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鯊魚的眼淚(一)

第二卷(誘惑版)

鯊魚的眼淚

我是李想。大家都覺得,我象鯊魚。慾望,是我的眼淚。每一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伊甸園。但是,沒有人知道,怎樣才能回到未來。

第一章

等待不只因爲思念

№1

中午剛過,巨大的雲塊,迅速堆積起來,壓在頭頂。天忽然暗了,周圍建築的輪廓全都模糊不清,走在路上的車輛不得不點亮了燈,彷彿黑夜已經提前吞噬了白天。

人羣開始慌張起來,每一個人好象都有自己的擔心。

閃電在遠處撕開一個豁口,天際邊緣擠出一抹刺眼的亮色。緊接着,令人發抖的雷在耳邊炸響。

雨從天上潑下來,砸在地上,蕩起一股又一股雪白的煙霧,裹着風,沿着大街小巷掃蕩過去。行人手中的傘,已經失去本來的意義,變成了五顏六色的花朵,盛開在街邊、房前、樹下……

榕樹下的草葉上,粘滿了水珠。風雨中,一隻蝴蝶在花瓣間掙扎着,偶爾,吃力地扇動一下它那紙一般脆弱的翅膀。

姜琳坐在落地窗裡。對於窗外的一切,她已經非常麻木。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拉長着自己。過了幾個小時,天晴了。陽光灑進了恆瑞街,榕樹的影子漫過人行道。花香迎面襲來,和着清爽的風,沁入每一個人的身體。

偶爾,相互依偎的情侶緩慢走過。T恤,洗得發白的牛仔褲,一切都是那個年齡應該有的樣子。

將近傍晚,所有的一切都顯得越來越溫柔,嫵媚的氣息開始膨脹着散發出來。在街對面酒吧裡服務的美女們,已經陸續打車來上班了。從她們的隨身裝備不難判斷她們的職業。漏臍衫,超短裙,染成各種奇怪顏色的頭髮。寬大的墨鏡遮住了眼睛,很難分辨她們本來的模樣。或者說,在姜琳的眼裡,她們沒有什麼不同,都是飄在天地邊緣的污穢。如同汽車排出的尾氣,只能降低空氣質量,沒有什麼別的用途。

“獨一處”是恆瑞街唯一的餐館。新來的幾個小學徒擠在門口的長椅上,快樂地猜測着美女們的工作細節。

姜琳是餐館的現任老闆。她也曾經有過賣掉餐館的想法,只是她要等的人還沒有回來。

每天早晨都是鬧鐘把姜琳吵醒。她要去農貿市場親手採購全天的原料,緊接着去餐館開門,等酒水和飲料的供貨商來送貨,順路在街邊攤吃個早點。

九點,是員工上班的時間。廚師長龍哥總是提前十分鐘到。爲了趕時間,姜琳經常吃不完一碗豆腐腦。這讓賣豆腐腦的胖嫂摸不着頭腦,老擔心自己放錯了佐料,因爲有的時候姜琳可以連續吃掉兩三碗。

上午是忙碌的。姜琳會跟服務員一起做衛生,並且檢查雅座和大廳的每一套餐具。

中午和傍晚,姜琳需要帶着微笑迎來送往。

只有下午是清閒的,也是無聊的。姜琳喜歡坐在落地窗邊的鞦韆裡,對着窗外發呆。龍哥有的時候會過來閒聊幾句,不過他們好象沒有彼此都感興趣的話題。每到這時候,負責算賬收款的艾姐就會過來打岔,她擔心龍哥會被漂亮的姜琳引誘,忘了對自己的關注。

龍哥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地問姜琳:“老闆,你那麼有學問,人又漂亮,幹嘛不好!非得開餐館?多辛苦呀!我們這些人家裡都是農村的,實在沒別的辦法,只能幹這行。你不一樣,憑你的本事,應該去當老師,教大學都夠了。”

姜琳笑着對龍哥小聲說道:“龍哥,你還敢表揚我。艾姐要是聽到了又該吃醋啦!”

艾姐當然聽到了。她走了過來,對龍哥說道:“你上過大學?知道大學裡教什麼?瞎白乎什麼?”

也怪龍哥不長記性,自己沒上過大學,大學裡到底教些什麼,他當然不知道。不管心裡怎麼想,嘴上不可能認輸:“沒見過豬跑,還沒聽過豬叫?老孃們家,你懂什麼呀!”

艾姐不依不饒:“誰不懂?人家這才叫本事,不掙有數的錢!象你?沒出息!也就是我,上了你的當!”

拉二火的小勇,隔老遠插了一句:“是上襠,還是上牀?嘿嘿嘿……都差不多!”

在雅座裡打牌的幾個小學徒“哈”地爆笑起來。

“死一邊去!腿還沒牀沿高呢,上得去牀嗎?”艾姐可不是好惹的。

小勇的身高的確不敢恭維,可能因爲有武大郎的緣故,纔沒能被收入吉尼斯紀錄。——姜琳這樣想着,也忍不住捂着嘴笑了。

“你說得是那條腿啊?左腿?右腿?還是中腿?”配菜的濤濤大聲問艾姐。

“艾姐,要不,今天晚上你幫他檢查一下,看夠不夠長?”這是打荷的阿豪。

“龍哥,沒意見吧?”洗碗的二明也不甘示弱。

又是一陣爆笑。

“不想混了!你可是跟龍哥一個村的,還想讓艾姐檢查?”面案廚師大雷嬉皮笑臉地揪起阿豪,一把抓在他的□□上,說道:“來,扒了,檢查檢查,長毛了沒有……”

阿豪不停地求饒。

龍哥也不說話,只是跟着傻笑。他還要帶着大家幹活,氣量不能太小,必須拿出老大的風範待人才行。

當然,龍哥和艾姐他們一定猜不出。其實,在“獨一處”餐館,姜琳一直等待着,等待一個美麗的下午,一個健壯高大的男孩推門而入。他會把九百九十九枚閃亮的一元硬幣一個一個放到吧檯。這時候,姜琳會收好全部硬幣,找給男人一千張印着喬治•華盛頓大頭像的一美元鈔票。緊接着,親手爲他端去那份“幸福彼岸”,陪着他一口一口吃完。

男孩當然是李想——姜琳唯一的戀人。不知道,那時候的姜琳是開心地笑?還是淚流滿面?也許只是帶着幸福的表情望着李想發呆?

№2

“幸福彼岸”是“獨一處”餐館的招牌美食。但是,將近一年以來卻沒有人點過,原因只有一個:999元!價格實在太高!

龍哥不止一次提醒姜琳:“老闆,‘幸福彼岸’的價格是不是印錯啦?”

“幸福彼岸”的廣告一直掛在餐館最醒目的位置。

——九道源自東南西北各地的名菜:菠蘿咕咾肉、椒鹽排骨、糖醋里脊、東坡肘子、梅菜扣碗、檸檬青瓜牛柳、香酥童子雞、幹鍋鴨頭、松鼠魚。還有,三點、三葷、三素分別在圓底寬邊青花瓷盤上整齊擺放。三點就是燒麥、鍋貼、破酥包;三葷就是火腿、臘腸、卷蹄;三素就是辣白菜、海蜇頭、麻油乾絲。做工精美的白砂鍋裡,濃香的大骨老湯中,纏綿着胡蘿蔔汁和菠菜汁調出的紅綠雙色面。一組別致的容器,裝着姜琳親手調製的紅油、老醋、辣根。另外,農家魚鍋玉米貼餅最具膠東特色。

光顧“獨一處”的面孔,由陌生變得熟悉,再由熟悉換成陌生。從來沒有人認真理會過,這份“幸福彼岸”到底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這裡的客人,多數是學生,街角的工程學校和鄰街的職業學院,還有離得不遠的膠東大學。9元、12元、18元一份的排骨米飯是他們經常享用的味道。

因爲是暑假,學生大多放假回家了。餐館離海邊的浴場還有一段距離,所以也沒有幾個遊客。

客人不多,姜琳打算早點收工。就在這時候,劉警官來了。他沒穿制服,還帶了幾個朋友。

“劉警官,你好!”姜琳帶着凝固的笑容跟劉警官打招呼。

“你好啊!姜琳,最近生意好吧!”劉警官是一個非常和氣的好人。

“一般。旺季不旺,淡季不淡。”姜琳說道。

“怎麼樣?李想有消息嗎?”這是劉警官真正感興趣的事。與姜琳一樣,劉警官也希望李想能夠早點回來。將近一年以來,劉警官一直沒有放棄追查那起震驚全城的“曼哈頓國際大酒店傷害案”。

“沒有,老樣子。”對此,姜琳非常反感,她只想讓生活平靜地繼續下去。

“噢,彆着急,總得有個過程。”劉警官安慰姜琳。

“吃什麼?劉警官,還有這幾位大哥。”姜琳在問劉警官,也在問跟他一起來的那幾個朋友。

“每人一個小份。”劉警官轉過臉對幾個朋友說道:“排骨米飯,膠東名小吃,非常有特色,威海只此一家。”

“好!”姜琳和劉警官的朋友們說得是同一個字。

劉警官和他那幾個朋友不停地說着什麼,姜琳總覺得他們在談論自己,只希望他們能早點吃完,心裡恨不得乾脆把他們攆走。

吃晚飯的時候,餐館的員工們私下議論着去年發生的那起懸案。他們全是今年纔來的,所以沒人清楚去年的事,都是道聽徒說。

龍哥是從隔壁美髮店老闆那裡聽來的。可是,過了年到現在,還不到半年,因爲生意不好,美髮店已經換了三任老闆。他們自己還沒有完全明白,怎麼可能說得清楚?

艾姐記得剛纔10號桌的幾個人也說起過。斷斷續續,也沒太聽懂。好象說是有一個美國人,還有三個韓國人,一個挺不錯的女孩,可惜了,什麼的。

這時候,姜琳神情呆滯,臉色難看。

善於調節氣氛的龍哥,總是喜歡在飯桌上播報左鄰右舍的新聞。龍哥夾起一根泡椒,放到嘴裡叭唧着,說道:“都在一條街上,咱家生意這麼火,隔壁的美髮店急死都不行,又要轉讓了。

“真的,才幹了一個多月吧!”艾姐說道。

“沒有,三個禮拜。”龍哥接着說道:“是吧?老闆。”

“啊,好象是吧!”姜琳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隔壁美髮店不停地更換着主人,卻沒有能夠更換出生意方面的任何起色,倒是向裝飾公司和廣告公司提供了很多工作機會。這樣的變化,儘管給政府添了一些麻煩,但是也讓相關部門增加了不少收費的理由,應該算是爲經濟發展做出了自己的貢獻,行爲基本屬於腳踏實地愛國的範疇。

№3

餐館打烊。姜琳不能直接回家,她要去醫院照顧受傷的唐薇。

唐薇是姜琳的妹妹,甜甜的小女生,美得非常特別。一場車禍,讓她一直睡到現在。

姜琳每天都會陪着唐薇到深夜,給她講故事,偶爾也會提到李想。或者是唐薇陪着姜琳,不厭其煩地聽她重複那些已經索然無味的過往。

美麗的唐薇,已經睡了將近一年,當然不需要懂得姜琳的心事。

姜琳將一塊巧克力放到唐薇的嘴邊,希望有一天,她會突然醒來,俏皮地張開小嘴,一口咬住。

看着唐薇,姜琳的思緒飄向了遙遠的星空。

一年多以來,除了偶爾會給璐璐和其他一些同學寫信,姜琳一直忙着給李想發郵件。將親手製作的美食拍成照片寄給李想,試圖喚醒李想的記憶。

交通事故,讓李想失去了部分記憶。李想隱約記得好象有過一個特別相愛的女朋友,不過怎麼也想不起來她的模樣,更不記得她的名字了。

姜琳不斷重複着:

……

很長時間不見了,你過得好嗎?

你是我今生唯一的愛人!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我願意永遠做你溫柔的妻子,直到地老天荒!

家人已經爲我們準備好了幸福的生活!包括一個浪漫的婚禮,享受不完的名菜和小吃,還有你最喜歡的葡萄酒。希望你想開一家公司的想法,也可以在最近實現!

另外,威海的藍天、白雲、陽光、海浪、沙灘、松林、純淨的空氣、絢麗的屋頂、寧靜的小巷、寬闊的大街,以及只有站在天文臺的山頂才能欣賞到的風景,都很想你。

快點來吧!還有一顆牽掛你的心,帶着過往的記憶,等待你回家。

……

就這樣,姜琳努力着,一定要幫助李想找回屬於他們兩個人的故事。姜琳希望李想能夠明白,自己是他離別了很久的戀人。

№4

從醫院出來,姜琳隔着馬路就看到了小楊,海軍醫院政治處宣傳科幹事。

將近一年了,小楊堅持每天送姜琳回家。市中心到膠東大學,差不多七公里。小楊陪姜琳騎車到膠東大學東門附近的文化西區,接着,獨自一人蹬自行車返回海軍醫院的單身宿舍。

開始,姜琳坐7路公交車。不過,7路末班是晚上八點半,來得了,回不去,太不方便,只好改坐86路私營小巴士回家。7路的始發站在荷花池,距離醫院也就兩百米。86路的站點在長途汽車站,途中需要穿過棲霞街,那裡是英國租借威海時期的老商業街,人口結構複雜。姜琳經常一個人深夜獨行,家裡人和朋友們實在沒辦法放心。

小楊自告奮勇,當起了護花使者。雖然不能立刻贏得姜琳的芳心,但是已經讓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誠心。至於辛苦,小楊一點也沒覺得。能夠每天與姜琳在一起,已經非常快樂。慢慢地陪着你走,慢慢地知道結果。

一路上,每時每刻都是小楊展示自己的舞臺。他是一個健談的人,愛好廣泛,知識面很寬。身材不高不矮,體型不胖不瘦,相貌不好不壞。

“今天好象心情不錯嘛!”小楊說話的時候,帶着一點天津口音:“有什麼高興事?”

“妹妹今天跟我張了一下嘴,好象要說什麼似的。”姜琳回答。

“好啊!難怪呢!”說着,小楊把一盒香芋派遞給姜琳:“肯德基,剛纔正好路過,還沒涼,趕緊吃了吧!”

“這麼長時間,一直給你添麻煩,我心裡挺過意不去的。有時候,挺想說句感謝的話,又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姜琳經常對小楊說這類的話。

“嗨,這算什麼!”小楊爽朗地笑着說道:“你全當我在鍛鍊身體,拉着你陪我。再說別的,就見外了。我頭一次瞧見姜大媽,就覺得她那麼象我媽。你說,這是緣分吧!”

“小楊,你真的是個好人。”姜琳也明白小楊的意思,可是,感激和愛情是兩碼事。她不可能以身相許,所以纔會覺得欠小楊的人情。

“哎,這句話現在可是罵人專用的啊!”小楊笑着說道。

“我可不敢罵解放軍叔叔!”姜琳也笑了,她加快速度甩掉了小楊。

“注意安全!”小楊追上了姜琳。

“好!”姜琳把速度降了下來。

“其實,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挺放鬆的,真的,不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倒是挺累的。”小楊說的是心裡話。

“哦。”姜琳不確定應該怎樣理解小楊的話。

“我們相差六歲,不過,應該還是同一代人。”小楊說道。

“當然。”姜琳同意。

“中國改革開放的過程,正好是我們成長的過程。社會環境變得寬鬆了,我們應該是中國擁有個人夢想的第一代。”這是小楊的理解。

“有道理。”姜琳也覺得是這樣。

“每一個家庭,現在都在子女教育方面投入很多,包括財力、物力、精力。但是,就象空中大廈,或者海市蜃樓。沒有人再去認真考察,地質條件是否適合開發建設。我侄子,滿腦子全是電腦遊戲和熱播動畫片裡的情節和形象。他始終認爲老鼠是人類的好朋友,貓反倒全是壞蛋。都快十歲了,沒見過真的牛、沒見過真的羊、沒見過真的馬。最近,自己畫了一張《美麗的大草原》,參加比賽,居然得了特等獎。那些牛,全穿着禮服;那些羊,全都是美眉;那些馬,全帶着眼鏡。”小楊顯得很無奈。

“挺有想象力的嘛!”姜琳倒是支持。

“現在的社會,最不缺的就是想象力。所有你能想到的,都可以被策劃或者包裝出來。那句廣告詞怎麼說來着,啊,‘一切皆有可能’!各行各業都有明星,就是名作太少。與溫室裡培育的這一代相比,我們就算是被放養的了。經歷過風雨,感受過陽光。所以,我們也許就是完全懂得磨難和責任真正含義的最後一代。理所當然應該生活得很累,如果要是再有夢想,那你就會更累。”小楊說着,故意咧了一下嘴。

“也許吧。”姜琳不太確定。

“不過,我只是腳踏實地生活在底層的小草,按說,沒有資格評論大樹。”小楊非常低調。

“你是大樹,棟樑之材,小楊。我纔是小草,而且已經快要枯萎了。”姜琳說着,嘆了口氣。

“怎麼會?你原本應該是天上的白雲,現在是落入凡間的露珠,剛好碰到了我這顆小草。”小楊的話很有意境。

“不可能。你非常清楚……我的事……”姜琳有些傷感。

“會過去的!真的!你要相信!我會幫你把這一頁翻過去的!一定會的!”小楊滿臉寫得都是堅定。

“真的非常感謝你!小楊……我不可能快樂起來,但是,你的陪伴和鼓勵,讓我不再悲觀。”姜琳的眼睛裡閃爍着淚水。

夜深了。行人越來越少。兩個人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街道的盡頭。假如沒有李想,小楊應該也是非常合適的戀愛對象。

№5

姜琳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母親告訴姜琳:“我最近感覺好多了,能不能不吃藥了?”

姜琳給母親倒水,把藥片數到她不再光滑的掌心,說道:“只有堅持吃藥,纔有可能徹底好起來。”

吃過藥,母親跟姜琳聊天:“……我今天在超市,碰到娟子她丈夫了。聽街口便利店的大姨說,那個娟子剛被公安局給抓了,滿城風雨的。娟子跟李想過去好象走得挺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哎,你和小楊怎麼樣?人家楊幹事挺好的,你應該多跟他來往來往……”

姜琳也不說話,只是爲母親鋪好牀,扶着母親在牀上躺下。母親很快睡着了,白色睡衣中,嬰兒一般溫暖。

夜裡,姜琳總是希望李想可以走進自己的夢裡。即使模糊不清,仍然可以讓姜琳滿足。

李想出國已經將近一年。

時間,彷彿讓所有的夢想都變得越來越遙遠了。因爲李想已經不記得姜琳的名字,好象也想不起來姜琳的模樣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在李想的記憶裡,姜琳的模樣纔會變得清晰起來。

現在的生活,其實,並不是姜琳想要的那種。可惜,選擇的權力不在姜琳手裡;可惜,姜琳一直都只是這個名利世界的過客。

對姜琳來說,思念是一種特別的寄託。當她面對電腦給李想寫信的時候,心與心的距離只有手指到鍵盤那麼遠;當她撥通電話向李想傾訴的時候,心與心的距離只有嘴脣到話筒那麼遠;當她把牽掛收藏進日記的時候,思念是鋼筆和紙的摩擦;當她坐在火車上旅行的時候,思念是隨風遠去的農舍和炊煙;每一個清晨和黃昏,思念就是天邊那一抹最美的雲彩;每一個燈火闌珊的夜晚,思念就是睡夢中悄然而至的那一曲悠遠的旋律。

彷彿光陰在彈奏琴鍵,從指尖一路歡快地跳躍着離開姜琳遠去,竟然悄無聲息。那些曾經,已經不再屬於現在的自己,或者,也許就收藏在姜琳記憶的深處,帶着一點失落的味道,留下了沉澱的痕跡。

夜晚的風,依然包含着清新的味道,不停地吹拂起姜琳的長髮。她站在陽臺上,心緒如同擦肩而過的風。

一望無際的大廈隨着城市的喧囂淹沒了樹木的生長,盛世的繁華在夜晚被渲染到極致的美麗。

姜琳寧願脫離繁華的世俗,去空曠的原野肆意地奔跑,與心愛的人在草葉間張揚着浪漫的情緒。碧海、藍天、青山、綠樹、白牆……一切都那麼自然。微風輕拂,幸福的感覺將會盪漾着散開。

恍惚中,姜琳彷彿看見蝴蝶在飛舞。脆弱的翅膀堅強地扇動着,就象雨中落了滿地的美麗花瓣。沁人的花香穿越所有的時間和空間,緩慢地滲透姜琳疲憊的身體。在這個瞬間,充滿了浪漫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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