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不到,慕夕瑤已連輸兩局。分心等候宗政霖提及那事兒,卻遲遲不見六殿下開口。
耐性本就不好,這麼一直候着,哪裡是她能夠忍受。再輸四目半子,慕夕瑤氣嘟嘟推了棋盤,斜眼瞅着宗政霖,小嘴兒翹得喲,嬌嗲嗲樣子叫宗政霖十足受用。
“越發驕橫。”話是訓人,語氣卻柔得出奇。一顆顆替她收攏棋子,六殿下以爲她是輸得不甘願,小性子發作。輕撫她發頂,全作安撫。
讓子悔棋,這般與她便宜,這女人也能輸得如此難看
。硬要於此一道哄她歡喜,宗政霖犯難。
與慕夕瑤下棋,這女人耍賴歸耍賴,尺度卻極其分明。棋路上讓着她,必然會惹來小女人氣惱,覺得瞧她不上。反倒是明着讓子兒,這女人不覺羞愧。
便是隨便個玩意兒,都能瞧出她喜惡脾性。這般看不慣暗地裡把戲,難怪對老八那庶妃極是不喜。
“殿下!”慕夕瑤雙臂趴伏案上,一雙眸子晶瑩透亮,睫毛撲閃,就這麼幹巴巴瞅着他。對視良久,無奈還是由她先說出口。“今兒晚上妾叫蕙蘭送去的方勝,您倒是收沒收到?”怎麼都不給個話的……
原是這事。宗政霖瞭然擡了眉頭。
沒曾想這女人竟會因了此事與他鬧彆扭。北地風俗如何,他早有耳聞。本以爲她不過與他玩鬧,不想還真就放在了心上。
“過來。”放了雙腿落地,宗政霖等着與她如往日般親暱說話。
好半晌不見她動作,六殿下眸子眯了眯。“多大點兒事兒,又值當你與本殿慪氣。”
“沒得慪氣,是腿兒,腿兒麻了。”慕夕瑤嬌嗔瞪他一眼,撐着手臂也起不來身,立馬哎喲喲叫喚起來。“膝蓋疼!”那聲氣怎麼聽都像是痛得鑽心入骨。
慣是心疼她,六殿下大步來到近前,不由分說便俯身輕摟人入懷,側身放在腿上坐得穩當,手掌替她輕輕揉捏。“坐這麼會兒也能嚷嚷。嬌氣得,本殿不在身側又當如何?”屈指敲敲她腦門兒,即便知曉她不過借勢撒嬌,也由得她偷偷樂呵得逞。
“殿下不在,自會替妾安排妥當。此次北地一行不就如此。妾不擔憂的。您總得掛心自個兒心肝肝的,是不?”答得理所當然,問得理直氣壯。像是宗政霖無所不能,正該待她如此。
被她話裡信任依賴打動,宗政霖心底軟和。手上動作更柔兩分。
極好,如她這般,心安理得享了他恩寵,才符合這女人慣來性子。
“北地風氣如此,嬌嬌無需生怒。送來方勝,本殿盡皆叫人處置了去。如此可滿意了?”胡姬不過換了副面孔,終究不過不叫他待見的女人
。連人都不耐煩,留方勝何用?
前世建安帝能在繁盛後宮無一牽絆,今世,除了慕夕瑤這妖精,也沒見對誰另眼相看。
“處置了?”慕夕瑤驚呼出聲,雙目圓睜,張着小嘴兒半晌回不過神。
一副呆傻模樣,倒叫宗政霖皺了眉頭。
“莫不然,更待如何。”六殿下鳳目微眯,若是敢再給他出幺蛾子,這回,卻是無論如何也輕饒不得。
那副畫他既已收下,就沒打算讓她在某些事上繼續無理取鬧。
“殿下。”只這麼一聲呼喚,人已是垂頭喪氣,神情懨懨。
慕夕瑤苦着小臉,眉眼皺成一團。是了,他又怎會和她一般,淨貪圖享樂,對北地不甚掛心。此地習俗,他該是早就打探清楚。如此一來,送了方勝到他跟前,這男人自然慣是冷硬,一概不上心的。“您哪怕是一眼,也沒瞅瞅?”
boss這態度倒是端正。只可惜,她一番心血,怕是要付諸東流。
“無干之人,理他作甚?”此地女子放浪,不知被多少男人壓在身下。只此一點,便叫宗政霖厭惡至極。“不乾不淨,混賬玩意兒。”連良家都算不上,也敢妄想攀龍附鳳。沒叫人打了出去,已是他額外開恩。
“……”慕夕瑤臉蛋兒通紅,氣得一雙小腳連連踹他長腿。手上更是兇狠,扯了他鬢髮死不撒手。
要說這女人在元成帝跟前膽子是小。換了未來建安帝當面……這模樣怎麼看怎麼橫。
“妾手書方勝送了您,您不稀罕,偏還罵了妾去。”邊說邊趁宗政霖出神剎那,一躍從他膝頭蹦躂下地。幾步便跑到屏風後頭,任由宗政霖喚人,也不見她半點兒迴應。
先是被她突如其來嬌蠻震住,再聽得慕夕瑤委屈埋怨,宗政霖眼皮一跳,如何也想不到這女人居然會湊熱鬧,學着那些個沒甚規矩的,親寫了方勝遞到他跟前。
不守婦道之寡婦胡姬,哪裡是該她效仿之人!
六殿下忘了,旁人再是沒規矩,還有個更沒規矩的,行事百無禁忌,被他碰手心裡嬌養着,且是樂此不疲
。
壞了她方勝,宗政霖閉眼揉揉額角。這頂頂狡詐無賴的,怕是又得與他鬧上一場。
果然,第二日早間離府,六殿下淡淡掃視衛甄一眼,沒忘了何人上報不明,倒叫他錯失小女人手書。
“日後再有方勝送到,一封不落,仔細收拾妥當。用匣子鎖了,放書房案上。”
調情時候,還得防着慕夕瑤手書萬不可被旁人拿到。女子手書不輕見外男只是其一,最重要,卻是他這側妃,這會人正該在廟裡抄經。任何疏漏,都需早些杜絕了去。
昨晚見她鬧得厲害,宗政霖沉吟片刻,眸子一眯,只一句話,便叫那女人偃旗息鼓。今後府衙裡當是時常能收到慕夕瑤信箋。只她一人,未免招人眼球。索性吩咐衛甄一併送了進來。
念及此乃情箋,宗政霖神色顯見和緩。
衛甄被殿下盯得背脊冰涼。還沒揣摩出殿下話裡意思,又見這位爺面有愉色,這回是當真摸不着頭腦,只老老實實記下差事。
便是再蠢笨些,也知曉這事兒定然又與那位脫不了干係。否則只一晚過去,殿下態度豈會截然迥異。
下巴擱在相互交疊的手背上,整個人俯臥寢塌,賴着不起身。小腿兒蹬蹬錦被,慕夕瑤悶悶不樂。
“既是本殿叫嬌嬌覺得委屈,自明日始,每日午後送方勝過來,本殿必細細讀過。只當稍作補償。”
boss大人老奸巨猾,一句話便讓她所有叫囂戛然而止。怪只怪她拿喬太狠,被抓了實實在在諸多把柄,再想抽身,卻是悔之晚矣。
只可惜宗政霖積威太甚,她便是有理由推脫,也不敢在牀上頂撞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