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此時沐紅邑心裡氣憤,但更多的卻是一點點不安,目光忍不住往沐念秦臉上掃去。
如果沐念秦真與沐如雲狼狽爲奸,勾結在一起,再加上那傳說中夢弒月的人馬,她這個桑城也不一定能保得住。
哪怕自己的手上還有桑城大部分的兵力,但因爲這些年來七城各自爲政,大家把大部分的精力都落在做生意上,兵力自然就弱了。
他們桑城所有兵力加起來不過二十萬,如今至少有七萬兵力在沐念秦手中。
再加上自己長年以來一直在齋戒樓,甚少露面,另外那十幾萬兵力裡頭有多少部下已經私下裡和沐念秦走在一起,誰也不清楚。
這種暗中來往的事情,哪怕她不高興,但依然是有不少人會擅自做主,揹着她自作主張。
如果沐念秦真的和沐如雲連成一線……她指尖忍不住揪緊了幾分,胸臆間那口氣固然難以壓下,但一時半會也不敢發作。
沐念秦不是不知道沐紅邑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心裡還是有幾分說不出的涼意,在這種的大家庭,信任是不是真的分文不值?
可如今就連如雲都變成這樣,信任這兩個字也確實太過於廉價了些,她不怪沐紅邑對自己的防備,只怪自己一手教出來的女兒野心太大,連一座城池都滿足不了她。
她淺嘆了一聲,看着沐如雲,平靜道:“如雲,你終究是沐家的人,只要向祖母誠心悔過,祖母一定會從輕發落的。”
沐如雲沒想到自己的母親竟如此斷然拒絕,她臉色一沉,不耐煩道:“母親大人,若是沐心如沒有回來也就罷了,如今沐心如回來了,你真認爲那老婦還會把城主之位交給你嗎?”
沐紅邑不說話,此時此刻她說什麼就顯得太多餘,說得不好,反倒成了向後輩討好,這種事情她也是做不出來。
至於沐心如,只是淡然看着他們,也是一聲不哼。
沐念秦卻出乎大家意料的,在沐如雲提及“沐心如”這三個字的時候,她臉色竟沒有太多的變化,只是盯着沐如雲,再一次表明自己的立場。
“爲娘不會背叛沐家,也不會背叛桑城,更不會與夢弒月聯手,置桑城百姓於不顧。既然我是這一城之主,我畢生的使命就是讓桑城的百姓揚眉吐氣,過上最好的日子。如雲,爲娘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只要你誠心悔改,爲娘一定會在母親大人面前替你求饒,絕不會……”
“母親大人,事情已經到這地步,你當真以爲我還有回頭的機會嗎?”沐如雲冷哼道。
既然說不動她,沐如雲也不理會了,看着她身前的黑衣男人,恭敬道:“使者大人,雖然今夜屬下沒有把兵符盜出來,但屬下與桑城大軍不少將領私下感情不差,使者大人若是信得過屬下,屬下一定可以說服他們,與女皇陛下的大軍聯手。”
“沐如雲,你果真鐵定了心要背叛我沐家?”沐紅邑臉色一正,見沐念秦沒有策反,她便安了心,盯着沐如雲,怒氣終於又有機會發泄了:“若你再執迷不悟,休怪祖母對你不客氣。”
沐如雲卻似完全不在意,沐紅邑受了重傷,如今別說要對付別人,就是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她和楚四海的武功也是不弱,今夜闖不出去只因爲這裡還有個無名,可現在使者大人來了,他的身手在這裡只怕無一人能比得過,有他在,他們三人要黯然離開根本是輕易而舉的事情。
瞧使者大人進來,這一路不就似入無人之境嗎?慕容七七身邊的夫君個個都是高手,卻又有誰能攔得住他?
所以她不怕,一點都不在意沐紅邑的怒氣。
“使者大人,事不宜遲,我們不如早些回去商量對策。”
“好。”黑衣人啞啞應了一聲。
忽然兩臂一揚,就在大家以爲他打算帶着這兩個人離開的時候,卻不想他落在兩人肩頭上的大掌驀地一使力。
沐如雲和楚四海只覺得肩頭一陣刺痛,想要提氣相迎時已經來不及,肩頭火辣辣的疼,四肢在這一陣刺痛之下,頓時又如剛纔那般,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黑衣人只是輕輕一推,兩人便輕易被他推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點穴,黑衣人居然點了他們的穴道,將他們推倒在所有人面前。
這變故,除了七七和沐初他們,其他人竟都被驚得一愣一愣的,完全看不懂現在究竟是什麼情況。
“你……”沐紅邑看着黑衣人,哪怕歷練了多年,眼前這情形竟也在一時半會也反應不過來。
“使者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倒在地上的沐如雲頓時驚呼了起來,想要回頭看看身後的黑衣人,可此時,就連回頭的能力都沒了。
楚四海眸光一閃,頓時咬牙切齒道:“我就知道他有問題,他不是女皇陛下的使者,他是假的!”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沐如雲怎麼能相信,令牌是真的,他怎麼會是假的?如果他是假的,那……那她今夜……
莫大的恐慌在她心底頓時升了起來,剛纔她都已經將自己的態度表明了,證據確鑿,已毋庸她抵賴,如果這個使者是假的,那麼以後她在沐家,在桑城……
沒有人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唯獨慕容七七向前兩步,向沐紅邑輕聲道:“祖母,在這件事上能容我說幾句話嗎?”
沐紅邑已經勉強將驚訝壓了下去,看着她點了點頭,此時此刻她正需要有人來給她解釋這一切。
不僅是沐紅邑,就連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七七臉上。
七七卻回頭看着黑衣人,笑道:“夢弒月的使者確實來了桑城,他帶着夢弒月的令牌前來,與沐如雲和楚四海暗中會面,私下裡謀劃着想要以他們馴養的藥人佔領桑城,甚至是七城。這事是真的,祖母今夜也該能看得明白了。”
沐紅邑點了點頭,雖然還有很多事情理不順,但這事從沐如雲的表現來看,這事卻一定是真的,由不得她去懷疑。
夢弒月狼子野心,奪下了整個夢都還不滿足,還要把七城給佔領。
雖然每個城池的勢力都不算大,但若七城聯手,卻是一份強大的力量,幾乎可以和夢都抗衡的。
夢弒月是不是怕他們終有一天會聯合在一起對抗她,所以在除去了三大族之後,接下來就是要對付七城?
七七又道:“使者是真的,只不過不是眼前這位。”
她向黑衣人走了過去,與他四目相接,笑道:“他不是使者,只是把夢弒月使者劫下來的人。”
黑衣人寒氣一斂,緩緩將自己頭上的黑巾解了下來。
一頭銀絲在月色之下顯得異樣妖嬈,那絕色的五官,出塵的氣質,在風中竟成了一幅傾城的畫卷。
哪怕看盡了無數美男子,在見到這銀髮男子的面容時,沐紅邑和沐念秦也忍不住微微驚歎了起來。
這世上竟有如此絕色的男兒!他和七七又是什麼關係?
七七回頭迎上大家的目光,直接告訴了他們答案:“這位是我的夫君,也便是沐如雲曾經說過的玄國的國君,玄王。”
沐紅邑臉色頓時一沉,沐念秦心裡也有着防備。
七七卻平靜道:“這些事情回頭我會向祖母說清楚,當還請相信,我們這次來桑城不過是路經,沒有在這裡久留的意思。祖母可以不相信,但過幾日我們就要離開,還請祖母暫且多相信我們幾日。”
沐紅邑沒說話,只是眼底的寒光漸漸便柔和了下來,眼前這情形,不管她相不相信,也只能先選擇去信任他們。
沐如雲已經明顯背叛了沐家,慕容七七的夫君又一個個武功了得,背後還不知道有多龐大的勢力,若是真起了爭執,對她來說並沒半點好處。
七七自然也知道,這種時候沐紅邑想的更多的是形勢,而不是純粹信任和不信任的問題。
沉默了片刻,讓大家將她的話徹底聽進去,她才繼續道:“數日之前我夫君攔下一名黑衣人,從他身上搜出了夢弒月的令牌,經過再三調查,才知道原來這使者來桑城是要見沐家三小姐。”
“至於東城外的楚氏林場,還請城主今夜立即帶人前往,將裡頭正在受苦受難的百姓給解救出來。那裡是什麼情況,只要城主親自去走一趟,自有分曉,但希望城主可以與我一道前往,救人之事十萬火急,片刻也耽誤不了。”
沐念秦不說話,只是看着沐紅邑,事到如今,慕容七七一再提出楚氏林場的事情,沐紅邑也不得不把這個事情給正視起來了。
今夜鬧到現在,實際的問題沒有解決多少,至於盤問這種事,她現在還沒這個心思去進行了。
“來人!”
一聲令下,數個護衛闖了過來,向她傾身道:“老夫人。”
沐紅邑指着地上兩人,冷聲道:“將這兩個人鎖起來,押到地牢,擇日再審。”
“是,老夫人。”幾個護衛立即拿來繩索和鐵鏈,將兩人鎖了起來,往外頭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