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湛。【、”林清站在偏殿門口,笑盈盈的看着坐在衆人中間的林湛。
他瘦了,也黑了,然而從前那種輕浮之氣卻轉爲堅毅,眉目之間,越見沉穩。
這大約是唯一能夠讓她覺得安慰的事情了吧?雖然辛苦,雖然危險,但是林湛並非一無所獲,一無所成。
聽到她的聲音,屋裡的人全都回過頭來,見着是個滿身羅綺,氣質出塵的女子,連忙垂下頭去。
非禮勿視,這可是在宮裡,誰知隨意出來的一個人,是什麼身份?尤其這女子一瞧就不是普通人,說不準是皇上的嬪妃,萬一唐突了就不好了。
只有林湛聽到這聲音,眼睛一亮,連忙站起身跑過來,“阿姐,你怎的來了?”
“跟我出來。”這裡非是說話的地方,林清抓住他的手腕,拖着他就往外走。
乾清宮她是極熟悉的,很容易便找到了一個不易被人打擾的角落,這才放開手,將林湛上下打量了好一會兒,這才鬆了一口氣,“總算是好好的回來了。”
“阿姐放心就是,我的本事,阿姐還不知麼?”林湛笑嘻嘻的,方纔那種沉穩堅毅彷彿全都是她的錯覺。
林清心頭歡喜,也不計較他這般憊懶的模樣,嘆道,“長大了。”
林湛一個白眼,“我叫你一聲阿姐,你當你自己真比我大多少不成?咱們可是同一日出生的!”
“是是是,偏偏最先出來的那個人是我罷了。”林清笑眯眯的道。
雙生子或許就是這樣,對於誰先誰後的話題,永遠都爭論不出結果來。林湛從小就對此耿耿於懷,甚至有好幾年的時間,都不肯叫她阿姐,非要林清叫他阿兄才罷休。
果然林湛一聽,便蔫了,“是了,你生的比我早,你是阿姐,我是阿弟,成了吧?”
“纔剛說你長大了,怎麼就又孩子氣了起來。”林清笑着打趣了一句,在林湛發飆之前,說起了正經事,“我聽說你受傷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過是胳膊上中了一箭罷了,不是什麼大事。”林湛不在意的擺擺手,“你瞎操心什麼?”
“哪隻胳膊?”林清說着就伸手去扯他的衣袖,“你說沒事就沒事?給我瞧瞧我才放心。”
兩人正在拉扯時,猛然聽得身後有人道,“皇后娘娘,嬪妾可沒有說謊,這珍修儀不守婦道,在宮裡就與人拉拉扯扯,着實不想樣子。”
林清一愣,林湛趁着這個時候,奪回了自己的衣袖,轉過身瞧着來人。
林清也回過神來,淡然的行禮,“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說着拉了林湛一把。
“臣給皇后娘娘請安。”林湛不情不願的跟着行禮。
林清站起身,看着站在皇后身後的如更衣。偏如更衣根本沒有意識到,仍是趾高氣昂的道,“皇后娘娘,還是快些將這兩個姦夫淫婦抓起來纔是!竟敢在乾清宮中旁若無人的拉拉扯扯,簡直視天威爲無物!”
“放肆!”林清上前一步,給了她一個耳光,“如更衣,你見到本宮,爲何不行禮問安?”
“你……”如更衣捂着臉,還想罵回去,見林清瞪着她,又委委屈屈的轉臉去看皇后。
皇后卻是連眼神都未曾施捨給她半分,對林清道,“如更衣雖然有些疏忽,但珍修儀也是太過了,這樣的事,交給慎刑司去做就是了。何必珍修儀妹妹自己動手?”
林清垂着眼,她何嘗想自己動手?還怕髒了自己的手呢!可是皇后這般來勢洶洶,她若是不給個下馬威,別人還當她是怕了呢!何況林湛就站在身邊,她總要讓他知道,自己在宮裡過得很好,他才能放心。
“皇后娘娘說的是,臣妾也是一時氣急。日後再不會犯了。”她恭敬的答道。
皇后點了點頭,又看了林湛一眼,問道,“本宮聽聞,今日黃大將軍入宮見駕,這位將軍可是一同來的?”
她又不是如更衣那般沒腦子的,怎麼也不會以爲珍修儀真的會在宮裡就隨便和別的男子私相授受。
之所以親自過來,一來嘛,也是想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二來,順便也能見見皇上。
“臣是黃大將軍軍前的小小校尉,不值得皇后娘娘掛心。”林湛自從見到皇后,便一直垂着頭,謹守禮儀。
林清從旁補充道,“皇后娘娘許是不曾聽過,這是臣妾那不成器的弟弟。從小就頑劣不堪的,此番去到軍營裡,臣妾真是日夜懸心。好容易聽說班師還朝,哪裡還能忍耐?我們姐弟許久未見,親近些也是常理。只不知如更衣何以如此誤會。”
“原來是這樣,珍修儀的弟弟能在黃大將軍軍前盡力,想必也是個人才。”皇后原本就不打算和珍修儀撕破臉皮,是以這時候便釋放了自己的善意,“只是珍修儀這般貿然來見,着實也有些不太妥當。日後可再不能這般莽撞了。萬一再有如如更衣一般誤會的人,卻是不好。”
“臣妾謹記皇后娘娘教誨。”林清笑着答應道。
皇后朝她微微一笑,接着轉向如更衣,卻是神色一厲,冷聲道,“如更衣,你不辨是非,隨意污衊高位嬪妃,又讓本宮爲這莫須有之事到乾清宮來,你可知罪?”
如更衣猶自不甘心的道,“嬪妾沒有!即便是親姐弟,那般親密,也是太過。珍修儀既是皇上的嬪妃,自然該爲嬪妾們的表率,豈可這般輕浮散漫?嬪妾不服!”
“不服?”皇后冷笑,“來人,去慎刑司傳板子!本宮會讓你明白,污衊和不敬上的下場!”
“皇后娘娘,”林清開口道,“如更衣固然有錯,但也不至於此。請皇后娘娘開恩。”
“你倒是個心善的,她這般污衊與你,你竟還要替她求情?”皇后看着林清問道。
林清心頭一嘆,她哪裡是爲了如更衣,可是這情,卻也是非求不可的。“臣妾行的端坐得正,自然不怕別人污衊。皇后娘娘執掌後宮,固然紀律分明,但也要在意人情。如更衣雖是不敬臣妾,然而她從前是仁誠皇后身邊伺候的人,與臣妾也有一分香火情。”
她說到仁誠皇后,皇后捏着帕子的手不由一緊。
仁誠皇后!這個女人簡直是她恥辱的印記!她還活得好好的,她纔是皇上名正言順,金殿冊封的皇后!可是那個女人,卻那麼輕易的就讓皇上絲毫不顧及她的臉面,追封爲仁誠皇后。讓她焉能不恨?
“珍修儀不說,本宮倒是忘了!”皇后咬着牙開口,“既是如此,本宮也不能決斷。還是請皇上聖裁吧!”
“不必請,朕已經來了!”李懷玉的聲音突然在後面響起,衆人連忙回身請安。
黃大將軍進宮時,他倒是有心叫人去請林清,只是沒空安排。想着機會也不止這一次,也就罷了。
待他與黃大將軍商議完畢,下頭的人說珍修儀已經來過的時候,李懷玉也只能摸着鼻子苦笑了。
他怎麼就忘了,林清對自己的親人,是最看重的,得了消息,焉有不來的道理?
既然如此,他想着,不若還是留着黃大將軍,讓他們姐弟說一會兒話的好。
誰知又有人來報,說是皇后帶着人來了。他不好拋下黃大將軍,只好叫人來查看。那人卻回報說皇后娘娘得了如更衣的信,帶着人來抓姦的。
當着黃大將軍的面兒,李懷玉覺得自己的臉真的掛不住了。於是便親自趕了過來。
偏偏黃大將軍很不識趣,說什麼他最看重的手下也在這裡,不放心要跟來看看,讓李懷玉不好拒絕。
因此此刻他的心情着實不怎麼樣。板着臉第一個發作了皇后,“皇后怎麼在此?”
“臣妾聽得如更衣說,有什麼隱秘之事回稟,因此才帶人過來的。皇上將後宮交予臣妾,臣妾自然不敢不盡心盡力。”皇后並未因此驚慌失措。反正這件事從頭到尾,她並無錯處,只管看戲就是了。
“哦?”李懷玉眯起眼睛,轉向如更衣,“不知如更衣所說的隱秘之事,是什麼?”
如更衣似乎十分害怕的樣子,“撲通”一聲跪下了,“皇上饒命,嬪妾知錯了!”
林清心裡暗暗納悶兒,雖然她因着自己心裡的疙瘩,從未關心過如更衣的事。但也聽說,如更衣有一段時間是十分得寵的,何況李懷玉還一直將她留在乾清宮伺候。怎麼如今看來,並不像呢?
李懷玉這才轉過頭看着林清,眼中露出一抹無奈,“朕不是讓你找個地方與林湛說話麼?怎麼你就挑了這麼個地方?又怎麼會讓人誤會了呢?”
林清微微一愣,繼而反應過來,李懷玉這是給自己解圍了,心頭一甜,連忙道,“皇上也知道,自從上次聽說臣妾的弟弟受傷之後,臣妾便日夜擔憂着,好容易見着了,自然要問清楚傷勢。一時情急,便想看看傷口,誰知竟讓如更衣誤會了去。”
李懷玉聞言點頭,瞥瞭如更衣一眼,皺眉道,“這般嚼舌之人,便掌嘴二十,也好讓她長長記性!”
“皇上聖明!”衆人連忙肅容道。
“行了!”李懷玉看了林湛一眼,淡淡道,“記住朕與你說過的話,時候不早了,黃大將軍也該出宮了。”
皇后自然是極有眼色的告辭,甚至將如更衣帶走去處罰了。
李懷玉這才上前握住林清的手,責怪道,“你也太不小心了。日後可不能再這般莽撞。”
林清低頭受教,這回的確是自己疏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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