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一直不喜歡坐車, 她承受火車乘坐時間的上限是四個小時,超過四個小時,她必然會躁狂。甚至爲了減少坐車時間,吝嗇如她,也會不惜去買打折機票。好在她夠宅, 出行時間少, 否則肯定會先自己心痛死。
唯獨這一回, 火車怎麼開的這樣快。她明明都沒來得及跟蕭瀟說什麼。她倆不過是一起吃了兩顆水蜜桃, 聊了會兒八卦,那些重要的事情一件都沒開始說,車子就到達了上海站。
火車站距離機場應該蠻遠的啊,可是路程卻像是誰施展了縮地術;不過幾句話的功夫, 他們已經到了機場。當時她倆還沒感覺, 嘻嘻哈哈地一起吃機場難吃又昂貴的中午飯, 吐槽手藝還比不上外校食堂的大師傅。
提醒檢票過安檢的聲音響起,兩人突然笑容都凝滯了。原來真的要分開了,蕭瀟得自己去過安檢了。
許多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她沒想到自己竟然會這樣脆弱, 眼淚會這麼不值錢。等到鹹澀的液體流進嘴裡,她才意識到自己竟然丟人至極的當衆哭了。明明應該她來安慰獨自離開的蕭瀟的。
蕭瀟哭得不能自已,還是鄭英傑幫她拎着行李拽着她去排隊過的安檢。陳曦緊緊抱着許多, 怕她不肯放蕭瀟走。
那個穿着格子裙的少女一步三回頭,卻終於漸行漸遠,走出了她的視線。
許多趴在陳曦的肩膀上哭。除了抽泣聲,她沒有說任何話。他一下下地輕輕拍着她的背, 給她順氣。他好聲好氣地安慰她,沒事的,他叮囑過鄭英傑,後者保證一定把蕭瀟全須全尾地帶回來。
許多被他給逗樂了,破涕爲笑,敢情他們把蕭瀟當成大娃娃呢。哼!她家蕭瀟那麼聰明那麼能幹,誰照顧誰還說不清楚呢。
她的話音裡還帶着哭腔,不時響起兩聲抽泣。
蕭瀟的家人原本非常傷感,結果被她這麼一哭一笑,反倒是離愁別緒消散了大半。
沈教授摸了摸許多的頭,嘆氣道:“你倆以後也要好好的,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
表哥突然插了句嘴:“爸,蕭瀟可是漂洋過海了。”
許多本來都止住了眼淚,一聽這句話,立刻又控制不住。她哭着被陳曦領上車,一路幾乎都是掉着眼淚回的家。
陳曦都被她嚇到了,怕她眼睛哭壞了。快到家的時候,還特意跑藥店給她買了瓶“淚燃”眼藥水。許多看着藥瓶,又是哭又是笑:“人工淚滴啊,我現在最不缺的就是眼淚。”
陳曦嘆氣:“就是哭出去的太多,得給你補回頭啊。不然眼睛哪裡吃得消。”
許多搖頭:“我知道我哭的沒道理,蕭瀟明明是往她想去的方向走了,可我就是難受。”
陳曦摸了摸她的頭髮,安慰道:“你難受是怕她一個人在外面吃苦。沒事的,蕭瀟會好好的,你會好好的,我們大家都會好好的。”
許多點了點頭,從小包裡翻出鏡子整理儀容。一看自己眼睛腫的跟加菲貓一樣,她立刻哀嚎:“完了完了,我姐看到我就完蛋了。”
陳曦心中難掩嫉妒,心想你姐看了就完蛋了,你怎麼不想想我看了會有多心疼。
許多已經捂住眼睛,哭喪着臉:“你之前看到的都是幻覺,其實本身一直都是美美噠。”
陳曦被她給逗樂了。他自我安慰,女爲銳己者容,這起碼說明,他家多多寶貝兒還有意識在他面前保持形象。
這個樣子自然不能直愣愣地衝回家,嚇唬許婧跟許寧。陳曦把人先帶到公寓去冷敷眼睛。這個過程中,許多一直躲躲閃閃,企圖cosplay梅超風,用頭髮遮住臉。
陳曦想到他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產生交集時,她也是這樣,不好意思讓自己看到哭花的臉。時間真奇妙,當年那個說話都要小心翼翼觀察他臉色的小姑娘,現在成了他的小姑娘了。
他牽着她的手,一步步地往前走。
公寓樓下的保安見到許多挺樂呵的,一直想瞄她的臉。許多趕緊往陳曦背後躲,堅決不讓人看見。
陳曦笑着把人領回家,直接扛着人往沙發上放,親了她一口:“躺着,我給你弄冷敷去。”
許多驚悚地摸着被他親到的嘴脣,心想,她的臉都哭腫了,他居然也親的下去,口味可真重啊。
事實上,她低估了自家小男友的口味。他完全不是一般的重,他不僅親了,還抱了,最後甚至恬不知恥地上手摸了。
許多被親的喘不過氣來,整個人都軟乎乎的倒在人懷裡。沒有視覺加持,人的觸覺就變的無比敏銳。她控訴地捶小男友的胸口,咬牙切齒:“你這是早有預謀。”
陳曦的回答是,輕笑着,再次深深吻下去。
夏天即將過去,傍晚的風帶着涼爽的氣息。陳曦起身開了窗戶,讓清風吹散一室的曖昧旖旎。他在窗前佈置了個屏風,正好阻擋了可能從窗外探進室內的視線。
許多還笑過他誇張,明明對面是公園,連幢超過兩層樓高的建築物也沒有。就是有人特殊嗜好想偷窺,也找不到合適的觀察點啊。
陳曦的回答是,那他可管不了,防患於未然。他輕輕咬着許多的耳垂,發出悶悶的笑:“我只知道,我的多多,誰也不許看。”
許多臉紅的不行,捶了他一下。
陳曦繞過屏風,去倒了礦泉水過來,喂許多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下。
許多還半躺在沙發裡,眼罩已經拿了下來,她的胸口劇烈起伏着,慢慢平緩氣息。水被一口口喂到嘴邊,清涼的水有種淡淡的甜味。
陳曦半抱着她,喂完一小杯水後,開始輕撫着她的背幫她順氣。
他回來後連家都沒回,直接去火車站送的蕭瀟跟鄭英傑。一路上一直身邊有人,他想跟多多好好說兩句話都沒找到機會。
兩人窩在沙發裡說話。許多說了許婧實習的事,沈教授給安排好了,後面工作也有了眉目。
陳曦輕輕地撫摸着她的後背,字斟句酌道:“不要想太多。沈教授本身就非常喜歡上進的學生。你姐姐年年拿獎學金,原本就非常優秀。”
許多搖搖頭道:“我什麼都沒想。這樣挺好的,沈教授一直都非常照顧我們姐弟。”
一個人取得成就的大小,除了取決於個人能力外,其實更重要的是他(她)是否有施展的平臺。
同一個層次的醫學畢業生,一位進的是三甲教學醫院,一位進的是縣醫院;不用十年八載,三五年,能力就立顯高下。後者一年都難得碰上的病例,前者司空見慣。更遑論學習進修參與課題研究的機會;這些客觀環境是單純依靠主觀能動性無法逆轉。
沈教授完全可以將這件事徹底掀過,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可他並沒有,而是給了最切實有用的補償措施。能做到這一步,許多早已心滿意足。這世上,多的是偷走了別人的東西還當着人的面耀武揚威的人。
她靠着陳曦的胸口,玩着對方的手,輕輕嘆息了一聲:“其實我知道,沈教授這麼做,一半是看蕭瀟的面子,一半則是因爲你。”
陳曦用指腹輕輕按摩着她的頭,沒有做聲,聽她繼續說下去。他想多多還是難過的,她需要一個窗口去宣泄。多多肯對着他抱怨,挺好的。
不料許多卻輕輕地笑了,略帶點兒調侃的語調道:“這件事給我最大的啓示是,一定要祈禱身邊的人都好好好。”
陳曦愣了一下,旋即笑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許多搖搖頭:“不是的,是一滴清水無法盪滌墨汁,而一滴墨汁卻能輕易地將整杯清水染黑。”
向上的路太長太難,而往下滾卻輕鬆簡單。人難以對抗自己生活的環境,想要過的更好,就得讓自己進入一個更出色的環境。
陳曦沉默着,手一下下的,沒有停歇。
許多覺得非常舒服,在他面前,她可以放鬆,不去掩飾自己不夠陽光明媚的內心。
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時候,陳曦突然開口了,說的是另一個話題:“多多,這學期我們參加學生會競選吧。”
許多有點兒怔愣。這事原本不在他們的計劃當中,因爲決定參加學生會競選的人,從暑假一開始就得準備各項事宜。否則開學不過半個來月的時間,哪裡夠。
陳曦慢條斯理地跟她分析:“這兩天閒下來的時候,我考慮過了。既然交換生的事情已經過去,那麼高二階段,我們得重新規劃。鑑於之前暑假裡咱倆完全沒準備,我想還是選擇學習部部長的位置比較保險點兒。”
許多從他懷裡翻身坐好,開始認認真真地聽他分析各項優勢。
陳曦心道,別啊,小風吹的挺涼快,完全不熱。咱倆好好靠着說話豈不是更舒服。
奈何許多認定了正經事得有正經事的談話方式,完全不想繼續卿卿我我。
陳曦無奈,只得繼續往下說:“第一、學習部長的職位最重要的一點要求就是文化課成績好。這點,咱倆不成問題。第二、比起其他部門的工作,學習部花在學習本身上的時間反而更多。這樣,就兼顧了學習與校園活動。第三、咱倆時間上不佔優勢,拍視頻宣傳什麼的來不及。綜合考慮,還是選擇學習部比較穩妥一些。”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下午五點沒有更新,那就是作者白天太忙了。白天得在外面監考,未必有時間碼字。嗯,如果五點沒有更新,等九點的肥章吧。愛你們,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