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七七被沐初這舉動嚇得魂飛魄散,不顧他的反抗疾步奔了過去,用力拉上他的腕,她沉聲道:“阿初,不要傷害自己!不要抓!不要!”
“啊……”沐初好不容易睜開眼眸,卻已經看不清她的臉,他要把心口裡頭那條蠱蟲抓出來,他要將它從自己的身體裡拿走!“放開……”
不想傷她,可他沒得選擇,他扛不住,完全扛不住那份劇痛!
一揚手,七七再次被他揮了出去,她從地上爬起來,一擡頭便看到他十指深入皮肉,用力想要把自己的胸口抓開。
血腥的一幕嚇得她徹底蒼白了容顏,在他第二次想要撕扯自己皮肉的時候,她一咬牙,迅速撲了過去,一枚不知何時落在她手裡的銀針落下,用力往他頸後的大穴扎入。
沐初被這一陣扎得用力擡起頭,眼底是全然的劇痛,胸口痛得幾近麻木,頸後也是一陣劇痛,忽然他嘶吼了一聲,嘴一張,一口濁血噴出,人竟直挺挺地往後倒了下去。
這口血,絕不是吐完就了事,在他昏闕過去之後,脣角竟還在不斷溢血。
因爲笛聲猶在,因爲他體內的蠱蟲還在作亂,心脈再度受損,再不離開,他會不斷吐血,直到消亡。
“我帶你走,我現在就帶你走。”她的痛,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傷在他身上,卻如痛在她心扉裡一樣。
她的阿初,她如嫡仙一般出塵到幾乎不吃人間煙火的阿初……
沐如雲,我不會放過你,早晚有一日,我會親手將你了結!
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把沐初扶到馬背上,再看了眼他口中不斷溢出的鮮血,她一咬牙,怒道:“望夕,走!”
望夕一聲嘶鳴,揚起前蹄如箭一般往前方奔去。
後方,楚定北終於還是攔不住沐如雲的腳步,在那些黑衣人和桑城侍衛的糾纏下,他就這麼眼睜睜看着沐如雲越過他,策馬往前方追去。
他一咬牙,大刀一揮,逼退上前襲擊的人,一夾馬腹,也迅速追了過去。
……沐如雲就像引魂不散一樣,偶爾被楚定北糾纏住,但,很快又能將他擺脫,繼續向七七他們追來,那笛聲始終沒有斷過,沐初脣角滲出的血跡也是一樣,從未停頓。
七七心裡雖然焦急,卻也無能爲力,望夕昨日在猛鬼谷裡受了傷,這幾天都是一路趕來未曾停歇過,換了一般的馬兒,早已經力竭而亡,它能撐到現在已是不錯。
但,繼續熬下去,就算它再神勇,七七也怕它會熬不住。
馬兒和人不一樣,人傷了還是能治癒,千里良駒一旦耗盡體力,極有可能這輩子都跑不起來。
一邊是沐初,一邊是望夕,手心手背都是肉,更何況,她現在最怕的是兩個都保不住。
忽然,她一扯繮繩,急道:“望夕,往右。”
往左,是離開濱州的官道,前方還不知道會不會有黑衣人在等待他們,往右,是猛鬼谷,進去九死一生,但,她斷定沐如雲的人不敢隨意亂闖猛鬼谷,裡頭全是瘴氣,他們手裡絕對沒有那麼多解藥。
跟進去,他們自己也是九死一生。
“走!”
望夕一聲厲寒的嘶鳴,彷彿義無反顧那般,放開步伐往猛鬼谷闖去。
那裡也是它畏懼的地方,半日之前,它才差點葬身在裡頭。
但,主子讓它去,就算明知道極有可能是死路一條,也只能一咬牙闖過去。
“不要去!”後方趕到的沐如雲,只能遠遠看着他們闖入猛鬼谷的模糊身影,短笛自她脣邊拿開,她想要阻止已然來不及。
沐初受了傷,被她以笛聲催動蠱蟲而傷,人若是落在她手裡,她自能保他周全,但,若是去了猛鬼谷,她不確定他是不是能安然走出來。
慕容七七那混蛋,自己不要命也就罷了,居然敢帶着她的阿初往鬼門關闖去!
身後,楚定北策着烏逝已追至,驚覺一道凌厲的刀風從身後襲來,沐如雲心神一斂,迅速策馬躲過。
楚定北卻無心戀戰,只虛晃了一刀,等她躲避的時候,便越過她迅速往猛鬼谷闖了進去。
等金鈴帶着人馬追到的時候,他已經後慕容七七他們一步,消失在猛鬼谷入口的那片密林裡。
“三小姐,怎麼辦?”金鈴策馬來到沐如雲身旁,沉聲問道。
沐如雲的目光鎖在那片密林入口,因爲氣悶,也因爲擔心,胸膛不斷在起伏,好一會,她才冷聲道:“讓他們的人進去搜尋。”
“他們”,金鈴自然知道指的是誰,橫豎這些人沒有任何知覺,如同活死人一樣,讓他們進去最爲恰當不過。
當下,金鈴領了他們,迅速往猛鬼谷入口靠近。
纔剛靠近,便已經感覺到不同尋常的氣息,她回眸看着身後不遠處的沐如雲,沉聲道:“三小姐,裡頭有毒氣。”
“給他們服解藥,讓他們進去搜!”
七七進去之後並沒有走遠,聽不到笛聲,知道沐如雲沒有追來,她忙取出解藥喂沐初嚥下,再過不了多久,不出她的意料,楚定北果然追來了。
他手裡還有她之前丟給他的藥瓶,這次很聰明,一進來就先服下解藥。
“還要進去嗎?”策馬走到他們身邊,他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和汗水,沉聲問道。
七七的目光從他身上移開,再掃了眼兩匹馬兒,以及依然昏迷不醒的沐初。
馬兒全都受了傷,雖然傷得不算太重,但有些地方也是深可見骨,她看着都心疼個要死。
阿初……脣角的血因爲沐如雲停止了吹笛,已經止住,但胸膛上的鮮血卻還在外溢個不停,再不停下來給他包紮,他會因爲失血過多,傷及元氣。
“先給兩匹馬兒喂解藥。”她道,擡頭往前方看了眼,前方,未知的危險還在等着他們。
來的時候多虧有黑紫巨鳥的幫助,那些怪鳥沒有繼續襲擊他們,可現在,運氣總會有用完的一日,沒了巨鳥的守護,再遇上那些怪鳥,以他們現在的情況,很難扛得過去。
“這裡的瘴氣沒有裡頭重,先找個地方歇一歇吧。”等楚定北給兩匹馬兒喂完藥,她道。
“好。”楚定北迴身,沒有繼續騎馬,而是牽着烏逝,大步往前方走去。
七七知道,他其實是很心疼這匹跟隨他多年的良駒的,她也不想折磨望夕,但,沐初現在依然昏闕着,她沒辦法在這種地方抱着他走。
“望夕,辛苦你了。”揉了揉望夕的鬃毛,她低喃道。
望夕似乎完全不介意,根本不等她開口,便義蓋雲天地載着他們跟上楚定北的腳步。
雖然瘴氣不重,但始終是有存在着,七七擡頭看了眼,整個天空昏沉沉的,不至於像山谷深處那般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往高處走。”她盯着走在前方的楚定北,輕聲道。
“好。”望了眼周圍的地勢,楚定北牽了烏逝加快步伐,往不遠處的高山走去。
層層疊疊的不是密林就是山壁,這種地方,想找個藏身的地方並不難,七七要往高處走,並非想要藏身,而是想躲開下頭越來越重的瘴氣。
果然,爬到山上後,瘴氣薄了許多,基本上所剩無幾。
他們找了個山洞停了下來,楚定北簡單收拾了一遍,七七在角落裡給沐初鋪好一牀被褥,與楚定北一起扶着他躺了下去。
衣襟被撕開,胸口上那些新傷舊痕看得七七心頭一陣發堵,看來,這不是沐如雲第一次催動毒蠱折磨他,這胸膛上就有不少過去的傷口,已經癒合了,這次又被撕裂,折騰得慘不忍睹。
她閉了閉眼,用力壓下心裡的疼,才繼續給他把衣裳解開,取出雙氧水給他清洗傷口,順便消毒。
雙氧水碰到被撕破的皮肉時,沐初長長的睫毛不可避免地輕輕抖了抖,就連眉心也微微擰了起來。
“阿初不怕,很快就不疼了,很快,別怕。”她一邊給他清洗,一邊柔聲哄着。
沐初的情緒在她溫柔的聲音下慢慢被安撫下去,除了胸膛還在不斷起伏,眉心已然緊擰,不自覺中緊握的大掌卻已漸漸鬆開了。
七七輕吐了一口氣,小心翼翼給他處理傷口,動作,一柔再柔。
楚定北離開山洞,打算在附近的山頭打幾隻野味回來,沒想到這附近連飛鳥都不多見。
折騰了大半個時辰,回來的時候只擰着一隻小小的野鳥,別說要填飽三個人的肚子,這野鳥哪怕拿去喂慕容七七,只怕也不夠。
不過,讓他訝異的是,回來的時候卻見整個山洞完全換了個樣貌,不僅多了一些凳子和矮几,角落裡還燃起了火堆,上頭放着一鍋粥。
這小小的環境一下就成了一個小小而簡潔的家,一時間不知道心裡那根玄被觸動了,看着坐在火堆前正在添柴火的女人,心裡頓時暖了起來。
沐初已經醒來,正靠着石壁靜坐,聽到楚定北的腳步聲時,他下意識在掌中凝聚起一點真氣。
當看到他的臉之後,雖然知道這人和七七一夥,掌中真氣散去,一身寒氣還是不自覺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