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這不是梅淑儀姐姐嗎?怎的今日這般好心情,竟出來看景賞花兒了?”許婕妤踏上花木蔥蘢的走廊,才瞧見梅淑儀坐在前頭不遠處,便笑盈盈的走過去見禮,“妹妹這裡給姐姐請安了。【。!”
“許妹妹都有心情出來,怎麼本小主就不能出來了?”梅淑儀聽到她挑釁的話,不由好笑的問。
“話雖如此,只是嬪妾聽說,過幾日新嬪妃們就要入宮了,還以爲梅淑儀姐姐會有些不高興,所以在宮裡修身養性呢!”許婕妤寸步不讓,嘴皮子一掀,出口的便是讓梅淑儀難堪的話。
要說新嬪妃們入宮,這宮裡最不自在的人是誰,那就非梅淑儀莫屬了。在此之前,她是後宮之中位分最高的人,可也只是個淑儀罷了,連去給太后請安的資格都沒有。而如今新人入宮,一下子就有好幾個人壓在了她上頭,從最高處跌落到泯然衆人,不由人不猜測她現在的心情。
說來許婕妤十分幸運,她的承安宮也不知是皇上忘了還是怎麼,竟是一個新人都沒有安排進去。如此一來,她就還是那宮裡最大的,自然這話便說的格外有底氣了。
“嬪妃們入宮,姐姐自然也只有高興的。妹妹這是說的什麼話,難道姐姐會是那種對皇上的決定心生怨忿之人嗎?怕是妹妹自己這般想,才以己度人吧!”梅淑儀似笑非笑,轉眼就將那些話原封不動的還回去了。
“妹妹哪有什麼意思?還不就是爲姐姐擔心?我們這些人也就罷了,只姐姐從前獨領風騷,如今卻落到這等境地,妹妹替姐姐擔憂呢!”許婕妤道。
“那就不勞妹妹了。這宮裡熱鬧些也好,想必有了正經主子,約束起衆人來,那些不懂規矩的,也能消停些!”梅淑儀淡淡道。
她是不高興,但也知道這事是扭轉不過來的。這許婕妤話裡話外爲自己着想,不就是盼着自己忍不住,出手給這些高位嬪妃們一個下馬威,顯示自己是宮中老人嗎?
可自己卻不會這樣蠢。不論做什麼,都改變不了自己位分低的事實。但也改變不了自己是皇上潛邸老人的事實。想必那些嬪妃們只要不是腦子有問題,便是殺雞儆猴,也輪不上自己吧!
既然如此,自己何苦去出那樣的頭?
許婕妤又說了好些話,見梅淑儀不爲所動的樣子,這才氣急敗壞的走了,“姐姐只記着妹妹的話罷!別有一日被人當軟柿子捏住了,才知道妹妹的好兒!”
“主子,這樣好嗎?許婕妤這個性子,別是巴結上了哪位新嬪妃,這纔想來攛掇主子出手吧?”玉珠等許婕妤走得看不見人影兒了,這才擔憂道。
梅淑儀無所謂的笑了笑,“傻丫頭,怕什麼?她攀上了誰,又與咱們什麼相干?你主子在宮裡這麼些年,也不是白呆的。雖然不會去對付嬪妃們,但誰要是惹到我這裡來,我也是不怕的。”說着站起身,“咱們也回去吧!”
她出來的目的,本就是要告訴衆人,自己對此次嬪妃入宮,並沒有什麼意見,讓其他人都不要來打擾。果然出了許婕妤這種蠢貨,根本沒人過來搭言。
回到翊坤宮,梅淑儀這才放鬆了下來,靠在迎枕上,讓玉珠給她捏肩,“鄭婕妤那邊如何了?你記着吩咐下去,別怠慢了她是真的。”
玉珠笑着應了,又道,“奴婢先前還以爲那林清想必幫不上什麼忙呢,誰知竟真給她做成了!”
“她來說的時候,別說是你,便是我,不也嚇了一跳?”梅淑儀聞言忍不住笑了起來,“倒真是個妙人兒!雖不知她在此事之中,使了多大的力,但到底是欠了個人情了。你注意些,有幫得上忙的搭把手吧!”
玉珠忙答應着,“主子放心就是了,奴婢讓人看着呢!雖然幫不上忙,但也能讓她輕鬆些。”
“說起來……”梅淑儀想了想,又笑,“她竟能想到將鄭婕妤送過來的法子,真是讓我沒話說。倒真是個機靈的,想是上次鄭婕妤出事時,我過去說話,讓她看在了眼裡。倒是幫了我好大一個忙!”
“是啊,她最是機靈的!這話主子不知說了多少次了!咱們這些奴婢,紛紛都比不上人家的。怕是主子都不耐煩了吧?”玉珠半真半假的抱怨道。
“傻話。”梅淑儀無奈的看着她,“這怎麼一樣呢?你跟在我身邊,再傻我不是也只能生受了?她再機靈,也是皇上的宮女。”
“主子,這回……咱們真的什麼都不做嗎?”過了一會兒,玉珠輕聲問。
她知道,自家主子絕不是不在意的,不過是沒有表現出來罷了。說來,主子從來都是這副淡淡的樣子,有時連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麼。但也就是這樣的主子,才能讓自己心甘情願的跟着。
梅淑儀搖了搖頭,“她們是皇上的嬪妃,地位還比我高,得罪她們有什麼好處呢?打蛇不死,反受其害,這種事你什麼時候見你家主子做過?”
這倒是真的。從前皇上還是皇子的時候,身邊並不只有主子一個人,還有更受寵的,還有更美貌的,但最終能夠活下來,地位最高的,卻是自家主子。而那些人,沒一個是主子親自出手料理的。
玉珠若有所悟,“奴婢明白了。只是黃嬤嬤……”
“那個老貨,她還是嘀咕那些不着調的話?”黃嬤嬤自詡是孃家送來的人,向來不把別人放在眼裡,總想讓梅淑儀聽她的安排。偏偏她又只會反反覆覆說什麼“抓緊了皇上”“早日誕下皇子”之類的糊塗話,時間久了,梅淑儀不待見她,便打發出去,不叫她在屋裡伺候了。
“是。”玉珠對黃嬤嬤的無奈得很,動又動不得,說也說不聽,真是無從下手。
“罷了,不管她。她雖是這樣,到底是我娘給的,不能隨意處置了。若她老實,我便養她一輩子也無妨,若不老實……”
後面的話,她沒說,但玉珠卻明白了,若她不老實,必然會犯錯,甚至踏進別人的圈套裡,到時候就由不得梅淑儀想怎樣了。玉珠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說什麼。這是最好的處理方式,畢竟主子總不能自己出手。
其實梅淑儀不出手的原因很簡單。她知道,必定有別人忍不住會出手的。
比如那個現在就住在翊坤宮的鄭婕妤。
雖然是鄭婕妤自己開口說出是不慎滑倒落水的,但宮中從上到下,從太后皇上到小宮女,沒一個相信她的謊話。大家都知道,鄭婕妤必定是因着某些原因,不敢說出來罷了。
這所謂的“某些原因”,自然也和太后突然出現在佳宜宮脫不了關係。
所以許多人都猜測,鄭婕妤是看到二皇子和某個宮女/嬪妃幽會,纔會被人呢滅口。偏偏又命好被人救了起來,雖然失了孩子,損了身子,到底還活着不是?二皇子怕她亂說話,這才求了太后,讓她封口。
真是精彩的猜測,而且十分符合邏輯。所以這個傳言在宮女之中,傳的越來越猛,彷彿事實就是如此了。
而這個傳言,梅淑儀卻是知道的。她不止知道這個,她還知道,鄭婕妤到底是怎麼落水的,以及在這個留言到底是怎麼傳出去的。
或許沒人能夠想到,梅淑儀這麼一個不顯山不露水,平時很少出門,性格恬淡,寵愛不多不少,幾乎泯然衆人的女子,會在宮中擁有這麼大的勢力。不過仔細想想就不奇怪了。她此前可是皇上所有嬪妃之中位分最高的,恩寵也不算少,卻從沒有被人針對過,由此可見她的能力之一斑。
所以她不光知道鄭婕妤那天到底看到了什麼,還知道她到底是怎麼看到的。那天二皇子的確是和一個宮女在一起,但兩人卻是清清白白的。二皇子好好的看風景,那宮女過去請安罷了。
只是鄭婕妤看到的時候,那宮女卻忽然將衣裳撕開了。如此一來,二皇子真是有口說不清。
鄭婕妤也知道自己看到了不該看的,連忙跑開。可惜慌不擇路,竟然跑到了玉液池邊。更雪上加霜的是,竟然下起了暴雨。她好容易找到了一個避雨的地方。雨停之後,她急着往回走,卻被人推下了玉液池。
至於推她的人,也就是和二皇子在一起的那個宮女,同時也是長春宮中,慫恿着衛木蘭去玉液池邊看風景,後來又被人推下井滅了口的小春。
一切的線索都隨着小春的死斷了。所以鄭婕妤纔會索性如了太后的意,說自己是不小心跌下水的。
但不要緊,這一切梅淑儀全都告訴了她。所以鄭婕妤是恨的,她恨的不是二皇子,不是太后,而是那個設計了她的兇手,於丞相家的孫小姐,皇上親封的於貴妃!
所以她一定會在於非茵初入宮的時候,好好的還她一份大禮。
雖然鄭婕妤也不知道自己的盤算究竟能不能成功,但她就算是拼上自己,也要替自己的孩子報仇!
其實要說起來,鄭婕妤未必就真對那個孩子有多少感情。但是她懷這個孩子的時候,正好失寵,也就是因爲這個孩子,她才能得封婕妤,並且誰都不敢怠慢。
所以她覺得這個孩子是她的福星,會給她帶來好運,帶來榮華富貴。尤其這還是皇上的第一個孩子,只要想一想,她就會覺得心熱。
但這個孩子卻沒了,她所有的夢想都成了空,這股恨意她需要發泄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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