲道:“本皇子要見的是玄王,並非你。”
“王正在歇息,不喜夜裡見客,難道三皇子沒有聽說過王的習慣麼?”七七看着他,一臉優雅的笑意:“三皇子若想見王,明日請早。”
“慕容七七!”東陵浩天沉了眸,頓時有幾分氣憤了起來。
他今夜纔打聽到師父在這裡,若不是明日就必須回國,他也不會連夜前來。
七七卻蹙了蹙兩道秀眉,狀似不悅道:“本宮的閨名,三皇子似乎不適宜稱呼,還請三皇子自重。”
“慕容七七,你竟敢用這種態度對三皇子說話!”蝶舞一看她的臉就氣不打一出來,當初三皇子說要娶她,是不是就因爲這張臉?
七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這女子……她似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經見過她,不……應該說,是見過這雙眼眸。
許多塵封依舊的記憶慢慢浮現,若不是因爲知道當初從風明華手裡將自己解救下來的人是東陵浩天,她應該想不起來這事。
原來,竟是這女子!
她淺淺笑了笑,目光柔柔的,看着站在東陵浩天身旁的蝶舞,淺笑道:“姑娘好生眼熟呢。”
“廢話!”蝶舞冷哼,既然剛纔開口,三皇子都沒有責備她,她就知道了,現在,就連三皇子對慕容七七也徹底沒多少好感了。
既然如此,她何必還要對她客氣?
“讓本宮好好想想,本宮在什麼地方見過你。”七七依然笑着,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起來:“似乎,在懸崖邊……”
蝶舞半點無懼於她的目光,懸崖邊,沒錯,她就是在懸崖邊和三皇子一起傷了她,之後還給了慕容淺淺一瓶毒藥,讓她送這個女人上西天。
她只是沒想到,這女人的命居然這麼大,就連中毒重傷落崖,一連串的劫難,也要不了她的命。
七七卻依然說道:“似乎,是楚國皇城之外……”
忽然,她長臂一揚,“嗖嗖”兩聲,兩枚細微得用肉眼幾乎看不清的銀針脫手而出,以最快的速度向蝶舞襲去。
蝶舞嚇了一跳,她出手太快,銀針也來得迅速,轉眼間已經來到她面前,等她反應來過,想要躲避已然來不及。
東陵浩天也沒想到她會忽然出手,心神一斂,他長指輕揚想將銀針攔下,不料也只是攔下了一枚,另一枚銀針,從蝶舞臉龐刷地劃過。
頓時,這張如花似玉的小臉上,猩紅的鮮血溢出,蝶舞驚呼了一聲,手捂上臉龐的時候,清楚感覺到皮肉外翻的傷口。
她嚇得面無人色,顧不上生氣,不知從哪裡掏出一面鏡子一照,看到自己這張臉的傷口,眼淚頓時就滑了下來。
“慕容七七,你敢!”蝶衣長臂一樣,呼地一掌便向七七襲去。
站在七七身旁的小玉兒不慌不忙提掌相迎,雖然這一掌接得有幾分吃力,但至少將蝶衣擋退回去了。
蝶衣眼底含怒,還想動手,身後的東陵浩天卻冷聲道:“住手。”
蝶衣握緊掌心,狠狠瞪着七七的臉,恨不能將她整個人徹底撕碎在自己掌下。
但,三皇子的命令,她還不敢不從。
一揮衣袖,憤憤然退回到東陵浩天身後。
蝶舞捂着自己臉上的傷口,看着東陵浩天,啞聲哭道:“三皇子,慕容七七她……她這個惡毒的女人,三皇子,你要爲我做主!”
聽到她的哭聲,東陵浩天頓時就煩躁了起來。
“閉嘴。”他冷冷哼了聲,成功將蝶舞所有的哭訴逼退,擡眼看着依然從容坐在玉椅上的七七,怒道:“本皇子以禮求見,是給玄王的面子,你一介潑婦,竟敢在本皇子面前動手,傷了本皇子的人,慕容七七,當真就不怕本皇子立即揮軍北下,將玄國夷爲平地?”
七七看着他,冷然道:“先不論三皇子是不是有這樣的能耐,能率兵踏平我玄國,今日本宮不過是和這個女子算一算陳年舊賬,三皇子何必動怒?”
“就算她曾得罪過你,也不過是聽命於本皇子,你若有任何怨氣,何必衝着本皇子而來。”東陵浩天冷哼道。
雖然他人在這裡,他們大可以將他扣押下來,但他的大軍隨時都能壓境,他量慕容七七膽子再大,也不敢現在就動他。
七七笑得輕柔:“聽從三皇子的命令之事,本宮自然不會與她計較,也只是各自政見不一罷了,說到底,就算有仇也是本宮和三皇子你的仇,不過……”
她的目光從東陵浩天臉上移開,落在蝶舞身上,看着她臉上的血沿着齒縫不斷流出,她依然笑得那麼溫和,笑意裡頭彷彿完全沒有半點殺氣:“當初在楚國皇城之外寒潭上的懸崖處,本宮猜想定不是三皇子你命她將本宮推落崖底的吧。”
“你胡說什麼?”蝶舞一聽,頓時慌了,看了看她,又看着已經皺起了眉的東陵浩天,忙道:“皇子,我沒有,那夜不是我推她下去的,是她自己不小心……”
“本宮自己不小心走到那個懸崖邊,然後又不小心跌落懸崖,是嗎?”七七收回目光,把玩着桌上的白玉杯子,淡言道:“既然只是本宮不小心,那就算了,這事本宮也不與你計較了,本宮剛纔也是一不小心把銀針弄丟傷了你,還真不是本宮的本意,還請見諒。”
“你……”蝶舞氣得渾身止不住一陣顫抖,可在感受到東陵浩天身上那份溢出的寒氣之後,哪怕再氣憤,她也只能把氣壓下去,低下頭來退回到他身邊,不敢再說半個字。
當年確實是她揹着三皇子將慕容七七推落懸崖,當初只說慕容七七在她手裡逃掉,三皇子雖然生氣,命她回晉國,不許她再跟在自己身邊,可至少他不知道推她下崖的人是她。
此時此刻,蝶舞心裡慌得很,三皇子生平最恨別人騙他,她也不知道三皇子心裡現在是如何想她的。
蝶衣卻上前半步,怒道:“慕容七七,就算當初蝶舞得罪於你,我家九公主又何時犯下彌天大罪,讓七公主和南王爺非要聯手將她逼死不可?”
“啪”的一聲,東陵浩天抓在手裡的杯子頓時被抓碎,一提起這件事情,他心底的怒火便完全壓抑不下來。
七七沒理會蝶衣,只是和身邊的小玉兒耳語了幾句,小玉兒聞言,忙離開大殿出來門。
七七纔看着東陵浩天,淡言道:“你當真認爲東陵輕歌是被本宮和師兄逼死的嗎?爲何就不能是她自己愧疚難當纔會上吊自盡?”
“閉嘴!”東陵浩天緊握着手裡破碎的玉瓷,掌中不知不覺已滲出了猩紅的血絲,他霍地站起,盯着七七,聲音藏着無盡的傷痛:“選妃大會武鬥上,你和拓跋飛婭聯手欺我九皇妹,至她重傷,已經毀了她的一生,事後你竟讓楚江南對我九皇妹擱下狠話,逼她自盡,甚至把她的海角琴奪去!這筆賬,本皇子有生之年一定會與你清算!”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自己的氣憤,沉聲道:“慕容七七,今日本皇子前來只爲了帶回本皇子的師父,你最好快把人交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