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初從車廂裡出來的時候一直低着頭,無名連他的臉都沒有看清楚。
不知道剛纔裡頭髮生了什麼事,似乎有動手的聲音,但結束得那麼快,又不像。
想開口問,可沐初明顯一身寒氣,他只好閉上嘴,當沒任何事發生過。
沐初從車上垮下去的時候,許是因爲睡太久了,剛醒來,四肢還沒有緩過來,竟兩腿一軟差點跪倒下去。
還是無名眼急手快單掌將他扶了起來,卻在將他扶起時,一不小心看清他一張臉的情況。
月色很淡,淡然落下,雖然光線不太好,卻也足夠讓內力深厚的人看清近在眼前的一切。
沐初……仙醫沐先生,他的臉……
無名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他怎麼看到沐初左眼眼圈周圍全是瘀青,明顯是……被揍了?
“你……”敢情剛纔他聽到動手的聲音是真的,他剛醒來就和楚玄遲打了一架?
臉色一沉,他眼底透着點點不悅:“他被你傷了心脈,又將大半的真氣輸給了你,如今功力只能連五成都不剩,你怎可……”
“動手的是那傢伙。”沐初微微掙了下,掙開他託着自己手肘的大掌,扶着馬車的架子慢慢等待自己的身體適應過來。
無名那指責的話讓他很無奈,如果不是因爲清楚自己做錯了事,他會白白挨那傢伙一拳嗎?
脾氣那麼暴躁,居然在他剛醒來的那一剎,拳頭就這麼過來了,他活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被人打得這麼難看過。
現在還不過是淡淡的瘀青,等到明日,定會黑上一輪,下手這麼會挑地方,故意的吧?
倒是無名聽到他這話,心裡頓時就平衡了,倒不是他對誰感覺好些,只是……公平嘛,現在這樣,至少還算有點公平了。
畢竟,他是親眼看着沐初不知道知恩圖報,出手傷了楚玄遲的。
“你去哪?”見沐初緩過勁來之後,舉步往外頭走去,無名忍不住問道。
“找個地方收拾一下自己,順便上點藥。”若不上藥,明日這嘿了一圈的臉定拿不出去見人。
他不在意容顏,但,若是被人問起也不是什麼好事,還得費脣舌去解釋,他嫌麻煩。
“我陪你去。”無名跳了下去,走在他身旁。
他剛性或許不知道情況,若他還是好好的,他自然不會做這麼無聊的事,但,他現在看起來很虛弱,功力能剩三成已經很了不起。
而這山澗裡,還不知道藏了多少高手。
“你不如留在這裡看着那傢伙,他不比我好多少。”沐初一擺手,明顯不願意被跟隨。
無名有點爲難,最終還是回到車前,說到底,這裡還有一個慕容七七,既然楚玄遲傷得厲害,他如何能離開?
看到沐初醒來,沒有睡過去的護衛們一個個驚得連話都說不出來,聽到動靜醒過來的小玉兒更是驚得一下跳了起來,想過去問兩句,卻被他一身寒氣給嚇退。
人雖然看起來有點虛弱,但,身上冷冽的氣息沒有減少半分。
見他似乎想要往林中走去,小玉兒還是有點不放心,舉步跟了過去:“沐先生,今夜……”
“我要去沐浴更衣,你可要相陪?”沐初連頭都沒回,感覺力氣又大了些,立即大步走遠。
留下小玉兒怔怔地站在原地,完全回不過神來。
剛纔跟自己說話的人是沐先生沒錯吧?雖然沒有看清他的臉,但,分明就是沐先生呀!
可是,沐先生說話的語氣怎麼這麼衝,就像是硬壓了一肚子火氣那般?
想過去問問,馬車外頭卻又只有一個無名在,她自然不敢問脾氣同樣不見好的無名,兄弟們都在休息,估計除了他們幾個,沒有其他人知道剛纔發生了什麼事,沐將軍和烏雅都統又沒有回來……
無奈之下,只好回到座位上,閉眼休息。
雖然有點擔心沐初的安危,但他武功這麼好,今晚來偷襲的那些人又被逮了下來,就算還有人來偷襲,只怕也是衝着救人而來。
沐先生一個人去林中,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馬車裡,楚玄遲緩緩睜開眼,掌中真氣散去,氣息稍微平復了些,胸口卻還是有幾分被壓迫的沉悶。
若知道沐初會在夢中對自己出手,今夜他定不會冒險將他救醒,現在受了傷,功力剩不到五成,萬一遇上強敵,他拿什麼來保護他的丫頭?
沒有沐初那一掌,他頂多只會耗費一點真氣,剛纔下手還是太輕了,便宜了那傢伙。
執起軟巾抹去脣角殘餘的溫熱,他回頭看向七七所在的地方,黑暗中還能看到她浮動的眼簾,今夜,她似乎睡得極不安穩,是不是因爲車廂裡濃郁的血腥味?
調整了下氣息,他俯身湊近,將她抱了起來。
聽到動靜的無名剛要問什麼,車簾已經被蹭開了,見楚玄遲抱着依然在昏睡的七七出來,他訝異道:“去哪?”
“裡頭血腥味太重,出去透口氣。”楚玄遲的聲音有點低,“處理一下。”
說罷,抱着七七跨了下去。
無名二話不說鑽進車裡,等看到那兩條几乎被全程深紅色的軟巾,他才意識到楚玄遲傷得有多重。
這染血的軟巾,絕不能讓兄弟們看到,會動搖軍心。
怪不得他要自己進來“處理”,這些東西,確實該好好處理下。
楚玄遲抱着七七走到不遠處的樹下,倚在樹幹上看着天幕上那一輪並不明亮的月兒,見幾縷不聽話的髮絲被風吹在七七臉上,他伸出手,正要爲她將髮絲撫去,不料擡手的時候,手背不小心在樹幹上擦過。
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利器砍過的樹幹上,一塊略顯尖銳的木刺橫生在外,竟在他手背上劃出一點刺痛。
算不上有多疼,楚玄遲並未在意,依然單臂抱着七七,擡手給她將髮絲撫去。
大掌收回之際,纔看到手背竟被劃開了一個口子,點點猩紅的血液沿着手背滑落,但因爲血流得不多,他只是看了眼,便不理會。
懷裡的七七卻似乎因爲感覺到脣上有溼濡的氣息,薄脣微微動了下,粉色的舌尖竟下意識探了出來,往脣上輕輕掃過。
“髒……”楚玄遲這才發現自己手背上的血落在她脣上,正要給她拭去,一部分的血已經被她舌尖捲了進去,嚥進腹中。
看着她把自己的血吃進去,他心裡有種複雜的感覺,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正要執起衣袖給她將殘餘的血跡拭去,睡夢中的人兒卻似嚐到了甜頭那般,又探出舌尖將剩下的猩紅舔掃得乾淨。
末了,還一副意猶未足的模樣。
她其實看起來真的就像是睡着了,卻只是一直睜不開眼,見她吃得歡快,他忍不住勾起薄脣,扯開點點笑意:“喜歡喝我的血?”
本只是一句玩笑話,他只是太久未曾與她說過話,說完,也沒放在心上,卻不想睡夢中的女人又掃動舌尖,竟喃喃囈語了起來:“要……還要,玄遲……”
楚玄遲高大的身軀猛地一震,一聲“玄遲”,讓他的心臟在一瞬間被扯痛了。
她有多久沒有這麼喚過他?自從她倒下去之後,他再沒有聽到自己的名字從她兩片粉嫩的薄脣中聽到。
忍不住低頭在她脣上親了親,卻不期然被她溫熱的舌尖在脣瓣上又掃了一口,他驚得微微擡頭錯開,依然能看到她不滿足的表情。
這是餓了麼?餓了,不願意吃東西,喂她烤雞也不張嘴,卻喜歡喝他的血?
這調皮古怪的小東西……
眼底盈滿寵溺的光澤,爲了不讓人打攪,他忽然長腿一邁,抱着她走遠了些,纔在樹下坐好,將她放在自己腿上,長指爲劍,在手臂上劃過,將手臂舉到她脣邊,讓滑落的鮮血滴入她口中。
七七立即煽動兩片薄脣一一嚥了下去,一張小臉彷彿因爲歡快,竟比平時多了幾分紅潤的光澤。
本來只是爲了滿足她小小的要求,但見她喝了自己的血後,臉色似乎真的好看了不少,楚玄遲再不多想,又劃開一道口子,讓猩紅的血液源源不斷落入她口中。
看着她一點一點將自己的學喝進去後,一張臉越來越有光澤,他心裡憐惜着,不知不覺中,又多劃了幾個傷口。
只是自己不知道,她臉色好了,他一張臉卻越來越慘白,最後白得如紙一般。
或許他也清楚自己現在的情況,確實不適宜再做出傷害身體的事情,但,誰讓他的丫頭喜歡?只要是她喜歡的,上天入地他都會想辦法爲她取下,何況只是區區一點血?
受傷的傷口一個接着一個出現,直到七七不再願意張嘴,他才停止了這種傷身的行爲。
剛將七七抱回到懷裡,打算送她回去休息,卻在站起來之際,明顯感覺到一股異動迅速在靠近。
越來越強的晚風,詭異的氣息……他星眸微微眯起,眸光幾不可見地沉了沉。
那些人又來了,這次的人,明顯比上一批的還要厲害!
不及多想,他長腿一邁,迅速往車隊的方向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