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該想到的,能被海角選爲主人的女子,一定和夢族都莫大的關係,她甚至能用楚玄遲相贈的寒月刀。
如今想來,慕容七七不論是容貌,身段,甚至年齡,也是極爲相符,還有她眼底偶爾散發出來的傲氣和霸道,和當年的夢蒼雲果真有幾分相像。
相比起來,慕容淺淺在她面前就如同一個贗品那般。
瑾貴妃笑得不屑。
夜闌風眼瞎了,就連心也瞎了,居然會相信慕容淺淺,而忽略了一直在她面前晃盪的慕容七七。
原來慕容七七纔是真正的殿下,她脣角勾了勾,眼底一抹異樣的光芒閃過。
楚江南卻霍地站起,垂眸盯着她,沉聲道:“母妃,你是誰不再重要,兒臣也不想再打聽,兒臣只希望母妃能做回過去十幾年來那個淡漠到不問世事的女子。若是母妃想要離開,兒臣也可以隨你到天涯海角,這些事情我們都不要管了,可好?”
“你放得下嗎?”慕容七七如今就在他身邊,他是不是真的能放得下?知兒莫若母,他表現得再平靜,眉宇間那一抹在對着慕容七七的時候纔會有的溫柔,又如何能逃過她的眼?
“你愛上那丫頭了,但卻因爲她心裡只有你四皇兄,你只能將這份情深藏在心底,從不把它提起,就連自己也以爲以師兄的身份呆在她身邊,就能安分過一生。”
“母妃。”楚江南臉色微微沉了沉。
瑾貴妃便笑得更愉悅了:“皇兒,你是母妃親生的兒子,你的一切母妃能看不透嗎?”
楚江南不說話,只是看着她。
瑾貴妃卻依然笑得輕柔,又轉過身慢步走回到窗邊,可卻沒有看往窗外,而是回過身倚在窗戶邊看着她的兒子:“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母妃是誰嗎?母妃現在就告訴你。”
“母妃,兒臣不想知道了,兒臣明日便陪你離開。”他不知爲何,這一刻心裡竟有幾分慌亂:“兒臣放得下,所有的事都能放下。”
“你能放下,母妃卻放不下,慕容七七本該是母妃的兒媳婦,憑什麼成了別人家的?”不管是在夢族的婚約,還是在楚國的賜婚,慕容七七從頭到尾都與他有着天命之約,這事,他豈能隨意抹掉?
瑾貴妃依然盯着他的臉,輕易便看到他眼底不小心淌過的幽暗,她笑道:“皇兒,你爲何要泄氣?慕容七七本來就是你的,你和她自小便有婚約,爲何要將她拱手送給別人?”
“母妃……”
“你還不知道吧。”瑾貴妃打斷了他的話,淡言道:“當年從夢族被趕出來的將軍,一共五位,我們五位將軍都曾給當年的殿下、如今早已失蹤多年的女皇陛下起過誓,將來所生的後代,女的世世代代爲皇家後代忠心不二,爲夢族開疆擴土,征戰沙場。若爲男子,便都是將來帝君的人選,你尚未出生就已經被賦予了和你四皇兄一樣的使命,將來你們都得要守着小殿下,今生今世除了追隨在殿下的左右,不得另起異心,對任何女子傾心。”
“你說四皇兄……”楚江南指尖微微涼了涼,看着她,依然有幾分震撼。
這些事情從未有人與他說過,什麼婚約不婚約,他也不知道,至於他母妃的身份,他只是猜測,可如今她卻證實了。
“沒錯,你四皇兄的母妃烏雅靖便是當年夢族的中將軍,你四皇兄和慕容七七也是自小有婚約,你與他是一樣的身份地位,既然如此,憑什麼他能和慕容七七在一起,而你卻不能?”
“母妃,兒臣未曾有任何與四皇兄爭奪的心,你不要再說了。”楚江南別過臉,躲開她能看透一切的目光。
瑾貴妃卻道:“你爲什麼就這麼傻?什麼都讓給你四皇兄?”
從小就跟在他四皇兄背後,無慾無求,從不爲自己爭取些什麼,他理所當然認爲所有的一切都該是四皇兄的,可他爲何卻從未爲自己着想過?
他四皇兄究竟給了他什麼恩惠讓他如此?就連身爲他的母妃,他的親孃,她都看不透。
楚江南卻不想與她再糾纏這個問題了,他坐回到椅子上,努力讓自己激動的心平復下去,才擡頭看着她,淡言問道:“那你究竟是西將軍步驚華,還是北將軍華恬商?”
“步驚華。”她丟出這三個字,便轉身不再看他。
母妃果然是五位將軍之一,可她爲何不是與其他人站在同一條戰線上?
知道七七是小殿下,她眼底未曾有半點激動,甚至眼下全都是冷笑和不屑,她不如夜闌風那般對夢族忠心耿耿,而是另有心思……
楚江南無奈,不管她心裡怎麼想,她始終是他的母妃,他沒有資格、也不願意去質問她什麼。
“母妃當年並不是策劃行刺你四皇兄的主謀。”步驚華忽然又道:“母妃只是知道有人要去狩獵場謀害皇子們,因你也在狩獵場裡,母妃擔心你,所以會跟進去。”
“可你……爲何沒有第一時間出手相助?”依他母妃的武功,要救他四皇兄應該不難,那她爲什麼……
“有這個必要嗎?你四皇兄又不是你母妃的兒子。”她冷冷哼了哼,只是這一哼之下,有怨念也有無奈,甚至一點愧疚。
那點愧疚自然是對她兒子的,當年只因爲自己不願意出手相助,沒想到傷的竟是她皇兒。
“不管你信不信,當年母妃確實沒有對你四皇兄有任何傷害之意,你懷疑了這麼多年的事情,其實根本不是你母妃所爲。”被自己兒子懷疑實在不是什麼好事情,這事,讓她到現在心裡還如同嚥了蒼蠅一般,難受。
楚江南還是不說話,心裡一片混亂,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她。
那日裡進入狩獵場的人出現在附近的人,除了她就只有他們幾個皇子們,不是她會是誰?
幾個皇子年紀都這麼點,最大的太子當初也不過十六七歲,而且那時候太子和二皇兄在一起,兩人都可以互相作證,中途沒有誰單獨走開過。
若說是三皇兄……可那會的三皇兄纔不過十二歲,一個十二歲的男童,真有這麼慎密的心思去策劃這一切嗎?
若不是她,那又會是誰?
“不管如何,母妃,兒臣無心於任何權勢爭奪,還請母妃不要再參與那些事情,兒臣不想連唯一想要的平靜生活都要被打破。”楚江南走到她身後,認真道:“母妃,如今這般不是很好麼?若是母妃有自己想要的生活,兒臣也能與你一起……”
“那,我們帶上小殿下,與她一起離開可好?”她沒有回頭,依然背對着他,輕聲道:“這麼多年來,你對任何女子未曾動過心,母妃心裡不是不清楚,長此下去,母妃何時還能見到孫兒?皇兒,母妃可以放棄一切,母妃所做的一切也不過是爲了你,所以,讓母妃放棄的前提,便是皇兒真的幸福。”
“母妃,如今兒臣……”
“你不幸福。”她回頭,盯着他依然平靜到看不出任何情緒的臉:“要母妃放手,除非,你真的幸福了。”
“……”
楚玄遲垂眸看着已經在情動中徹底睡過去的七七,不知看了多久,才慢慢從她身上離開。
兩個人徹底分開的一刻,從身體到心靈都似忽然變得特別空虛寂寞那般,那樣的滋味極不好受,但他還是努力讓自己適應了。
她的美好,今夜他嚐了個遍,過完今夜,丫頭,不知是否還能屬於他,但他已經不想再強迫了。
強迫,只能滿足身體,永遠滿足不了那顆心。
相比起來,或許,有人更適合守候在她身邊,如果沒有沐初,他的丫頭早已經不存在與這世上,感恩的心他不是沒有,只是,一直不願意去面對。
可卻不得不面對。
丫頭,你的路,我替你開,不管將來她願不願意回到他身邊,至少在他還活着的時候,荊棘,他全替她斬掉,好不好?
從牀上翻了下去,將自己收拾整齊,他才從衣櫃裡給她翻出一套衣裳,將她抱起來放在自己腿上,小心翼翼給她穿上。
七七一直迷迷糊糊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偶爾感覺到幾分不舒服,便嘟噥起小嘴抱怨了兩句:“阿初,別動我,我要睡覺。”
阿初……
楚玄遲脣角的笑意有點苦,兩年多,還生了個女兒,他們之間的感情只會比他想象的深厚。
沐初爲了讓她恢復記憶,將她送回到自己身邊,他卻只知道自私地將她禁錮在自己懷裡,甚至,不管她的意願將她強行佔有。
哪怕到了這一刻,他還是不願意放棄,只是,卻不想再用強硬的手段了。
將她打橫抱起,再回頭看一眼兩人曾經在上頭顛鸞倒鳳的大牀,一顆心沉甸甸的,明知道給她選擇便是放她離開,他只是還存了那麼一點點奢望。
只是一點點,一點點行麼?
沉眸,他收斂好心思,轉身離開。
但楚玄遲不知道的是,在他離開皇宮不到兩柱香之後,無塵殿裡忽然就起了一陣大火。
火光沖天,一下子便將殿中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