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雨足足下了一個多時辰,等到雨停時,天已近晚,西方的天幕上隱隱透出霞色,倒是個極美的黃昏。【,ka~
“好了,雨停了,咱們這便回去吧!幸而沒有下到夜裡,不然真不知如何是好呢!”林清鬆了一口氣,笑着像衛木蘭道,“小主小心腳下,這地上還有些積水,不太看得分明。”
“今日真是多謝你了。”衛木蘭似乎也放鬆了下來,抿着脣笑道。
林清搖了搖頭,“奴婢並沒有做什麼,當不得小主這一聲謝。”想想又道,“好在回長春宮和乾清宮的路是一樣的,不然奴婢也不放心小主一人回去呢!”
畢竟是個秀女,這般獨自出門就已經夠讓人擔心了。如今雨後初晴,還不知路上什麼情形,若是她一個人回去,出了事可怎麼好?到時說不得還要牽連上自己。
兩人從長廊裡出來,林清回頭去看,那一大片的紫藤在大雨過後雖然頗有凋零,看着卻似乎更加精神了。
這處長廊十分隱蔽,周圍花木掩映,林清也是碰巧才走到這裡來的。沿着小路走了一會兒,轉過一道月亮門,前頭卻是玉液池。
這地方從前住在掖庭宮的時候,林清是時常路過的,因此路也頗熟,拉着衛木蘭七拐八彎,繞着小路沒一會兒就走到了湖邊,卻忽然聽得前頭“撲通”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落水了。
林清和衛木蘭相視一眼,忍不住有些皺眉。
論理既然遇到了這樣的事,自然應該過去瞧瞧,若真是有人落水了,自然要搭救一二。畢竟玉液池這裡地方偏僻,又是大雨初停,只怕不會有什麼人來。可宮中是非多,誰知那邊是個什麼情形?萬一撞破了別人的好事,遭人嫉恨都是小事,只怕給人滅了口也有可能。
林清心中有些躊躇,但衛木蘭卻全然沒有這種衡量,輕聲問道,“咱們不過去嗎?或許是有人落水了呢?”
“也或許根本沒人,不過是什麼東西掉下去罷了。這個時候,誰會到這裡來?”林清試圖阻止她。
誰料她話音剛落,就遠遠聽得一個聲音叫道,“救命!”
林清一滯,見衛木蘭睜着大大的眼睛瞧着她,忍不住訕笑道,“原來真是有人?那咱們還是過去瞧瞧吧!”真要她無視一條人命,即使再怎麼心硬,她也覺得自己做不到。
既然決定要去,自然不必拖泥帶水。兩人加快了速度,不一會兒就走到了聲音傳來的地方,藉着暮色,隱約能夠看到池中的確有個人在撲騰。林清顧不得其他,慌忙跳下水去救人。幸而她前世生活在江邊,所以泳技頗佳,雖然換了個身子,沒有實踐過,但料想底子還在,不然也真是難辦。
游到那人身邊,林清纔看清了,竟是鄭婕妤!林清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自己這是倒了什麼大黴,不過是出來隨便走走,先是遇到大雨,之後遇到獨自出門的秀女,現在更絕,竟是看到了身懷龍子的婕妤落水。
若是別的,她也不至起疑。只是鄭婕妤懷着身子,斷不會這般不知輕重。那她爲何會在這個大雨初停的傍晚,出現在這個人煙罕至的玉液池邊?若非巧遇了自己二人,她又會遇到什麼樣的事?
伸手從後面攬住鄭婕妤,忽視她一直掙扎着的動作,林清費力的往岸邊游去。雖然說是有底子,但到底不是同一個身體,她也覺得頗爲吃力。好在鄭婕妤似乎因着落水時間夠長,撲騰了一會而就安靜下來了,並沒有因爲溺水死死纏着她,不然能不能上岸還是未知之數呢!
只是這是好事壞事,也難說的很。尤其是在衛木蘭的幫助之下,將人拉上岸之後,發現鄭美人的呼吸幾乎要停止了之後,林清更是在心裡大呼冤枉。
顧不上和心急如焚的衛木蘭說話,林清立刻開始給鄭婕妤做緊急施救。雖然她和鄭婕妤的關係未必多好,甚至還多次被她譏諷。但對方到底是主子,而自己又下水去救了她,若是出了事,只怕自己也脫不了干係。
好在壓了一會兒,鄭婕妤就吐出了幾口水,林清這才鬆了一口氣。她真怕還要給鄭婕妤做人工呼吸,到時候可怎麼給衛木蘭解釋這種匪夷所思的行爲呢?
“好了嗎?”衛木蘭小心的站在一旁問道。
林清也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身子,她方纔下水得急,玉液池的水又頗涼,所以小腿雖然沒有抽筋,但還是有些僵硬。之後又蹲着做了好一會兒緊急措施,如今腿已發麻了。
待感覺好些之後,才道,“沒事了,你幫我把她扶起來,這附近沒人,還得揹着她去太醫院瞧瞧才行呢!”
還有一句話沒說,估計這種情形,鄭婕妤肚子裡的孩子多半是保不住了。當時她們並未瞧見鄭婕妤落水的狀況。如今只有她二人,到時候或許會有人順水推舟,將此事栽到她們身上也未可知。
想到這裡,林清低頭看了看躺在地上暈迷着的鄭婕妤,咬了咬牙,還是在衛木蘭看不到的地方,往她嘴裡灌了一些空間水。雖然不知道會有什麼用,但能做一點是一點吧,若是鄭婕妤就這麼沒了,那才說不清呢!
正要將鄭婕妤扶起來,卻忽然傳來嘈雜的人聲。衛木蘭大喜過望,高聲叫道,“快來人啊!這裡有人落水了!”
林清沒來得及阻止她,只能在心裡嘆了一口氣。不過這樣也好,免得她們二人走不快,到時候耽擱了時間反而不美。如此想着,也就放鬆下來了。
不一會兒就有一羣人走了過來,看到渾身溼透的兩人和躺在地上的鄭婕妤,不由面色大變。
其中一個綠衣的宮女尖叫着飛奔過來,抱着鄭婕妤就開始哭,“小主,小主你醒醒啊!小主這是怎麼了?”
這些人似乎正是來尋找鄭婕妤的,一擁而上,倒將那塊地方堵了個水泄不通。林清有些無奈的揉了揉額角,方纔開口,“婕妤娘娘落水了,還是快些送回佳宜宮,請太醫來看看罷!”
衆人這才着急忙慌的將人擡回了佳宜宮。林清正躊躇着,不知是不是應該跟上,卻見魏忠慌忙跑來,見着她,便問道,“林清,你也在這裡,到底是怎麼回事?”
林清低聲將事情說了,魏忠皺眉道,“依你說,竟是沒有證人的。如今鄭婕妤還不知怎樣,你們也跟過去看看吧!皇上和太后想是要過去瞧瞧的,到時再問吧!”
林清在心裡嘆了一口氣,也只得應了。倒是衛木蘭頗有些惴惴不安,“林清,不會有什麼事吧?”
這才反應過來呢!林清又想嘆氣了。口裡卻只能安慰道,“不妨,雖然說沒有證人,但鄭婕妤自己必是知道怎麼回事的。等她醒來也就是了。你放心,咱們走快些跟上去吧!”
到了佳宜宮,先前去請太醫的人已經回來了。又是一番忙亂,太醫才得以進去請脈。林清心頭有些煩亂,總覺得這是不是那麼簡單。且瞧着佳宜宮的人一片慌亂,不知是無人做主,還是故意耽擱時間。
太醫尚未出來,外頭卻有人傳話,皇上來了。
如此衆人自然都要出去恭迎皇上。林清找了個角落待着,瞧着魏忠在李懷玉身邊交代事情的經過,而李懷玉眉頭緊皺,似乎十分不悅。她心中只盼鄭婕妤快些醒來,自己就沒事了。
只是天不從人願,不一時太醫從裡面出來,面上卻沒有一絲放鬆之色。林清一看就知道不好。果然太醫向李懷玉道,“回皇上的話,鄭婕妤在水中受寒,又泡了一會兒,送回來時又耽擱了些時候,如今腹中的孩子是保不住了。便是鄭婕妤,什麼時候能醒來,也未可知。即便醒來,此番大失元氣,只怕子嗣上有些艱難。”
果然!想必那個害了鄭婕妤的人是算好了時間的吧?且不說玉液池偏僻,那個時間不會有人經過。即便有人將鄭婕妤救上來,耽誤了這些時候,人也差不多了。
孩子沒了。李懷玉聽到這句話,饒是他對這個孩子本就沒有幾分期待,仍不免有些感傷。
這畢竟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不管怎樣,他心裡總有些初爲人父的期待。若非是鄭婕妤不會做人,也不會落到不得寵的地步。即便如此,他也從未剋扣過鄭婕妤的一應份例,爲的也就是她肚子裡的孩子。誰知千防萬防,這孩子到底還是沒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當時在場的人呢?!”李懷玉怒問道。
林清只能自認倒黴,站出來跪下道,“回皇上的話,奴婢當時在場。”
衛木蘭此時雖然害怕,卻也站了出來。畢竟若非是她非要過去瞧瞧,說不得兩人便不必這般騎虎難下,進退維谷。“回皇上的話,臣女當時也在場。”
她一站出來,林清便成了陪襯。她甚至聽到了周遭的人吸氣的聲音。方纔在玉液池邊,人多雜亂,加以光線也不怎麼好,因此衆人並沒有注意到衛木蘭的容色。但如今佳宜宮中燈火通明,自然看得分明。尤其是坐在上面的李懷玉,他看到衛木蘭的一瞬間,幾乎呆了。
“你是這屆的秀女?”他忍不住開口問道。心頭有一絲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急切。
然而林清注意到了,天生擁有小動物的直覺的衛木蘭也注意到了,微微一怔,才答道,“是。”
“那朕問你,你今日怎會在玉液池邊?”李懷玉的語氣幾乎可算得上溫柔。林清此時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倒黴還是好運了。雖然麻煩都是衛木蘭惹來的,但如今看來,李懷玉應該不會嚴懲纔是。
“臣女聽人說,那附近的風景甚好,因此便去散心。未料突遇驟雨,便找了個地方躲雨,在那裡遇到了宮女林清。等雨停了之後纔回長春宮。路過玉液池時,卻聽到落水聲和救命聲,過去才發現竟是鄭婕妤落水。林清便下水將鄭婕妤救了上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