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月眼淚鼻涕一起流在他的肩頭,“你說,我這麼做是不是錯了,爲了給韓美人報仇,連累了你,也連累了他們,他們本來不該死的。”
“不管你選擇繼續查下去,還是放棄,我都會站在你這邊,不說他們,爲你受傷,我心甘情願。”
她雖然傻,也知道公子少商對她的心意,可這個時候,她腦子裡一片混亂,根本無法接受他,“少商,老人家無兒無女,我想爲他辦身後事,爲他披麻戴孝,送他一場,可以嗎?”
“那我們明日帶上府兵,再去西市一趟,把老人家身前的東西找幾樣與他陪葬。”源少商安撫着溶月,目光卻看向老人脖頸處,自縊之人勒痕應在耳下數寸,而老人家脖子上的勒痕卻走向後頸處,的確是窒息而亡,只怕不是自縊,而是被人勒死的。
人在源閥府內都能秘密被殺害,爲了溶月的安危她自然不能告訴她實情,況且,他也希望溶月經過這次的事件,遇事能更沉穩些,以免中了有心人的圈套,她小時候已經夠苦了,不能讓她一直再苦下去。
老匠下葬那日,少商因身體之故,被湘子關在府中,派出府內親信衛風帶着府兵陪溶月到西市收拾老人身前遺物。
老工匠住的地方是個半人高,用鐵鋪丟棄的茅草搭成的小窩棚,裡面除了一些棉絮被褥,別無其他,窩棚前有個雞窩,溶月記得上車前,老人家還向她提起那隻雞,她想,老人叫這隻雞寶貝,也許是因爲這是他唯一的財產吧。
溶月想帶着這隻雞一起去老匠墳前,可是不論她拿什麼引誘,那隻雞都蹲在窩裡不出來。衛風上前想直接拎起籠子,發現籠子下面墊了石頭,還用什麼固定住了,挪都挪不動。
“等等”,溶月扒開籠子邊上的草,發現下面的土比旁邊的要更結實一些,想起老人家那句話,“雞,寶貝,罈子。”她拔下發簪挖下去,果然挖出了個蒙着紅布塊的罈子,那罈子長的平平,乍一看還以爲是封在地下的酒。
她有種強烈的預感,罈子裡一定有很重要的東西。她揭開紅包,將手伸進罈子裡,裡面是一塊從衣服上裁下的布塊,上面是歪七扭八的黑褐色字體,溶月看了眼,立刻將布塊摺疊起來揣進懷中,壇中還有一隻手鐲,同香藥給她的那隻鳳鐲一模一樣。
都說好事成雙,是了,大婚的金器,與項圈配套的,就應該是這兩個鐲子纔對啊。終於找到馮妃的罪證了,姐姐,還有香藥姐妹,老人家,他們的仇都可以報了!
“衛大人,請速速送我入宮!”
溶月穿着單薄的衣裳,一下馬車就從西六宮冒雨跑到正午乾坤殿,跪在雨中高聲喊冤,“皇上,月兒有冤情,請皇上見月兒一面!”
“皇上,月兒有冤情!”
贏帝近日精神不佳,一到陰雨天就咳嗽不止,正在小憩,聽到殿外有聲音,“下這麼大雨,是誰在外面聒噪?”
首領內侍出來看了眼,快步走進殿內回稟,“皇上,是朔方小王女,這會冒雨跪在外頭喊冤呢。”
“哦?”贏帝起身,“是誰欺負她了,快讓她進來,這麼大的雨,仔細淋壞了!”
溶月被請進寢殿後,跪在贏帝牀前行了個大禮,“皇伯伯,月兒有冤情!您知道嗎,在您的後宮裡藏着一個心機叵測,蛇蠍心腸的女人,您的禁苑,已經成爲了她的屠戮場!您還記得月兒夜闖禁苑,被帶到女樞宮審問的事嗎?月兒那天在禁苑井底發現了兩具屍體!”
贏帝臉色沉下來,又咳嗽了幾聲,內侍遞上錦帕。
“咳咳,你說,是誰?”
“是馮妃!井內那兩具屍體都是馮妃所爲,不止如此,還有韓美人和康王殿下,酈貴妃的孩子,還有過去宮中許多妃嬪,都是受馮妃所害!就在今日,還有一名多年前曾在內政司做過金匠的老人家,不明不白地死了,就在他答應月兒入宮首告之後遇害的,這是他的血書,所言皆是昔日貴妃宮女香浮之死,這隻鳳鐲和死去的老匠就是最好的證據!
”
贏帝看過血書,隱忍不發。
溶月見他不語,“皇上若是不信,崇禧殿中還有韓美人與香藥親筆所書的信件,這樣一模一樣的鳳鐲,還有一隻,月兒託給公子少商保管了,您可以宣詔相關人等。”
她將赤裸裸的證據擺在贏帝面前,讓贏帝再也無法對後廷之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件事牽一髮而動全身,近日他越發感到自己身體開始吃力,現在的這些皇子裡,只有九王有治理天下之才,他本欲立九王爲太子,借九王與源氏嫡女的聯姻更加鞏固江山社稷,若此時處置了馮妃,不僅會令天下人以爲,他被一個庶妃蠱惑多年,昏庸無能,還隨時有可能引發一場逼宮,動搖國本,如南姜一般被鄰國鐵騎踐踏。
眼前溶月的首告,身爲主君,又無法不理會,贏帝生性多疑,長長嘆了口氣,“內侍,宣此案相關人等速速到殿中來,朕今日,要好好查一查。”
馮妃安排在乾坤殿中的眼線早已將此事透入女樞宮,源氏兄妹,九王,馮妃一時齊聚在乾坤殿正殿內。
馮妃與湘子是有名望的女眷,按大贏律吏,被內侍安排坐在右側簾幃後受審,九王立在殿中,與少商耳語,“母妃早已有了破釜沉舟之心,月兒此次恐怕凶多吉少,本王不便出面,就將他託付給你了,好兄弟。”
贏帝與渾身溼透的溶月一前一後出來,因是外邦首告,溶月跪於下首,贏帝勉力撐起洪鐘之聲,“此案的來龍去脈,內侍一路都跟你們說清楚了?你們有何要辯解的,朕讓你們說。”
馮妃仗定了死無對證,莊重起身,語意沉靜,“王女所呈之證據,無一樣是活物,皆是死證,既是死證,皆可僞造,臣妾不服。再加上王女乃是外邦人,與這些人非親非故,早不首告臣妾,爲何偏偏將所有事情在衍兒大婚前的當口揭發出來,其心可誅,請陛下明鑑。”
溶月情緒激動,“你胡說,這些證據我到何處去僞造,你所說,無憑無據,是誣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