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皇城極度不安寧,大街小巷全是皇家侍衛在搜查,七七和楚江南剛回南王府的時候,楚流雲正巧領了一隊侍衛前來巡查。
“五皇兄。”楚流雲策馬來到楚江南跟前,翻身下馬,向他道:“皇弟奉命緝拿欽犯,事關重大,皇城任何地方都得要搜查,還請五皇兄見諒。”
楚江南頷首,淡言道:“隨意。”
楚流雲立即命人在王府四處搜查了起來。
剛纔回來的路上,看到不少侍衛在巡邏,人人臉色凝重,似乎出了什麼大事,七七心裡已經有幾分不安,如今再看到楚流雲進南王府搜查,心裡的不安更大了。
連向來與世無爭的南王爺也逃不過被搜查的命運,那麼,楚玄遲那邊呢?比起南王爺,玄王爺的嫌疑不是更大?
見她一直臉色有異,楚江南柔聲問道:“是不是今夜太累?要不先回寢房休息?”
他掃了眼站在不遠處的楚流雲,揉着她的發:“不會搜查太久,院子很快會安靜下來,回房歇息去吧。”
“好,我真的累了,師兄,今夜你自己休息,我不陪你了。”她這麼說的意思不過是今夜不給他彈奏海角了,但聽到楚流雲耳裡,自然是另一番滋味。
他始終想不透七七和四皇兄以及五皇兄之間的關係,難道他和世人一樣誤會了,七七和四皇兄其實真的從未有過真情,一切只是假象?
而她和五皇兄……他們的感情纔是真的麼?
沒有人替他來回答這些問題,七七已經和兩人告了別,回寢房去了,沒過多久,寢房裡夜明珠的光亮便被錦帛蓋了去,房間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五皇兄,夜深露重,你也回房休息吧,皇弟命人撤離了。”來這裡搜查不過是形式,他自然不認爲素來與世無爭的五皇兄會做出什麼禍害朝綱之事。
他會親自來,只是不想讓不相干的人來此,擾了五皇兄的安寧。
楚流雲離開之後,楚江南看着七七的寢房,看了好一會,才轉身往自己寢房返回。
鬼宿緊跟在他身後,待他進房,正要給他把房門關上之際,卻聽到裡頭傳來王爺弟弟沉沉的聲音:“讓湯隋過來。”
……
七七躺在牀上,已經躺了小半個時辰,終於還是被心頭的不安折磨得難以入睡,從牀上一骨碌爬了起來,將七色紗衣從天地鐲摸出換上,來到窗戶邊。
窗外後院沒有影衛把守,她深吸了一口氣,一斂氣息,整個人頓時融入到周圍的景緻中,再尋不到半點影蹤。
湯隋本來一直守在後院不遠處,在她推開窗戶的時候便凝神灌注打算跟隨,誰知道七公主纔剛從房內跳出,他居然就直接失了她的芳蹤,再任由他如何用心去搜尋,也搜不到她的身影了。
是七公主的輕功忽然變得這麼厲害,還是他功力倒退到這地步?
七公主不見了,這下難辦了,怎麼回去跟莊主交待?
湯隋抓了抓腦袋,雖然爲難,也只能往府外追去,看看有沒有機會再尋到七七的影蹤。
轉眼就不見了蹤影,這七公主……何時變得這麼厲害?
……
七七完全沒注意到有人在身後跟隨,應該說,在她離開南王府之後,湯隋就不知道跟到哪個角落去了,兩個人根本沒有碰上。
她離了南王府,一步躍上街道兩旁的大樹,再落到遠處的屋頂上,迅速往玄王府的方向而去。
剛進玄王府後院院門,便看到不遠處有幾人擡着一頭猛虎的屍體往角落裡走去,看着帶頭的像是斐荊,跟在身後的幾人也都腳步穩重,一看就知道武功不低。
場面有幾分怪異,三更半夜的,玄王府裡爲何出現這麼一頭被擊斃的猛虎?但她現在心裡記掛着楚玄遲,根本無心去理會這些。
斂了氣息,又迅速往玄冥閣掠去,直至來到玄王爺寢房的屋頂上,一路上竟也沒有遇到任何阻攔。
東方溟剛給楚玄遲上過藥,正在收拾東西,看着佔滿血跡的紗布扔了一地,七七心裡頓時難受了起來。
怎麼會流這麼多血?他今夜必然又受傷了,否則光憑上午那點傷,不至於到現在還在流血,也不至於會流這麼多。
她覆在屋頂上,看着這一切,心裡直淌過深沉的痛。
這傢伙究竟做了什麼?居然將自己折騰得這般慘狀!就算人再強悍,也不能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呀!
東方溟端着污物正要離開,楚玄遲卻忽然道:“今夜無需守護,回去歇息,明日按計劃行事。”
東方溟微微怔了怔,本來就想好了今夜要守在門外的,畢竟,王爺傷得太重。
可王爺現在這麼吩咐,他又不敢不從,遲疑了片刻,他才道:“是,王爺。”
端了已經被鮮血染紅的水盆和污物,舉步離開了。
直到東方溟的腳步聲走遠,楚玄遲才往屋頂的方向看了眼,淡言道:“丫頭,下來。”
七七掌心一緊,自己可以瞞得過東方溟,卻還是瞞不過他的厲眼,就連七色紗衣在他眼皮底下也是無所遁形,這傢伙的武功究竟已經到了什麼地步了?
武功這麼好,卻還是傷成這樣,傷他的人,是不是更加恐怖?
她從屋頂輕飄飄躍下,打開窗戶閃身而入,一扯臉上的絲巾,整個身形立即暴露。
她一聲不哼走到他跟前,伸手就要去脫他的睡袍。
楚玄遲卻以大掌將她下手拉了下來,笑道:“怎麼?一來就要給我寬衣,這麼迫不及待想要伺候我麼?”
七七懶得理他,他會說出這種話,唯一的目的就是要阻止她。
相處了這麼些時日,對他的脾性似乎已經摸索個透,唯一看不透的還是他那顆心,還有他腦袋瓜裡裝着的東西。
但她不介意,時至今日,在面對這樣的情況時,她只想確定他安然無恙,至於其他事,她真的不願理會,也知道自己理會不了。
“已經包紮過了。”楚玄遲還是緊扣她的手腕,不讓她碰自己:“這事與你無關,別看了。”
“我只是想給你處理下傷口。”她平靜道,依剛纔看到的血跡,他的傷只怕比她想象的還要嚴重。
但他不放手,依然固執地不讓她碰他的睡袍:“有些東西,看了就得要被牽扯進來,你是個聰明的姑娘,不要爲難我。”
爲難!她冒險前來見他,只爲了確定他是不是安全,他卻擔心她爲難自己!
只一瞬,那雙好看的雲眸黯淡了下去,她鬆了手,退了兩步遠離着他。
楚玄遲知道她誤解了自己的意思,但這時候他並不打算卻解釋,或者,在這種情況下,誤解也是好事,總好過把她牽連。
若是看了他身上的傷,她如何忍得住不出手給他療傷?一旦出手,這事她也脫不了干係了。
七公主替人療傷的手法別具依據,整個皇城甚至整個楚國也僅此一人,有心人尋根究底,一定能查探得到。
“回五皇弟身邊,這兩日別往我這裡跑。”他道。
七七的目光鎖在他蒼白的臉上,明知道他不是真的要疏遠她,明明看得穿他的故意冷漠,但,心裡卻始終還是有幾分不甘。
他不願連累她,確實是對她好,卻也說明他從未想過要和她共同進退,從不打算讓她參與到他的計劃中去。
不管是不相信她的忠誠,還是不相信她有這個能耐,終歸也是一種不信任。
“這個給你,可以消炎,讓傷口恢復得快些。”她從天地鐲裡取出兩瓶消炎藥,丟給他:“早晚各服一粒,就算早上忘了,夜裡入睡之前也請記得。”
楚玄遲接過,沒有看手中兩瓶藥,目光卻緊鎖在她身上。
見她轉身往窗邊走去,他喉結一動,忍不住輕聲問:“你要走了?”
“剛纔玄王不是讓我立即回南王府,待在師兄身邊嗎?”她沒有回頭看他,但腳步還是停了下來,擡頭看着窗外黯沉的夜色,眼底始終是無法散去的哀傷。
只可惜,這點哀傷,身後的男人無緣得見。
“丫頭。”他低喚了聲,明知道該放她離開了,可是,一想到未來幾日的計劃,心裡就有萬般的不捨。
終於他收起兩瓶藥,站了起來。
剛起來,那兩道濃密的劍眉便忍不住擰了下,只是在他走向七七時,眼底的痛色徹底被掩了去。
隨着他的靠近,那股連檀香都掩不去的血腥味兒鋪天蓋地而來,七七小手握得更緊,聞到那血腥味,心裡便更難受了。
傷成這樣,還不願意讓她醫治,他究竟還要拿這個傷口去做什麼?
他的事情她就算不知道,卻也很清楚這個男人做事的方式,這來得莫名的傷口,必然還有很大的用處!
這人!這該死的男人,他從來不在意自己的身體,她又何必替他去心疼?
“丫頭。”他的大掌落在她手臂上,只輕輕一拉,便將她拉入自己懷中。
但他只是將她困在自己懷裡,並沒有用力去抱她,哪怕只是這麼個動作,已經痛得他一頭一臉全是隱忍的冷汗。
七七沒有掙扎,是因爲很清楚,她若掙扎,一定會傷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