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顯揚巴巴地將腦袋湊近,自己掌了好幾下嘴,盯着她的胸口,“爲兄知錯了,妹妹息怒。”
南宮煙揚手就是重重一巴掌甩在他臉上,打的她自己手都發麻,纔算稍稍消氣,“這一巴掌是還給你的,日後你若再敢犯上,本宮就閹了你,提你做內侍大監,成全你的遠大前程!”
“妹妹息怒就好,息怒就好。”
待南宮煙穿上昨夜那件沾酒的衣衫後,南顯揚纔敢退出殿中,捂着臉故意提高了音調怨怪采芹。
“你這丫頭,以後沒事別喊我來趟渾水!昨夜我來勸你們娘娘,反被她灌倒了,不僅誤了當值,一早還被她斥責我醉倒在殿中壞了宮中規矩,平白捱了這一耳刮子!”
采芹忙陪着笑,“是奴婢思慮不周,累着爺了,娘娘也是忒守宮規了些,爺與娘娘是親生兄妹,斷不會有人敢說閒話的。”
“此事還是不要外傳爲妙,如今是中宮將立的關鍵時刻,你應當明白事情的輕重。”
“奴婢明白爺的意思,爺就放心好了。”
南顯揚理了理衣衫,這才放心離去。
昨晚睿帝在女樞宮寢殿等了整整一夜,都未等到雲姜的蹤影,喝多了酒在殿中席地而眠,一早走出殿外,就打了個寒噤。
“貴妃娘娘昨夜可回來了?”
宮中打掃院子的小內侍忙上前回稟,“娘娘昨夜二更天就回來,到偏殿休息去了,這會兒估摸着還沒起呢,要不奴才去喚娘娘?”
李進忠晚出來了片刻,見這小內侍沒腦子地這麼回了,一點沒給皇帝陛下面子,忙躬着腰陪上笑臉,“回皇上,娘娘昨夜回來晚了,擔心驚擾了皇上,纔去偏殿休息了。”
睿帝看了眼偏殿,“嗯,讓她好好休息吧,朕早朝後再來看她。”
縱然李進忠巧言轉圜,也無法掩飾雲姜不想見他,視他如洪水猛獸,處處避之不及的事實。
今日是睿帝回京後的第一次早朝,君臣一堂商議過朔方和談大致方針後,衆臣便開始諫言新立中宮之事。
禮部尚書近前一步上奏,“皇上,前皇后源氏自毀容顏主退皇后之位已經月餘,中宮乃天下母儀典範,交泰殿更是陰陽匯聚,大贏龍脈之所在,不宜空置日久,如今皇上已回朝,當早立新後,以固國本。”
他話音方落,堂下便是一陣沸議。眼前在殿上攢動的人頭涌涌,睿帝不由慵懶地斜倚在龍椅之上,冷眼看着臺下那些各懷鬼胎的嘴臉。
南翎畢竟是歷經兩朝冷暖,官場起伏之人,此刻揣着袖子立在一旁,倒比那些人安逸許多。
許是有些文臣覺出氣氛不對,漸漸安靜下來,片刻之後,殿中鴉雀無聲。睿帝喝了口李進忠遞上的參茶,好整以暇地看向下首。
“怎麼都不說話了?新後的人選,你們可爲朕商議出結果了?”
殿中無人敢應,開始牽頭奏議的禮部尚書硬着頭皮回稟,“皇上,立後之事事關國體,臣等自然不敢輕心,只是往家事上說,是爲皇上擇選繼後,自然當以陛下之意爲重,臣等只是行輔議之責,輔議。”
“哦?總算你們還知道是朕選妻,那你們方纔輔議的是何人?可否同朕說說看。”
“臣等以爲,皇上登基以來極少大選,上一次還是多年前的事,不如藉此機會,再選名媛佳麗,擇選新後。”
睿帝靜默片刻,方擡頭問,“衆卿可有異議?”
源氏倒臺,一個個都想安插自己人入宮,殿中一片寂靜。當衆臣以爲皇帝納諫之時,睿帝卻忽然起身,“邊境戰報,不見你們出謀劃策!戰後和談,也無精銳良策!唯獨對朕的家事,你們一個個……比太后她老人家還要上心,朕問問你們,朕養你們何用!我大贏邊境經過數十次戰役,戰火剛剛停熄,國庫虧空嚴重!此事進行大選,豈非民怨沸騰!
你麼給朕聽着,新後人選朕昨日早有諭旨,只會從後宮擇選,你們也不必白費心思了。方纔凡有參與輔議者,一律罰俸半年!”
“皇上恕罪!”
禮部尚書想起昨日接駕時皇帝之言,似乎有意立武侯遺孀蕭氏爲後,還是忍不住出言相問,“微臣斗膽,敢問皇上意欲立宮中哪位娘娘爲後?”
睿帝心知此刻若直言將立雲姜爲後,必然會將雲姜推至風口浪尖,是以稍稍轉圜了些答道,“如今宮中兩位貴妃,皆有母儀之美,甚得朕心,誰先爲朕誕下皇子,朕……就立誰爲後。”
宮中女子若想得到懷妊之機,必得先得到睿帝寵幸恩賜,等同控制於他手中。如此一來,將來雲姜誕下皇子,登上後位名正言順,也無人敢再因她的身份做文章,生出異議。”
下朝後,睿帝想將這個好消息告訴雲姜,就連李進忠備下的薑湯也未及喝,誰知擺駕女樞宮,雲姜卻不在宮中。睿帝臉色霎時陰沉下來,質問宮中侍女。
“韓貴妃呢?”
“娘娘一早就去前皇后源氏所居的廢苑了。”
李進忠小聲同那侍女耳語,“咱家不是叮囑你,等貴妃娘娘醒來,要告訴娘娘皇上下朝後會過來嗎?”
“李大人,奴婢都按您的吩咐說了,貴妃娘娘也說知道了,可還是去了。”
睿帝垂眸抑制住不快,“擺駕女華宮,去看南貴妃!”
韓雲姜一身素服走進廢苑,苑中一身黑紗將自己包裹的女人正彎腰撿地上泛潮的柴草,聽到久違的腳步聲,頓時止住了手中的動作。
“湘姐!”
一身黑紗的女人應聲轉過身,臉上包裹嚴實,唯一露出的雙眼看向她,帶着幾分哀色,源氏湘從沒有一次像此刻這樣高興見到她。
“月兒,你終於回來了。”
雲
姜忙走上前,“湘姐弄這些做什麼,只是短短時日不見,他們爲何將湘姐逼到這種地步?”
“月兒,如今源氏門閥如同危卵,我若還在皇后之位,那些人必定會用更加狠毒的手段陷害門閥,迫使我退位,與其那樣,還不如將她們想要的東西主動拋出去,至少不至於讓門閥雪上加霜。”
“那幫居心叵測之人,委屈湘姐了。”
源氏湘爲避人耳目,將雲姜請到簡陋的小屋內,“月兒,你回來真是太好了,如今我源氏門閥中已無在朝中說的上話的男人,我纔不得已自毀容顏保全門閥,可可要繼續保護門閥,只是這樣是不夠的,我們還需要在朝中重建自己的勢力。
你如今身在貴妃之位,再不能像從前那樣仁善了,一定要敢爭敢奪,用盡一切辦法登上後位,不要辜負了我爲此付出的代價!”
“湘姐不怪我背棄少商,不爲他守節,而入宮爲妃嗎?”
源氏湘面上的黑紗動了動,似乎在笑,“都到了這個地步,我也沒什麼好瞞你的了,月兒,我承認我從前的確嫉妒你,甚至恨過你爲什麼一直留在皇上心裡。只是到了今時今日,我才知道對於一個女人來說,什麼情啊愛啊山盟海誓都是過眼雲煙,最重要的,還是自己的骨肉之親,我的孩子,弟弟,父親和母親。
你肯入宮,爲源閥爭取一條生路,我反而應該感謝你,又如何會怪你呢。”
雲姜回握住她滿是細碎傷口的手,“湘姐,你放心,爲了源閥,爲了少商,還有我們的孩兒,我都會竭盡所能,鞏固自己的權勢,與那些陷害少商和門閥的小人廝殺到底!”
源氏湘點點頭,靜默了片刻,還是同雲姜開口,“月兒,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如今你來到宮中,我的一雙孩兒也不必再受制於南氏了,除了讓他們平安健康地長大,我再無旁的奢望,月兒,答應我,替我好好照顧他們,好嗎?”
“有溶月在,湘姐放心,我絕不會叫南宮煙再繼續爲難兩位皇子了!”
雲姜看過源氏湘後,更堅定了自己復仇的決心。回到女樞宮,得知睿帝駕臨片刻就移駕南宮煙的女華宮,即刻帶了數名婢女內侍浩浩蕩蕩向女華宮去,一路疾行的步子帶着騰騰殺氣,雲姜雖隻身着素衣,卻使甬道上過往的宮人隔老遠就屏退兩邊,恨不能退避三舍。
彼時南貴妃正因睿帝的突然造訪而喜出望外,匆忙理了理髮髻就歡快地飛奔進睿帝懷裡,抽泣不止。
男人大抵都對這樣柔媚的勁難以抵擋,睿帝輕撫着她的頭髮,原以爲她會因自己食言又納妃嬪而生氣,沒想到她卻像只乖貓黏在了自己懷中。
“愛妃這是怎麼了?”
南宮煙粉拳捶打在他胸口處,“皇上御駕親征那樣久,可知道臣妾有多想你, 昨日叫采芹去請皇上,皇上都不來,臣妾以爲當真如摺子戲裡唱的那樣,皇上是隻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心裡再沒有臣妾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