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玄遲的話終於讓七七睜開了眼眸,眼底似乎閃着一絲不安,可她纔剛睜了睜眼,又扛不住那份氣弱,沉重的眼皮依然緩緩沉了下去,最終兩眼全都合上。
就連這樣的威脅她都不放在心裡,不知道她意志力太強悍,還是已經氣弱到無能爲力了。
“怎麼辦?”在這種事上楚玄遲完全沒有救她的能耐,他看着沐初,話語裡頭似從未有過的焦急:“救她,幫我救活她,你要什麼我都給你,救活她……”
沐初也從來沒有見過玄王爺如此驚慌失措的一面,可是,他的恐懼並不比他少,救活她,談何容易?
那天地鐲他們都無法控制,她不把東西拿出來就會不斷吐血,筋脈也會越來越亂。
無人能幫她,能幫她的只有她自己,可她現在真的連誰的話都不聽了。
皇城被封了,如今出城定會有阻攔,可是不出城,只怕她真的不願意把東西扔出來。
沐初看着楚玄遲,這一刻與他的立場都是一樣的,只想把七七救活過來,至於什麼政治之間的敵對,他什麼都不想了:“命人備馬車,我們在車裡給她運功,給她吊着這口氣,等離開皇城到了她要去的地方,或許她就願意把東西取出來。事不宜遲,快!”
楚玄遲一怔,忙把七七交到他懷裡,大步出了門,親自到後院把馬車駕來,一路上也沉聲大吼着:“斐荊,快出來!”
斐荊不知道從哪裡蹦到他面前,還來不及向他行禮,楚玄遲已經從車上一躍而下,回到房中,看着沐初,急道:“快!”
沐初抱上七七匆匆跟上他的步伐,上了車後立即握緊七七的小手,將自己的真氣源源不斷往她體內送去。
楚玄遲命斐荊駕車迅速趕往城外,人也一頭鑽了進去,握緊七七另一隻小手,和沐初一樣將真氣向她輸送。
可是,不管他們往她身體輸送多少真氣,她的氣息還是那麼弱,臉色還是那麼蒼白,偶爾會睜眼看一看,可始終撐不了多久便又閉上眼眸,昏昏沉沉地陷入了自己夢境中。
斐荊一路上不敢多說也不敢多問,只策着馬車迅速趕往城門。
可到了城門之後才發現城門已經緊閉,這裡的侍衛守得很嚴,入夜了便完全不願放人,就連他車裡的人是玄王爺,侍衛也還是遲遲疑疑不敢放。
裡頭的楚玄遲聽到動靜,一咬牙放開了七七的手,掀開簾子一躍而下,來到這兩名侍衛跟前,忽然大掌一緊,將他們腰間佩劍抽了出來,“刷”的一聲,一劍落下,兩人的頭顱迅速和身體分離。
他盯着後方那些被嚇得紛紛後退的侍衛,冷入如同來自地獄般森寒:“立即開城門,誰敢違抗,本王殺了他!”
晚風拂在他身上,青絲入魔揚起,分明是好看得令天地失色的俊顏,這一刻卻成了時間最可怖的面容。
這些侍衛哪個曾經見過玄王爺如此憤怒的一面?他素來冷靜,從不在人前發怒的,這會兒見他氣成這樣,人人都軟了兩腿,連城門也忘了去開,只一個勁跪下求饒道:“王爺恕罪,王爺饒命……”
楚玄遲心頭一緊,大步向前,又是“刷”的一聲,二話不再多說,一劍劃開,跪在前頭的三名侍衛頓時渾身一顫,兩顆涌着猩紅鮮血的頭顱斜飛了出去,重重落在地上。
三具無頭屍身,立即撲倒了下去。
楚玄遲垂眸,不斷在滴血的長劍指向剩下來那些人,怒道:“本王命你們立即開城門,快去!”
剩下的侍衛終於回過神來,戰戰兢兢爬起來,手忙腳亂地把城門打開。
等城門開啓,楚玄遲才隨手將長劍扔下,又回到馬車裡,執起七七的手繼續爲她輸送真氣,同時朝外頭喊了聲:“去軍營。”
斐荊聞言,忙回道:“是。”
一鞭子落在馬臀上,馬兒立即往軍營的方向疾奔而去。
到了軍營,一見東方溟,才知道今日七七已經來過兩次。
這些人,一個個竟敢斗膽揹着他讓七七做這麼危險的事情,全都吃熊心豹子膽了!
楚玄遲雖然盛怒難消,但如今這樣的情況,他連多說半句話都不敢。
在東方溟的指示下抱着七七進了糧倉,果真看到碩大的糧倉裡早已堆放了好幾十只木箱子,還有一百多把烏金劍散落在地上。
他立即一揮衣袍將所有人遣退,只和沐初一起將七七放在地上,兩人大掌一左一右落在她肩頭上,繼續爲她運功調息。
沐初盯着七七完全沒有氣息般的小臉,急道:“已經到了他的軍營,七七,快將天地鐲裡頭的東西扔出來,快!”
七七卻依然緊閉兩眼,這次,沉重的眼簾連動都不動一下。
見她這模樣,楚玄遲急得心都要炸開了,盯着沐初,急道:“怎麼辦?”
玄王爺現在真的連過去半點神韻都沒了,完完全全就是個普通的男子,看着自己心愛的女子受苦受難,自己卻一點辦法都沒有,那份焦急,只有親身經歷的人才能真切感受。
沐初是真真切切感受到,因爲他的痛,絕不比他少半分。
“七七,已經到楚玄遲的軍營了,把烏金劍拿出來,現在拿出來讓他想辦法帶走,他就安全了。”沐初另一隻大掌握上她的小手,這隻小手綿軟無力,涼颼颼的,竟是連半點溫度都沒有。
他心頭一急,立即沉聲道:“楚王已經知道玄王爺是盜走烏金劍的主謀,他現在必須要立即離開,你再不將東西扔出來,他見你這般,一定不肯離去。”
見她眼簾終於微微動了動,兩個人心頭狂喜,沐初繼續道:“他隨大軍離開便能安全,他今夜若不走,落入皇族人之手,他們一定會將他凌遲至死。”
“不要……”七七掀動脣瓣,眼睛未曾睜開,已顫抖着低呼:“不要……玄遲……快走!快……走……”
“我在這裡,丫頭!”楚玄遲緊握着她的小手,眼眶一熱,差點感動得在旁人面前滑落心痛的淚:“把烏金劍拿出來,今夜我就離開,我就一定能安然無恙,丫頭,把東西拿出來。”
她已經傷成這樣,竟還一心一意牽掛着他的安危!這份情,他過去爲何一直看不清?爲何總是在懷疑,懷疑自己在她心裡比不上其他人?
對不起,丫頭,對不起……
“把東西拿出來,我就安全了,丫頭,你醒醒。”他啞着嗓子,聲音如同梗在喉間一般,差點說不出來。
埋首在她頸窩間,終於在無人能看到的時候,一滴滾燙的淚珠落在她細嫩的脖子上。
一滴眼淚,帶着他的悔恨和心痛,一瞬間燙痛了她的心,燙得她的意識頃刻間拉回了幾分。
只要把東西拿出來,讓他隨大軍離開,他便安全了……他就可以安全……
憑着這一股心念,七七用力撐開沉重的眼皮,用力凝聚起自己那點僅存不多的真氣,小手從沐初掌中抽出,慢慢往左腕的天地鐲摸去。
那隻小手終於還是離開了他的掌心,終於,回到了它該回的位置上。
有些事情或許是天註定的,不是他的,終歸得不到,不管他再如何用心,不管他再想彌補什麼,那份情,其實也早在冥冥中,離他越來越遠。
今夜她寧願不要命,也要維護楚玄遲,不管他如何呼喚,她始終不願意醒來,卻在他說到楚玄遲有危險時,她拼盡最後一口氣也要讓自己清醒過來。
只爲了讓楚玄遲安全,只爲了那個她生命裡重之又重的男子,她生生世世早已認定的男人……
沐初閉了閉眼,掩去眼底的沉痛,才又盯上她的臉,柔聲道:“把烏金劍取出來,楚玄遲便安全了,七七,乖。”
七七的指尖搭在天地鐲上,深吸了一口氣,忽然心神一斂,數百斤的木箱子,竟就這樣被她從天地鐲裡取了出來,重重砸在一旁的空地上。
這份神奇,若不是親眼所見,楚玄遲和沐初也絕不敢相信。
楚玄遲率先回過神,沾了一點旁人不易察覺的霧色的星眸微沉,一掌推了過去,將那隻木箱子推到一邊,再看七七時,她已經再度斂了神,從天地鐲裡取出另一隻木箱子。
就這樣,她一口氣將十幾只數百斤的巨箱取出,每次剛取出,沐初便幫着將木箱子放在一邊,楚玄遲再將箱子掃到遠處。
十幾趟下來,她臉色似乎好看了些,但氣息始終孱弱。
就在她又一次將木箱子取出來後,忽然胸口一悶,一張嘴,又是一口猩紅的血涌了出來。
兩人急得迅速加重往她身上輸送的真氣,她在一陣暈眩中清醒過來,長指落在天地鐲裡,又開始將木箱子一隻一隻取出來。
三十幾只木箱子,她前前後後耗費了近兩個時辰才徹底取完,就連散落下來的兩百多把烏金劍也一一取出,直到最後一把烏金劍被扔下來,她才張嘴吸了一口氣,擡頭看了楚玄遲一眼,啞聲道:“快走……”
眼前一黑,頭一側,人徹底暈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