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夢世恆,不是夢蒼雲的母皇,哪怕明明是先皇的屍身,但既然這屍身被夢弒月帶到這裡來,便是說,她現在已經爲夢弒月所用,不再是他們的母皇!
只能說,四海不歸太理智,這個時候,也是他一言驚醒夢中人。
這裡的屍首,不管他們生前是什麼人,至少,現在卻都是夢弒月的東西。
沒錯,是夢弒月爲了達到什麼目的,而要利用的工具!
夢蒼雲複雜的視線從夢世恆依然完好如初的臉上移開,感覺到不僅僅四海不歸在摟着她,就連七七也緊緊握住她的手,忽然之間,壓抑的心慢慢便放開了。
母皇已經死了,現在,她有丈夫,有女兒,還有女婿和幾個乾兒子,甚至親孫女,她擁有着太多太多,至於已經失去了的,沒有必要再緬懷。
再睜眼時,眼底那一抹寒光卻足以將眼前的一切凍結成雙。
夢弒月竟膽敢將她母皇的遺體弄到這裡來,甚至打算利用它來做什麼,如此藐視夢族威嚴,她一定不會放過她!
“那這幾位……是不是也和夢氏皇族有關?”等夢蒼雲的情緒穩定下來之後,走在他們前頭的楚玄遲才問道。
擡眼細看,夢蒼雲緊抿薄脣不說話,四海不歸淡淡道:“這位安寧君,是夢弒月和蒼雲的堂姐,也是如今宮中飛揚公主的母親。這位順泰君,是夢一念的娘。”
再過去,看着裡頭那句鮮活的屍首,他沉聲道:“這是前朝攝政王夢夕姚,也便是夢弒月的親孃,蒼雲母皇的親姐姐。”
衆人心一涼,沒想到夢弒月竟連自己的母親都不放過,人死了還將屍首弄到這裡來,讓靈魂不得安生。
不管這世上是不是真有靈魂這一說,至少,這都是對先人的一種不敬。
“這晶石柱應該有入口。”赫連夜越過大家,沿着晶石柱繼續自己觀察。
入口一定有,否則這些屍首無法弄進去,不過,這晶石柱修建得如此完美精湛,想要將入口找到,卻是不易。
衆人又沿着晶石柱走了十來步,赫連夜終於停了下來。
只要他一停,大家便像是看到了希望那般,設計到機關暗器一類,還是赫連夜最爲拿手。
果不其然,赫連夜很快就找到晶石柱入口的所在,不知道是不是斷定一般人不可能通過層層機關走到這裡來,這晶石柱的入口竟就這樣輕易被赫連夜給打開了。
他面前那片光滑的晶石緩緩開啓,爲免有意外發生,在石門開啓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下意識往兩邊躲開,以防萬一裡頭有什麼暗器發出。
但如同外頭晶石堡壘的大門一樣,石門被開啓後,裡面除了漆黑一片,便只餘下讓人沉鬱的死寂氣息。
“夜明珠借我一用。”赫連夜從七七手中將夜明珠接過,往裡頭掃了眼,不見有任何異樣,才領着大家舉步進入。
巨大的晶石柱裡,除了中間一個以千年寒玉做成的座壇,裡頭竟是什麼都沒有。
不過,進去之後,那些屍首的身影便能看的更爲清楚了,他們一個個被困在打造精美的透明水晶棺裡,不知道里頭到底有什麼東西,竟能讓每一具屍首保存得栩栩如生。
再看前頭地上那個圓形座壇,看起來和一般人家用來打坐修煉的地方沒什麼區別,難道夢弒月每個月來一趟,便是在這裡修煉?
如此說來,這些屍首以及這周圍遍佈的黑磁石,就是爲她練魔功所用的?
“不歸,如何?”察覺到身邊的四海不歸身上一股熱氣在不斷升騰,夢蒼雲心一緊,忙問道。
“似……有什麼氣息在涌動。”不過才進來片刻,四海不歸額上已經冒出點點細汗,就連一張臉也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暈紅。
“初兒……”
夢蒼雲的呼喚纔剛響起,沐初已經大步跨了過去,一把扣上四海不歸手腕脈搏。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沐初身上,生怕四海不歸有什麼突發狀況,雖然,他現在看起來情況還算可以,但,被天煞傷了心脈,哪是這麼輕易能好起來的?
沐初認真把脈片刻,那兩道濃密的劍眉卻越擰越緊,甚至,眼底透着絲絲震撼。
見他這表情,楚定北第一個便忍不住了,執起衣袖拭去額角無緣無故冒出來的細汗,他看着沐初急問道:“我師父怎麼樣?是不是累到了?”
沐初沉眸片刻,忽然看了衆人一眼,最後目光落在四海不歸臉上。
見他臉上細汗依然在不斷滲出,他溫言問道:“是否覺得腹中似有一把熱火,正在往身上各處蔓延,身上受傷的筋脈也不斷髮熱,有越來越熱的趨勢?”
四海不歸深吸一口氣,才迎上他的目光,點頭。
“阿初,我父後到底是什麼情況?是不是這裡的氣息太詭異而讓他受不得?”七七也忙問道。
沐初看着她,沉吟片刻,才道:“這裡的氣息確實詭異,不過,父後不是受不得,而是……傷勢在迅速好轉。”
“迅速好轉……這是什麼意思?”楚定北抓了抓胳膊和背後,也不知道爲何,身上忽然就癢了起來,但他依然看着沐初,急道:“可我師父看起來不太妥當,你看他的臉,都紅成什麼樣了。”
“你的臉也很紅。”七七指着他,一臉訝異,再看四海不歸,兩個人的臉色怎麼就越來越紅潤了?
被她這麼一提,大家才注意到,果真就連楚定北的臉也呈現出一片緋紅。
其實這樣的紅潤並不顯病態,看起來反倒十分健康,只是因爲人受熱,臉紅得一般情況下多幾分異常,但卻不像是在發燒。
再看楚定北,在這陰冷的晶石柱裡,他竟然也和父後一樣滿頭大汗,甚至還在不斷往背後抓去……
“你在做什麼?”七七走了過去,也不知道心裡閃過些什麼,只覺得一切都太詭異,似乎答案就在眼前了,一把將楚定北往背後抓去的手拿了下來,她道:“你別動,讓我看看你的傷。”
“看我的傷做什麼?要看也該先看師父。”他的傷,受傷的時候沒有處理,現在再來弄,已經沒有多少意義。
更何況他受的不過是皮肉之傷,很快就可以好,但,師父不一樣,他傷的可是五臟六腑。
七七卻不理他,回頭瞅了沐初一眼,沐初頷首,舉步走了過去,不顧楚定北的抗拒,大掌落在他肩頭上,不輕不重地一扯,瞬間將他那件又髒又破還沾滿血污的囚衣給扯了下來。
只見楚定北寬厚結實的背上,那本該是血肉模糊的鞭痕此時竟已結了疤,且還是硬痂,分明是快要好起來的模樣。
“怎麼會這樣?”七七忍不住伸手往他背上傷疤摸去。
“做什麼?”楚定北只覺得背上癢得很,想要伸手抓,卻被沐初和七七將他的手拉了下來。
渾身是傷疤有什麼好看的?這妖女要敢說他難看,看他不一巴掌把她拍飛出去!
七七纔不理他的心思,不輕不重地推了他一把,硬是將他的背轉了過來,展示在衆人的面前。
這下,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了。
北王爺身上的傷正在以一種神奇的速度在癒合,今日才受的傷,現在連十二個時辰都沒過,已經結成了硬疤,等硬疤掉下來,這傷也該好了。
現在他會癢,定是因爲傷口癒合得太快所致,一般的傷在快要好起來的時候,總是要癢上一段時間。
“你別抓,要是抓破了會留疤的。”七七再一次爲他將手拉了下來。
從鐲子裡取出一瓶藥,再拿出乾淨的紙巾,爲他把背後的傷隨意清理了一番,便把藥抹在上頭。
環境不允許,沒有那麼好的條件讓她仔細給他收拾傷口,只能先這樣。
好在這藥抹上去之後,楚定北立馬覺得背上一片清涼,那癢得要命的感覺也頓時散去不少,再過了一會,自己終於可以忍受了。
他吐了一口氣,回過頭看了七七一眼,想道謝,卻又立馬想起四海不歸的情形,心頭一急,道謝這種事只能先放在一邊。
再看四海不歸,他和自己一般,也是滿頭大汗,甚至連站都幾乎站不住了。
“這裡頭的氣息十分怪異,不過,我想若是在這裡打坐修煉,該是一件極好的事。”沒有人注意到,就連夢蒼雲臉上也是熱汗滿布,她扶着四海不歸,慢步向千年寒玉做成的座壇走去。
讓四海不歸盤腿坐在上頭,她也在他面前坐了下來,拿起他的大掌與自己四掌相貼,夢蒼雲側頭看了楚玄遲一眼,平靜道:“這裡的詭異,我一時半會還解釋不來,不過,我確定這地方對受傷的筋脈以及功力的恢復絕對百利而無一害。”
只因她腹間也有一團熱火在洶涌在膨脹,之前爲了救四海不歸受了內傷,氣息還有幾分紊亂虛弱,但此時靜心調息片刻,立馬變覺得連呼吸都順暢了許多。
像她這種曾經在同一個地方安靜修煉二十年的人來說,以什麼樣的方式來練功可以事半功倍,她尤爲敏感。
雖然,這晶石柱處處透着森寒的氣息,周圍這些屍首也讓人覺得無比壓抑,但,只要能治好四海不歸,她就可以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
不管怎麼樣,先將他治好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