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妃所言有理,朔方這塊心病,也是時候徹底除去了。沒想到南相雖年事已高,卻依舊爲我朝殫精竭慮,朕很欣慰,愛妃的兄長有此鴻鵠之志,如今在何處任職,朕也好關照這位小舅子。”
南宮煙低頭有些羞於提及南相長子如今的官職,“說出來皇上可別見笑,臣妾這位兄長南顯揚一向重武輕文,與父親背道而馳,父親也未多替他上心,兩年前的武舉比試中雖然名列前茅,如今卻也只是個守城門的長卒。”
她這一番說辭,不僅顯示出南相公事公辦,不徇私情之官品,也避重就輕,將南顯揚形容成一個胸懷大志,有志不得伸的落魄將才。
睿帝聽後沉思了片刻,將南煙摟在懷中,“既然是愛妃的兄長,又豈能屈居做一個守城門卒,不過朕也不便貿然提拔他,不如這樣,此次就讓愛妃的兄長隨大軍出征朔方,若能在邊境立下戰功,回朝後朕也好爲他安排個體面的差事。”
南宮煙聞言即刻起身跪下謝恩,“皇上這樣爲臣妾着想,提拔臣妾孃家親族,臣妾無以爲報。”
“傻丫頭,朕說過,留在朕身邊,朕能給你一切。對了,愛妃的兄長在軍中可有甘願追隨的將領,出征在即,朕可以爲他安排。”
“兄長常說,十分敬仰宣武侯爺的軍功與軍事謀略,若能跟在侯爺身邊學些本事,便是此生莫大幸事了。”
睿帝意味深長地一笑,“原來朕的武侯在軍中如此美名,好,朕準了,就讓愛妃的兄長去源閥軍中給少商做名副將吧。”
“臣妾謝皇上。”
約莫一炷香後,睿帝於乾坤殿與衆武將商議此次出征事宜,南煙回到西暖閣,即刻命人至南府傳南顯揚進宮。
南貴妃斜倚在軟塌之上,高髻上簪着鳳凰牡丹,輕點了鎏金胭脂的眼角微微上揚,微揚起下顎,心中錦繡籌謀。侯爺啊侯爺,你不肯珍惜我在先,就別怪我南宮煙不念舊情了,要將你束縛於疆場,無法親眼見到蕭溶月生孩子的那一日了。
南顯揚對這位曾在府中小住的妹妹十分傾慕,沒想到她一個小小女子竟這樣有本事,入宮不到半年,就封了貴妃,還不忘提攜他這個兄長,的確是個妙人。
進入西暖閣,四周金漆玉璧,軟塌之上的南貴妃,身邊侍女就站了七八人,險些令他看花了眼。
“微臣南顯揚拜見貴妃娘娘,貴妃千歲千歲千千歲。”
南煙噗嗤一笑,揚手屏退了閣中侍女,這才慢悠悠起身,親自攙扶他起身,軟糯嬌音,有貴妃的尊榮加持,這個妹妹好像比以往更加美貌動人了。
“哥哥何須如此大禮,叫妹妹怎生受得。”
“妹妹爲爲兄謀得了這樣好的立功機會,爲兄自然要向妹妹致謝了。”他側首在南煙鬢邊嗅了嗅,“唔,幾個月不見,妹妹更爲嬌豔可人了,難怪得皇上如此寵愛。”
南煙一隻纖纖玉手搭上他的肩,在他耳畔輕吐蘭氣,“這裡可是乾坤殿的暖閣,皇上
就在隔壁議事,哥哥說話,可要注意分寸。”
早在南相府中時,南顯揚就對她毛手毛腳,熱烈追求,只是礙於彼此名義上的身份,南煙又不甘於平庸,一心進宮,纔沒有叫他得手,兩人之間還算有些眷戀。
“妹妹對爲兄這樣厚愛,又專程叫人傳了爲兄來,難道不是想念爲兄了?”
南貴妃眉目一挑,衣袍一拂,面上即刻回到了方纔的冷然,“好了,敘舊也該到此爲止了,本宮向皇上諫言,將你安插在宣武侯身邊爲副將,給你建功立業的機會,本宮幫了你,你是否也該幫幫本宮?”
“那是自然,不知妹妹要爲兄做些什麼?”
“此次出征朔方,皇上有意派出重兵一舉滅了那幫蠻夷,必然不只源閥軍一隻隊伍,而宣武候似乎對此並不十分贊同,你到了三軍之中,最好以此爲契機,挫挫那宣武侯的銳氣,建立自己的威信,畢竟只要宣武候在一日,中宮皇后的地位就一日穩如磐石,縱然本宮如今得寵,你我,南家也只能永遠屈居於下,沒有出頭之日。”
南顯揚從前以爲她是個只懂得玩弄男人的小妖精,今日才知道她竟有如此心機報復,不由覺得她比從前更加有趣了。
“娘娘放心,有利於我們南家的事,爲兄必定全力以赴,何況父親在朝多年,在軍中尚算有些故舊,娘娘所說之事,只要利用得當,並不十分難辦。”
南宮煙嫵媚一笑,“那本宮就等着哥哥的好消息了。”
乾坤殿中,睿帝提出以贏國守備軍爲先鋒,源閥軍爲中路大軍,蘇阿贊所率十萬北衙禁軍押後,共計約三十萬大軍全力攻打朔方,藉此進一步擴充贏國地盤。
少商以邊城多年經驗看,並不敢苟同,“皇上,如今朔方出兵緣由尚未了結清楚,貿然重兵鎮壓甚至將其必入絕境,恐引得贏國周邊屬國脣亡齒寒,若沆瀣一氣,結成連縱之勢一舉與我國開展,恐怕情勢危急。”
此等大事,一衆武將也深以爲然,議論不休。如今國內局勢穩定,睿帝早已習慣獨斷,見少商只是寥寥數語,便足以煽動了軍中武將之心,心中難免十分不快。
“宣武侯是否卸甲日久,在京中養尊處優以致消磨了鬥志,還是因爲武侯夫人生產在即,朕的宣武侯不捨此時離京作持久戰?若真如此,也是人之常情,我大贏人才濟濟,朕大可另選賢能掛帥出征!”
衆武將聽聞睿帝公然斥責武侯,皆不敢再有異議,更有甚者甚至爲求上位之機,爭相伏跪明志,“啓奏陛下,臣等願帶兵前往,一舉將朔方蠻夷逐出草原,驅往漠北!”
睿帝見此,面色稍霽,“好,都是朕大贏的好兒郎!”
少商惟恐自己若不親征,換了旁人,只恐將贏朔兩國關係弄到更加難以挽回的地步,是以不再違逆睿帝之意。
“皇上,臣願即刻掛帥出征,請皇上恩准!”
“這纔是朕當初認識的,那個橫刀立馬,遇神殺神的宣武侯!朕已
命戶部着手準備糧草,兩個時辰後,朕親自送你們出征!”
回府準備的路上,少商一路無言,大丈夫必先有國而後有家,此次出征兇險萬分,最對不起的人,就是溶月,他甚至不知如何開口同她說,自己不能與她一起守候孩子出生了。
傍晚時分,宣武侯府前,已經燈火通明,少商晨起去往宮中,此時尚未回來,溶月心中就知道必有大事發生,她挺着八個月的身孕候在廳中,聽着經過門外的每一聲車馬輪軸之聲,等候夫君回來。
院外整齊的步伐聲越來越近,溶月緊張地迎出屋外,原是衛風帶着城中源閥軍整齊列在門外。她擔心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每每源閥軍整齊劃一地候在府院門前,必有戰事發生,少商,要出征了。
衛風將手中兵器交給副將,上前向溶月行禮,依舊那樣油嘴滑舌,“夫人,這回出征,估摸得不少時日,你可得趕緊幫我張羅個媳婦兒啊,不然我這每回出去,都沒個盼頭。”
“說什麼喪氣話,不過出徵罷了,你們還不得都給我怎麼去的怎麼回來,我話說在這裡,這回等你回來,我一定給你找個好媳婦兒。”
兩人沒說上幾句,源摯趕着車駕就到了,衆將即刻挺直了軍姿,生怕叫武侯瞧出半點不規矩來。少商下車後即刻將衛風呵退至下首,“一個時辰後,聖上將在城門外點將,衛風,帶將士們去後院先拿些乾糧,此次戰事緊急,連夜開拔,大家一定都要打起精神!”
“是!”
安置好源閥部分守軍,少商長臂一攬,將溶月摟到廳中,“外面風大,我不在的時候,夫人不許再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體,還有我們的孩兒。”
溶月原想責備他爲何不向睿帝請言讓別人去,可見他蹲下身子將頭貼在自己的小腹上時,她的心驀然就軟了,此刻心內最痛苦的恐怕就是少商自己,若非逼不得已,他又怎會捨得還沒見到自己孩兒出生就出徵。
“月兒,對不起,說好一直陪着你,爲夫恐怕又要食言了。”
溶月強忍着眼淚,哽咽着,“要去多久?”
“還不知道,聖上的意思是,不將朔方驅逐至漠北,此戰就無結束之時。月兒,我不在,我最擔心的就是你,偏偏這個時候,燕大哥也不在……”
溶月輕撫着少商束於頭頂的珠冠,“夫君你忘了,我是江陵女菩薩啊,不過生個孩子,有什麼可擔心的,我還不想讓你見到我那幾日的醜樣子呢。哦對了,給孩子取個名字吧,這是你做父親的逃不掉的事。”
“我早就想好了,在書房右邊第一個抽屜裡,等孩子滿月了,夫人才許去看。”
“你就這麼防着我?”
少商起身捏了捏她的臉頰,一隻手不着痕跡地掠過她的髮髻,悄悄摘下一朵珠花裝進自己袖子裡,“沒辦法,夫人太過聰慧,時候不早了,爲夫該出發了。”
溶月起身,別過頭不去看他,“走就走了,我纔不會去送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