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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黑闥渾身痠痛,又累又餓,心情惡劣的扛着個大包從船上下到清河碼頭。碼頭崔家米行的掌櫃派來的夥計在碼頭上大聲吆喝,讓他們加快速度,在太陽升起前把船上的米都卸下來。一百二十斤一個的大包,從船艙裡扛到碼頭上米行的大車上,一包一文錢。這是個苦活,可在許多窮苦賣力氣的漢子們眼中,卻是個來錢快的實在活。碼頭上扛活的有專門的攬工頭,一般人只能由這些攬工活接下活來,然後領任務,每天賺到的錢,還得給他們十抽一。
劉黑闥年青有力氣,二十歲的他能一次扛三個大包,扛一趟當人家三趟。扛着三百六十斤的三包大米,整個人好像揹着一座大山。他彎着腰,一步步的走着,心裡卻只想着跳進清水河中暢快划水洗個澡,然後換上乾淨沒有汗味的衣裳,再來只烤雞或者烤鴨,然後再要壺酒,最後再找個漂亮的姑娘睡個好覺。“黑子,你若能一次扛四包,我們掌櫃的說了,一會給你加十文錢!”米行的夥計站在一邊笑着說道。
若是以往,劉黑闥說不定早一腳踹過去了,什麼時候他淪落到一個小夥計也敢欺負的境地了。不過想起了家中祖母還躺在病牀上等着他抓藥回去,他便只能咬咬牙。
“說話算數?”劉黑闥在麻包下出聲道。
小夥計揚了揚手裡的竹籌,“我們掌櫃的金口銀牙,當然說話算話。看到竹籤子沒,你扛完馬上就給你籤子。”
劉黑闥把身上的糧包扛到了碼頭糧堆前扔下,喘了幾口粗氣,直接對坐在一邊喝着茶的掌櫃道:“若是我一次扛五包,掌櫃的能給多少賞?”
樑掌櫃放下茶杯,捋了捋鬍鬚,有些興趣的道:“沒這本事可別逞能,若壓出個好壞來,我可不管。”
“掌櫃放心,不就是五個麻包麼,沒問題。”
掌櫃的真來了些興趣了,坐在這裡看這些窮漢賣力氣,處處是牛馬糞便騷臭味和窮漢們的汗水味,無聊的很。有空能找個樂趣,倒也不錯。他眼睛轉了轉道:“五個大包可是足足六百斤呢,我在這裡幹了多年了,平常人只能扛一個大包,能扛兩個大包的都已經少見了。今天你一次扛三包,就已經算是了不得了。你現在確定要一次扛五包?”
“掌櫃的若願意出錢看,我就能扛。”劉黑闥冷聲道。
劉黑闥的那語氣讓掌櫃的有些不樂,這時碼頭上已經有許多人聽到這邊的話,都圍過來看熱鬧。掌櫃的一抹鬍子,笑道:“好,我倒要看看你有沒有這個真本事,就如你說的一次扛五個一石的大包,六百斤。從船艙到碼頭這裡,只要你中途不停歇一氣扛到這裡,我賞你五十文錢!”
“一百文!”劉黑闥看着越圍越多的人,還了個價。
一百文錢都差不多能買下一大包的米了,不過掌櫃的只圖一樂,百來文錢倒不在意。而且這麼多人看着,他也不願意討價還價跌面子。
“好,錢就在這裡,就看你沒有本事來拿!”掌櫃的從一旁的錢箱中提出一小串錢,這一串正好一百文。“看好了,這可是上等的肉好,絕非白錢。”
劉黑闥點了點頭,那串錢都是官制的上好肉好,一百文錢,足夠給祖母抓藥錢了。他轉身向船上走去,在衆人的注視之下,沒一會,果然扛着鼓脹的五個大包出來,五個大包壓在他的身上,就如同一座小山,人都看不見了。衆人只見一堆麻包緩緩從船上下來,碼頭上的人眼力都不錯,能一眼看出,這五個大包絕對沒有少數量,都是實打實的一百二十斤一袋。看着劉黑闥扛着五個大包穩步移動過來,衆人都不由的發出譁然之聲。
這可是整整六百斤啊,剛纔他扛三包的時候,都已經讓許多人側目驚訝了,可現在一下子扛五包,這絕對是難以想象。
“這黑大個究竟是誰啊,以前怎麼沒在碼頭見過,好大的神力啊。”有人驚奇的問道。
旁邊有認識的說道:“說起這個黑大個可是不簡單,他是漳南縣的。”
“可是竇建德那個地方的?”有人問。
“可不是,這黑大個正是竇建德的同鄉,而且關係還不錯呢。”那人點頭道,在貝州這個地方,說起竇建德,那是很少有人不知道的。尤其是在碼頭這種消息靈通的地方,竇建德在貝州可是小有名氣,許多人都知道他。
“這黑大個跟竇建德什麼關係啊?”河北人最重豪俠,竇建德這人仁義有善名,因此大家也都想聽聽這黑大個的事情。
那個商人見這麼多人都等着聽,便有些得意的講了起來,原來這劉黑闥確實和竇建德是同鄉,而且關係還不錯。早年竇建德和劉黑闥都在漳南一位老軍頭門下學過武藝,說來也是有同門之誼。竇建德爲人最是仁義,而劉黑闥雖然也和竇建德一樣學了身好武藝,但他家父母死的早,生活窮困,偏偏他又嗜酒好賭不願意正經幹活,平時就愛三五成羣喝酒聚賭,管些閒事打抱個不平什麼的。經常找竇建德資助,甚至有次欠了賭債被逼的急了,還跑到竇家偷了頭耕牛。不過竇建德並沒有因此厭惡劉黑闥,反經常賙濟他,還經常看望他的祖母。竇建德曾經跟朋友說過,劉黑闥這人雖然有些無賴,但是個講義氣的漢子,關鍵的時候能靠的住的朋友。
如果竇建德不是得罪了縣令被迫離開了家鄉,也許劉黑闥的日子會一如繼往,每天喝酒賭博,沒錢跑去竇家打打秋風。竇建德離開了漳南,雖然竇家莊還有人在,可其它人卻不會這麼好心的一次次借錢給他。再加上新來的縣令與竇建德不和,順帶着也對這個竇建德的兄弟也看不順眼,明裡暗裡找了他好幾次麻煩,甚至還吃了幾頓牢飯捱了幾下板子。日子可謂是過的很艱難,這段日子祖母又染上時疫,請醫用藥,家裡是徹底的一文錢也沒了。最後能借的都借過了,走投無路了,才被迫來碼頭上扛包。
其實當初劉黑闥想過要和竇建德一起離開貝州,只是家中有年邁祖母無法離開。
在一片驚訝的目光中,劉黑闥把五大包米包扔在了掌櫃面前。
掌櫃的還沉浸於震驚之中,他是真的沒有想到,居然真的有人能扛六百斤大米並從船上走到碼頭上來。
吸了吸冷氣,樑掌櫃把那串肉好扔給了劉黑闥。
劉黑闥撿起錢,在手裡惦了惦也不用數,塞入腰袋中,“掌櫃的還要再看麼?”
樑掌櫃臉色有點黑,這樣的戲看一次就夠了,一百個肉好呢,搬五袋米就得給他一袋,這成本也太大了。
劉黑闥不以爲意的笑笑,這樣的外快賺到一次就足了。他把竹籤子一起遞給掌櫃,“既然掌櫃的不想再看了,那把工錢結了吧,我還有事,今天先到這了。”
樑掌櫃倒是很痛快的結了帳,數了銅錢給他,“老弟這把子力氣確實神力啊,到碼頭扛包太浪費了,若是信的過樑某,我願意替你向東家引薦,做個護院家丁,可比扛大包強上不少。”
劉黑闥知道樑掌櫃的東家就是這貝州最有名的大族,同時也是山東頂級門閥之一的清河崔氏。崔氏一族的勢力在黃河北岸一帶,那可真正是無與倫比的。能入崔家當個護院,確實是個不錯的工作。不過他生性散漫,何況家中還有年邁祖母,“謝過掌櫃了,此事以後再說吧。”
拿了錢,劉黑闥直接往一邊涼棚下走去,那裡坐着幾個壯漢,他們就是碼頭上攬活的工頭之一,劉黑闥就是在他們下面扛活的。他過來,是來上交抽成。
“工頭,今天半夜起來幹活,共扛了兩船的糧,我一共扛了一百包,老規矩,十抽一,這是你們的十文錢。”說着,他數出十枚肉好,放下,轉身欲離開。
“等等,老弟這數算錯了。”
劉黑闥望着工頭和旁邊幾個壯漢。“哪不對了?”
“你今天賺了二百文錢,十押一,上交二十個肉好纔對,沒錯吧?”工頭道。
劉黑闥皺了皺眉頭,“這錢不是扛包的工錢。”
“可這是在我的碼頭上賺的錢,按規矩自然得抽一份。”工頭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
“你這是不講道理!”劉黑闥冷哼道。
工頭笑笑,“我王伏寶敬重你是竇建德的兄弟,才讓你來碼頭上扛活,不然,你如今在哪能有人用你?區區十個肉好,某並不在意。不過某在意的是這裡的規矩,無規矩不成方圓,若你今日壞了我的規矩,那今後我王伏寶還如何在這片碼頭闖生活?”
“我若是不給呢?”劉黑闥也不是捨不得幾文錢的人,可如今他需要這錢抓藥。
王伏寶站起身來,一抖衣袖,冷笑道:“若如此,那你們就比試一場,若你能勝我,這十文錢不用交,而且以後你若來碼頭扛活,我都不抽你的成。若你敗,按規矩抽成,以後也一樣!”
劉黑闥大笑,“好,痛快,就此說定,來吧!”
Ps:隋唐英雄之劉黑闥大名想必不少人都知道,不過這王伏寶知道的有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