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初被沐如畫推得微微退了半步,腳步一錯,才穩穩站了起來。
七七卻有點口瞪目呆地看着將蕭然扶起來,把他胸口上的銀針撥出,用力砸在地上的沐如畫,有點不敢相信剛纔自己所看到的。
她知不知道她剛纔推的是什麼人?她的小初初,從她第一眼看到沐初起,心裡邊烙上了這個出塵安靜的絕色男子。
知道自己無法和自己的小初初在一起時,她交代七七好好對他,那會她有多絕望有多淒涼。
那個時候七七以爲這輩子在沐如畫心裡,絕不會再有第二個男子比得過沐初在她心中的地位,可不想她剛纔進門,竟用盡全力把她的小初初給推了。
沐初默不作聲退到一旁,慢悠悠將地上的銀針撿了起來,小心翼翼拭乾淨才收了起來。
至於楚玄遲早已經放開七七,轉身走入內堂,長袖輕拂,牀上的紗幔滑了下來,他直接倒了上去,睡覺去了。
沐初也在收拾好針包之後,便走到一旁,慢悠悠給自己倒茶,淺嘗了起來。
七七隻是愣了片刻,便頓時反應了過來,額頭上三條黑線在無限蔓延。
這兩個混賬東西,居然連她都給騙了,原來剛纔都是在做戲,虧她還急成那般,急得差點要對沐初動手了。
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垂眸看着正在手忙腳亂給蕭然整理衣裳的沐如畫,她反應過來之後,立即就入戲了。
“你剛纔說你負責從他口中將事情問出來?”她問道。
沐如畫用力咬着下脣,擡頭看着她,沉聲道:“好,我向你保證,一定能做到。”
“若是做不到呢?”七七眉一挑,冷聲道:“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你該知道我們等不及。”
蕭然看了她一眼,眼底略有幾分訝異,剛纔這慕容姑娘分明不是這樣的態度,可他早已經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所以哪怕心頭有疑惑,也沒放在心上了。
沐如畫前來相救,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但這不是他想要的。
將沐如畫扶着自己的手輕輕推開,他道:“我情願用沐先生的方式……”
“閉嘴。”沐如畫瞪了他一眼,再回頭看着七七,目光堅定:“兩天,給我兩天的時間來說服他,若是兩天之後給不了你滿意的答案,我親自將自己的舌頭割下來,作爲我亂說話的懲罰。”
“沐如畫……”蕭然臉色一變,盯着她,不悅道:“你不是我,憑什麼替我做決定?”
“我讓你閉嘴。”沐如畫又瞪了他一眼,氣不過,長指便舉了起來。
蕭然心頭一急,無奈道:“我不說話了,別點我穴。”
若是被點了穴,那麼一切都變得被動了,可他現在這模樣,不管是被動還是主動,似乎也沒什麼區別。
只聽到七七一拍手,朗聲道:“好,這可是你沐如畫說的,沐家五小姐是個重承諾的人,可別到那時候丟了你們沐家的面子。”
“你放心,我說過的話就一定會做到,做不到你就等着拿我的舌頭去燉湯喝吧。”
“好,那我就等着。”七七滿意一笑,擺手道:“快把你的人帶回去吧,我男人還要休息呢。”
沐如畫沉着臉,不再多說,扶着蕭然站了起來,舉步往外頭走去。
直到兩人出了門,把房門關上,沐初才走了過去,將地上的褥子抱了起來,舉步走向外頭。
七七也沒留他,等沐初也離開了,她才一轉身走進了內堂,大步走到牀邊,一掀紗幔,垂眸盯着已經閉上眼的銀髮男子,不悅道:“爲什麼不事先跟我說清楚?你們剛纔騙得我好苦。”
“我是聽到你說想要這個男子才臨時起的意,何來事先?”楚玄遲緩緩張開眼,看着她,淡淡道。
七七微微愣了下,有點不大敢相信:“你說你是剛纔在蹴鞠場的時候才忽然想到要這麼做?”
見他不說話,她又問道:“爲什麼忽然有這種想法?”
“你不是想要看看沐如畫對他是什麼看法嗎?”
“我……”七七愣了下,想起那會自己心虛地向他解釋的話,頓時又有了幾分不安:“我真的只是想看看她的反應,你要相信我,我對那個蕭然一點想法都沒有。”
“我替你做了想做的事,難道這時候你不是應該感謝我嗎?”楚玄遲重新閉上眼,翻了個身,背對着她:“我累了,先讓我睡一會,睡醒了再來向你討報酬。”
七七費了很長一段時間纔將自己心頭的激動給壓了下去,看着躺在牀上的男子,聽着他均勻起來的呼吸,她蹬掉鞋子,在牀邊躺了下去,從身後攬住了他的腰身。
其實玄王真的已經不是過去那個霸道不講理,甚至有時候可以說得上野蠻的玄王了,認識他三年,這三年以來他改變了太多,而有大部分的原因都是因爲她。
他知道站在對方的角度上去替對方着想,去包容,去憐惜,也知道愛一個人並不僅僅只能用他過去那霸道自負的方式。
他變了,唯一不變的是他對她那份守護之情。
“玄遲。”她柔柔喚了一聲,知道他還沒有睡着,這時候真的很想與他說說話。
“嗯。”前頭的楚玄遲淡淡應了一聲,卻連眼皮都不曾擡一下。
七七知道他真的累了,他今天去蹴鞠場是真的只爲了看她,一整個上午雖然有她在身邊照料,他看起來也沒什麼力氣,給他服的藥多多少少有點助眠的成分,所以哪怕半天待在一起,他的意識也是有幾分模糊。
好不容易能有點力氣下牀了,他又立即爲自己操心了起來,這麼一通折騰下來,他現在確實需要好好休息了,明明知道不應該去吵着他,可她就是想和他說話,很想很想。
“玄遲,師兄臨走的時候,他說……”她咬住了下脣,遲疑了一會,才用輕得幾乎連自己都聽不清的聲音說道:“他說他愛我。”
“嗯。”楚玄遲又應了聲,告訴她自己在聽着。
七七又道:“你知道他從來不是個輕易把感情外露的人,可他卻對我說了這樣的話,我懷疑他已經抱了必死之心。”
楚玄遲又“嗯”了一聲。
七七把臉貼在他背後,繼續說道:“我曾想過要用海角琴與天命蠱去尋找他,可我知道若他有心躲着,若他不願意迴應,以我對海角琴的駕馭能力,我還沒有這個能力可以找到他的所在。”
“嗯。”那一聲迴應永遠都是那麼淡,但七七知道他還在聽着。
她淺嘆了一聲,又繼續道:“他有心躲我們,只怕連玉兒派出去的人都找不到他,玄遲,我真的很擔心,萬一他就這麼傻傻的一個人去對付夢弒月……”
“他還不至於這麼傻。”楚玄遲還是沒有睜眼,話語依然那麼平靜:“不過,他必定有他自己的方式。”
只是那方式……也許不是對付,而是同歸於盡。這話,他不打算在這丫頭面前說起,免得她又要胡思亂想。
七七攬住他腰身的手臂不自覺緊了幾分:“玄遲,我害怕。”
就算他不說,她又豈會不明白?
楚江南臨走時看她那一眼的絕望,她現在不管是閉上眼還是睜着眼眸,那悽美的一幕都會時常在眼前飄過。
“不用怕……丫頭,先讓我睡一會。”楚玄遲的聲音有點點沙啞,似乎正在與睏意做着鬥爭。
這會七七不敢再吵他了,他會說出這樣的話,只能說明他真的扛不住了。
“那我想想我還有什麼事情要做。”她收回抱住他腰的手,坐了起來,纔剛坐起,便聽到他的呼吸在瞬間粗重了起來。
在她不再去吵他的時候,他居然前後不到兩秒的時間就已睡着了,這男人是真的累了,只是一直在扛着。
她傾身湊了過去,忍不住伸出長指,指尖在他臉龐上輕柔地劃過。
這麼美,看得她不僅心醉,也心碎。
又淺嘆了一聲,忽然,她睜開眼眸,倏地從牀上翻了下去。
這麼重要的事情她居然忘了!從昨天回來之後就一直沒有消停過,直到這一刻,她纔有功夫想起來。
她昨日在宮裡把她父後的血給取了回來,明明是要查一查他血液裡是不是有什麼不該有的東西。
這麼一想,她立即套上靴子,從內堂出去,走到寢房外堂的桌子旁,將她所需要的東西一一擺了出來,再將血包裡的血以針筒抽出,送進檢測儀。
隨着屏幕上那些數據的浮現,七七臉色也越來越難看,心情沉重,卻又鬱結難舒。
四海不歸體內果然有着某種毒素,但檢測儀上沒有這種毒的數據,一時半會她也沒辦法研製出相應的解藥。
檢測儀雖然很好用,但卻基於數據庫裡本來就有這種毒素的記錄,如果沒有,那基本上就跟銀針沒什麼區別了,除了能檢測出毒素的存在與否,再沒其他作用。
這兩年多以來,她和沐初一直在研究天下奇毒,也在不斷豐富起檢測儀數據庫的資料,但,從藥人那事之後七七才知道,這萬千世界真的是無奇不有,人的力量實在太有限。
未知的知識,還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