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什麼喜事?”

陳元香驚叫起來,瞪大眼睛看着趙清澤,太后也睜開了眼睛,撐着無力的雙手從牀上坐了起來,目光緊緊的看了過來。

趙清澤僅是一笑,開口道:“看來你們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

陳元香咬了咬嘴脣,心裡強忍着自己心中的憤怒,不讓自己太過於激動。

“皇上若不是說封貴妃和太子的事情……”

倒不是陳元香有自知之明,知道趙清澤口中的喜事不是她封后的事情,而是,她現在不敢抱有奢望了,被圈禁之前的皇上雖然冷淡,但是向來守着規矩,她這個嫡妻過得倒也不差。回宮後的太子,就跟變了一個人一樣,視禮法規矩於無物。

她不知道太子本就如此,以前掩藏太好!還在在宮外的日子改變了太多?

陳元香頓了頓,鼓起勇氣看着趙清澤的目光,開口道:“皇上此時提出封陳氏與……大皇子,恐怕不合適吧!”

“哦……”趙清澤面色未變,只是看着陳元香,等着她說話。

“陳氏卑微宮女出身、而大皇子不是嫡子,皇上應該知道,我朝歷來都沒有鮮有立宮女爲妃之事,至於封貴妃,更是前所未有,而立非嫡子爲太子,不符合正統。”陳元香越說越溜,腦子裡的條例也越加清晰,最後臉上掛着一絲笑容開口道:“而且此時提出,加上先前地動之事,朝臣們會不會認爲是皇上有了這個念頭,上天給予了警示呢?”

“繼續說。”

趙清澤平心靜氣的聽着,陳元香看了一眼趙清澤的神色,沒有一絲憤怒的意思,她不禁撐大了膽子,臉上露出了笑容:“皇上,莫不如這樣,陳氏先給個正四品貴人,而大皇子,先養於臣妾名下,日後等事情平息了,再升陳氏的位份,大皇子封爲太子也名正言順一點。”

“你倒是有心了!”趙清澤嗤笑的看了一眼陳元香,這正四品貴人,恰好是嬪位之下的一個位置,恰恰被卡在了高位妃嬪之下,嬪位之上皆有名額,而嬪位之下,做皇帝的可以任憑喜好分封數人,所以,嬪位,也是後宮女人的一道分水嶺。

“地動之後,你想了多久?”

趙清澤腳步緩緩走到了陳元香跟前。

“皇上……”

“你莫不是忘記了朕先時與你說的那三道聖旨?”

“皇上,臣妾雖是陳家的女人,但是,臣妾也無法使祖父與父親上奏此事……”

陳元香這話倒是說的言真意切了。沒錯,她當皇后,的確是對陳家有利,但是付出的條件卻也太大了,而她的姑母本來也不同意,相信姑母的意見在陳家比她更爲有效。

趙清澤聞言點了點頭,笑道:“朕知道,所以朕原本也沒打算讓你當皇后。”

“皇上是什麼意思?”

陳元香瞬間擡起了頭,目瞪口呆的看着趙清澤。

“其實若你能夠說動你的祖父與父親上表,朕還可以考慮一下,畢竟你還有幾分用處,只是,與朕預料的一模一樣,你一直都那般無用?”

陳元香感覺自己浸於冰窖之中,讓她渾身發寒。

太后瞧着陳元香那呆愣的樣子,心中大罵蠢貨,卻開口維護道:“皇上這是說的什麼話,元香是你的嫡妻,她是不夠聰慧,但是一隻一心一意爲着你。皇上既然只是鬧着玩,先時說封那個宮女爲貴妃的事情莫提了!”

“一心一意爲着朕?”

趙清澤聞言卻忍不住笑了起來,“朕還沒和母后鬧着玩,母后卻和朕開起了玩笑。”

他視線凌厲的看向了陳元香,輕聲道:“將避孕藥混在茶葉之中,分給後院裡的女人喝,只爲了別讓別的女人生出孤的子嗣,這是一心一意爲了孤?她自己生不了,還不讓別人生,孤後院子嗣空虛十多年,她還真做的出來!”

“皇上你說什麼?”

太后瞪大了眼睛,極力否認。而陳元香則在太子說出此話之時,就已經嚇得渾身發抖了。

皇上怎麼會知道此事的,怎麼辦?怎麼辦?

陳元香的手緊緊攥在了一起,恨不得此時就暈了過去,好讓自己裝作沒有聽到此事。

“太后還要說什麼,莫不是和朕說是朕冤枉了她!”

趙清澤看着太后,輕聲道:“太后倒是和朕說道說道!”

“皇上,你可以再去細查一下,元香並未在茶葉中做任何的手腳?這事兒,是你冤枉了她!”

太后說的信心篤定,臉上帶着淡笑。

而陳元香也在太后的話說出之後,一瞬間打起了精神。此時,她看向自己姑母的眼睛裡充滿了感激,若非姑母讓蘭珍換了茶葉,她恐怕難逃此劫了!

趙清澤聞言卻搖了搖頭:“母后,你怎麼也這麼愚蠢?你以爲你替她調換了茶葉,她就是無罪了!而且母后你的手段也不清白吧!朕後院的女人,除了你賞賜給朕的女人,身份低微的,像葉良娣等人,可都難逃母后你的手腳?”

“母后曾經將這個手段用到父皇后宮也就算了,竟然還用到了朕的後院!”

“你說什麼,哀家不懂!”

太后心虛的轉了目光,捂着腦袋不願意再說。

但是話都到了這個份上,趙清澤如何會在這裡停止,他像是在說明一般,輕輕道:“紫蘭草?母后難道要假裝不認識?”

陳元香有些目瞪口呆的看向了皇后,又看了看太后,這原本燒在她身上的火,怎麼蔓延到了太后身上。

“紫蘭草是生長在西北的一種藥材,也是香料,有止血效果,因在西北較多,而被當地人廣泛使用,也有當地人採了曬乾賣給當地的軍隊。只是除了軍隊在用,當地人一般不會給女人用,特別是新嫁娘,因爲紫蘭草性寒不易孕。而朕發現,內務府發放的口脂中,有部分含有紫蘭草的藥汁,母后可別說,您什麼都不知道?”

“皇上莫不是要陷害你的母后!”

太后色厲內荏的喊了一句。

“母后不承認也沒事兒,莫說朕手裡有足夠的證據,告訴朕的朝臣,也讓天下百姓承認此事。就是母后真沒做過,朕現在是皇上,整個皇宮都在朕的掌控之下。你說,朕想要冤枉你們,假的也能夠成真的!”

“皇上不必嚇唬哀家,哀家是太后,是你的親母,你要將這個事情說出去,你臉上難道光彩?”

太后依然梗着脖子不肯認輸,趙清澤只是淡笑着搖了搖頭,將目光看向了陳元香。

陳元香“撲騰”一聲跪在了地上。

“皇上,臣妾知錯了。您念在我們夫妻多年,莫要將此事說出去。”

陳元香可不像太后那般樂觀,就像先時皇上說的,如今,他有什麼事情不敢做,她們強行與皇上做對,完全就是雞蛋碰石頭。

況且,此時,她們是真的做了,她們本來心虛。

雖然太后至今未承認,但陳元香還是瞭解太后的,她若是沒做,被皇上這麼冤枉了,絕對不會是這副樣子。

趙清澤看了一眼底下跪着的陳元香,陳元香是真的怕了,她小心翼翼的求饒着,模樣十分狼狽可憐,想要抱住趙清澤的腿求饒,卻又怕被一腳踢開,也不敢碰觸,只能夠一下一下磕頭,將腦袋重重的敲在地上,不一會兒,額上皮膚便青黑了一塊。

“皇上,臣妾不奢想做皇后了,念在我們多年夫妻情分上,您放過臣妾這次吧!”

陳元香知道,此時這個事情只要從後宮傳出去,她一輩子就完了,即使不是白綾三尺或者一杯鳩酒賜死,也只會在冷宮中殘度餘生。

“你和朕說放過你,但是僅憑那十幾年可笑的夫妻情分,你這筆賬算得,未免也太輕而易舉了!”

陳元香嚥了咽口水,看向了太后,但此時的太后早已經是自身難保,她閉着眼睛,想要靠着漠視與不理睬好過了此事。

陳元香心中冷笑,眼裡悲哀,她算是看透了,她的好姑母平日裡總是自認爲手段多端,自認爲聰明,但其實是個比她還要傻的傻子。

到了這個時候,還想維持着太后的尊榮,還想高傲着腦袋。也不想想,她太后的尊榮是誰給的?更加不想一想,皇上,絕對不會是愚孝的兒子。

太后都已經做到了不慈這一步,她還妄想兒子能夠孝順她。

陳元香知道自己不聰明,也常被她的好姑母罵是蠢貨,但是她唯一的優點,卻是有自知之明。

此時,驕傲顏面、皇后之位和性命相比又算得了什麼?

保住了性命,才能夠繼續考慮其他的事情。

她咬了咬牙,開口道:“皇上不是想讓陳家上表奏請立陳氏爲貴妃,立大皇子爲太子嗎?臣妾會盡力勸服祖父與父親的……不,臣妾保證!”

她猛吸了一口氣,瞪大眼睛驚惶的說着。

趙清澤沒有說話,只是站立着。

陳元香仰着頭,看到了他臉上並未改變的表情,知道自己說出的這個籌碼,並沒有打動趙清澤,是不信嗎?

她抖了一下身體,也知道自己這番話,連她自己都心中沒底。可是,她是真心真意做出的保證。

整個寢宮裡,靜悄悄的,她能夠聽到自己跳的飛快的心臟與鼻翼中粗喘的呼吸聲,她心中越來越慌,眼睛了急紅了,急出了眼淚。

“皇上,求您,以後臣妾什麼都聽您的,絕對不會心生任何心思,絕對……絕對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了!”

終於,趙清澤低下了頭,對跪立着仰頭看他的陳元香面對着,他臉上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開口道:“你說的對,好歹也夫妻一場,朕太過於絕情,總歸是不好的!”

“對!對!”

陳元香連連點頭,不知道何時,淚水已經流滿了臉蛋,臉上的妝容早已經花了,她也顧不上了。

“以後都聽朕的?”

“是,臣妾絕對……絕對什麼都聽皇上的!”

陳元香繼續點頭,目光緊緊的看着趙清澤,唯恐下一刻他就改變了主意。

趙清澤的喜怒無常,此時,倒是沒有出現,他蹲下了身體,輕聲的開口道:“你這麼懂事,朕也不會虧待你,皇后之位……”

“臣妾不會再奢想!”

陳元香一聽到皇后二字,身體突然僵硬,她連連搖頭,她是真的不敢奢想。

“看來你是真的懂事了!”

趙清澤嘴角浮現一抹清雅的笑容,對視上陳元香眼含希冀的目光,繼續道:“孤可以考慮給你一個妃位!當然,你得將你所說的一切都兌現了,不然,即使給了你,孤一樣可以收回。”

“臣妾會的。”

陳元香心中雖有劫後餘生之感,卻也是不敢放鬆警惕,低下了腦袋保證。

“朕知道僅憑你,是說服不了陳家的。朕給你出個主意,你可以把此事告訴外祖父與舅父,他們就會知曉利害關係了,畢竟這事兒要是說出去,陳家清譽毀於一旦,而陳家所有未嫁之女、包括已嫁之女估計都不好過吧。”

“……”

陳元香沒有說話,目光之中透露着掙扎,她對於自己能否說服陳家根本沒有把握,趙清澤的主意,的確是個主意,至少曉明利害,此事陳家一旦知道,必定會依皇上所言,可是……她也不想成爲陳家的罪人!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朕沒有多大的耐心。”

“是!”

陳元香低垂下了腦袋,目送着趙清澤離去。

她渾身癱軟在地上,目光卻看向了從方纔趙清澤揭露了紫蘭草之後,就一直未曾說過話的太后。

她臉上浮現了一抹冷笑,嘴角詭異的上揚。

她怕什麼,有她的好姑母陪着呢!

說出此事,她是陳家的罪人,可是,她的好姑母一樣逃不掉!

她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也沒有顧上自己的狼狽模樣,只是冷冷看了一眼躺在牀上依然巍然不動的太后。

冷笑一聲,便走出了寢宮。

侍疾?她的好姑母在這個事情沒有結果之前,恐怕會一直病着吧!這樣子,纔好維護她身爲太后的尊榮與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