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林清一大早便起來了,坐立不安的在屋子裡來回徘徊。【
春凝在一旁看着,忍了又忍,終是道,“娘娘,奴婢覺得此事有些不妥。”
雖然對方的確是娘娘的弟弟不錯,然而宮中規矩森嚴,若是讓人知道了,後果不堪設想。
林清蹙着眉,“不合規矩,我焉能不知?可我也不能放任這個見面的機會。到時小心些就是了。總不成還有人專程等在那裡抓我。況且我也只說兩句話,不會有事的。”
春凝仍是不放心,“還是奴婢陪着娘娘去吧!到時奴婢可以在一旁給娘娘把風。”
“那可就真是有嘴說不清了!”林清“撲哧”一笑,“你別那麼擔心了。我一個人去,不惹人注意。”
她心頭急切,只恨不能立刻就是午時了。只是該做的仍需去做,一會兒就是去給皇后請安的時辰了。
實則林清對請安這事,膩歪的不行。從前衛木蘭還在的時候,皇后初登後位,也沒怎麼立規矩。況且衛木蘭又有孕,皇上下了旨說是在關雎宮養胎的。她也沾了光,根本不需去和外頭的人攪和。
後來衛木蘭去了,那三個月皇上無心後宮,皇后便也沒有折騰。是她去了乾清宮之後,這請安纔開始恢復的。不過是十幾日功夫,卻日日都要你來我往,譏諷嘲罵。
林清只覺得自己一輩子的心眼兒,全都使在了那裡了,自然更加不願意去。
然而禮不可廢,到了時候,她仍是乖乖的去了坤寧宮,坐在下頭當木頭,聽別人含沙射影,指桑罵槐。
只要不提到自己的名字,她便也當做聽不懂。反正嬪妃們都不可能指名道姓的說。
也好在她位分夠高,恩寵也不少,等閒別人也不會來撩她。更何況,如今人人都等着看皇后的笑話呢!
皇后卻是一派自然的坐着。至於是真的自然,還是裝出來的,這就不知道了。
等衆人行禮請安之後,方纔笑道,“本宮這幾日有些不適,倒是疏忽了。那布料之事,本宮也已經查明瞭,竟是下頭的人和姦商聯合起來,坑害皇家。此事皇上也知道,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查出來了。”
林清倒是有些佩服皇后。若是尋常人遇到這樣的事,閉門謝客還來不及呢!皇后娘娘竟然除了昨日告病之外,其餘一如既往。似乎根本不怕身後的流言。她說這話,也是在警告於貴妃吧?
於貴妃撩了撩眼皮,皮笑肉不笑的道,“那臣妾就先在這裡恭喜皇后娘娘了。等皇后娘娘洗清了冤屈,也好早日將這六宮事務接過去。說起來,臣妾做着,當真是有些吃力呢!”
這便是直接的嘲諷了。皇后做不來的事兒,她輕輕鬆鬆就做到了,還說自己“有些吃力”,分明就是炫耀。不過她也有炫耀的資本。況且她也根本不怕皇后。從前這個皇后管不着她。如今就更別提了。
皇后卻仍是神色如常,“這倒無妨。本宮身子仍未大好,有於貴妃和惠妃照看着宮務,也是極放心的。”
蔣美人說得對,只要看清楚自己的位置,就沒有任何人能夠動搖她。她是皇后,無論如何都是佔着上風的。從前倒是她急躁了,否則也不會給於貴妃捏住這個短處。不過吃一塹長一智,同樣的錯,她日後不會再犯。
也不知蔣美人從哪裡聽說,皇上一直在追查此事。最後想必能夠查到於貴妃身上。即便這宮權不在自己手中,也不會交給於貴妃。
況且……皇后的視線在下頭坐着的人身上微微一瞟,繼而露出一個笑意。
“皇后娘娘放心的養病就是了,這些事臣妾自然會打理好的。”於貴妃不客氣道,彷彿這宮權已是囊中之物。
皇后淡淡的頷首,“好了,你們也都有事,本宮也乏了,都回去吧!”
林清雖然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卻在起身的時刻,察覺到了其中的一點不對勁。
不過她想了半晌也沒明白這到底是什麼意思,便也就放開了。
已是四月,正午時的陽光雖不烈,但照在人身上,也是夠熱的了。因此外頭並沒有什麼人走動。
林清輕輕的舒了一口氣。若到處是人,自己還需解釋一番。如今這樣正好,不惹眼。
御花園的景色正是最美的時候,然而林清卻全無欣賞的**。急急地走到內務府附近,停下時,已經是一腦門子的汗了。她留了個心眼兒,繞了遠路去內務府後面,果然有個廢棄的小院子。
她沒進那院子,反而是藏身在了院門附近的假山之後。她也不是傻子,雖然那信確然是林湛的筆跡,但也不排除有其他人先看過了的可能。這宮裡,怎麼小心都不算錯。
林清一直緊張的盯着院子門口,等了許久也不見人來。正覺得腰有些痠疼,想換個姿勢時,卻忽然有人在肩上拍了拍。她回頭,後面卻什麼人都沒有。
將頭扭向另一邊,林清無奈道,“你還是這般調皮,不是說去軍營了嗎,竟是沒有將你這性子磨去?”
林湛嘻嘻一笑,“我是誰啊!別管是學堂還是軍營,照樣一大堆小弟跟着的。阿姐你放心就是。”
林清便不說話了,只是盯着他看。明明也不過是兩年未見,然而林湛卻與記憶之中相差許多。或許是在軍營之中的磨礪,讓他褪去了從前的痞氣,周身帶着一種凌厲的氣息,眉宇之間也越見英氣。
“黑了也瘦了。阿湛,你受苦了。”她動作自然的伸手在他肩上一拂,替他理了理衣領。
林湛卻忽然有些彆扭,“阿姐,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裡需要你幫我做這個?”話雖如此,卻沒有阻止。
林清微微嘆了一口氣,“是啊,總覺得你長大了許多了。都怪阿姐,若不是我……你也不至於如此。”她說着眼圈兒微紅,連忙轉開了視線,不讓林湛看見。
“阿姐,我很喜歡軍營。我是自己願意去的,不與你相干。”林湛乾巴巴的安慰道。他從小就不會說好聽的話,若非有阿姐護着,不知要挨父親多少板子呢!想到這裡,林湛忍不住一笑。
明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然而林清卻不能不信。若林湛能夠喜歡軍營,那自然是最好的。她輕聲問道,“你在軍營可好?上司是什麼樣的人?和別人相處的怎樣?”
“都好。軍營裡沒那麼多彎彎繞繞,大夥兒都直來直去,反比學堂裡好過多了。”林湛道。
林清見他眉梢眼角都是開朗的笑意,這才放下心來,“你過得好,我就放心多了。你不知父親說你去軍營,差點兒沒把我嚇死了。阿湛,林家只你這千傾地一根獨苗,這要是出點兒什麼事,我可……”
“千傾地一根獨苗”,這是從前林清罵林湛的時候說的話。然而想到如今林湛在軍營之中,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出事,甚至來不及給林家延續香火,林清心裡也有些難過。
“阿姐你就會胡思亂想,比從前更厲害了。”林湛笑着轉移了話題,雖然他一直盼着上戰場,也從不覺得自己會在戰場上出什麼事,然而家裡的人卻不能不擔心。所以他索性就不說了。
將林清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阿姐這一身,比從前好看多啦!”說完又忍不住嘆氣。他還未見過秦玉笙,然而聽說他已經回來了。可惜了阿姐已經進宮,不然……
“皇上的妃子,怎麼能不好看呢?對了,家裡收到消息沒有?你姐姐如今也是正三品的宮妃了,在宮裡不再是可有可無的。阿湛,刀劍無眼,你保重自己最要緊,知道嗎?”林清忍不住道。
林湛低下頭,他心裡也不是不難過。姐姐做了妃子,固然榮耀,然而他和父親,卻是擔憂更多。林家在宮裡完全沒有根基,一切都要靠姐姐自己去博,哪有那麼容易的。
可父親說的也不錯,就算再擔心,也不能說出來。他唯有更加努力罷了。
姐姐是正三品,看來自己還要更加努力纔是。不然功勞太小了,對姐姐來說,也沒什麼幫助。
林清若是知道,自己爲讓家人放心的話,讓林湛堅定了掙軍功的信念,還不知會怎樣呢!
“對了,父親在家中如何?咱們都走了,誰來照看父親呢?”林清忍不住擔憂起獨居的老父來。
林湛微微猶豫一番,皺眉道,“父親想讓我娶了妻再出門。可是阿姐你也知道,如今咱們家能娶什麼樣的?”
林清的想法也是一樣,雖然不要攀龍附鳳,然而在有更好的選擇的時候,當然要仔細考慮。既然林湛不可避免的走上這條路,自然要娶一個有幫助的妻子。
或是上司的女兒,或是將來在朝中大臣的女兒中挑一個,對他來說,纔是最好的選擇。
“無妨,你就說是我的意思好了。父親也真是的,這時候逼你做什麼?阿湛,阿姐想讓你娶一個自己歡喜的姑娘,知道嗎?別因爲那個姑娘能幫你就娶了,不值當。”
她這輩子,或許就是如此了。然而她曾經對美好生活的祈願,希望林湛能夠獲得。
“對了,皇上昨兒也說起了,羌人來犯,若是人多的話,只怕要增兵。阿湛,答應阿姐,若真輪到你上戰場了,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羌人勇猛,你……你小心。”她想說你實在打不過就跑,但這話實在難以出口。
林湛已經猜到她要說什麼了,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沒有告訴阿姐自己是在黃大將軍麾下,真的好麼?
兩人正說着話,卻聽得前頭一陣吵嚷的聲音。
林清探頭一望,竟是於貴妃帶着人,直往那小院裡去了竟然真的有人來抓人!幸而自己早有準備,不然如今豈不是被抓個正着?
“阿姐,那人與你有仇,怎的特意盯着你,還找到這裡來了?”林湛問道。
“別胡說,那是於貴妃,怎會與姐姐有仇?小心些,咱們悄悄地離開這裡。”話才說完,手中抓着的假山石塊卻忽然掉了下來,發出“啪”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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