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合真當年在長安呆過好幾年,那時他兄長沙鉢略兵敗,被迫將汗庭遷往白道川,依附於隋軍的庇護之下,而他做爲人質送到長安。那幾年,隋朝和兄長的關係極好,兄長得依靠隋朝的庇護,以對抗阿波和達頭。而隋朝則要利用兄長的大可汗名號,對付草原各部。在這種密切的關係下,他在長安的日子過的不錯,得了上柱國、安國公的頭銜,經常能參加皇家的宴會。那段日子是美好的,不過最終回到草原後,庫合真雖懷念那段日子,可卻絕不想再回去。在長安的每時每刻,其實他都提心吊膽,他只是一個人質,生怕哪一句話說錯了,就被隋朝人給拖出去砍了。那是一種命運不由自己把握的可悲日子,現在他統兵殺到軍都關下,他迫切的想要回到隋朝,但卻是率兵殺進去。
隋人的信寫的很簡單,漢、突厥兩種文字寫成,不過他認得漢字。
“這些隋人,要降就降,還要搞什麼和談。我見過隋朝的皇帝、皇太子,倒是從沒見過這位皇太孫。不過,他沒資格跟我談什麼條件,知趣的話,快快獻城投降,到時本特勤定會在大可汗面前爲他求情,讓大可汗也給他封一個小可汗之位,保他從此衣食不無憂。若是他不識時務,覺得憑他那點兵馬,還有這城池關隘就能擋我,那他就太過愚蠢了,等我城破之時,他就只能當一個奴隸。”
“嗯,就把我剛纔的這番話原話不動的寫成信,送給楊林吧。”
他的話被原封不動的寫成了回信,射進了軍都關內。
讓庫舍真有些意外的是。信送回去後,隋人就沒有再派使者前來了,隋人似乎準備決死一戰了。
“哼哼,這些愚蠢的隋人,真以爲他們躲在這城池之後。就能擋住我們突厥的勇士們了嗎?”庫合真雖然根本不想跟隋人談判,但是他還是很享受那種隋人哀求的感覺的,可現在隋人居然提了個頭然後立馬就放棄了的做法,卻讓他很生氣。你們怎麼能就這樣縮回去了,你們應當繼續派人來送信啊,繼續寫信請求和談啊。應當由那個皇太孫楊林親自寫信過來求我啊,甚至得先送些美女珍寶過來啊。
“合力那邊準備的怎麼樣了?”庫合真心情不暢,轉頭問部下。
“合力率領其餘兩萬人馬還在掃蕩蔚州呢,按特勤的計劃,他接下來會進攻飛狐關。然後順着飛狐陘、蒲陰陘直接殺入河北。”
庫合真哈哈大笑,“那些隋人肯定料不到某攻打軍都關只是個愰子,真正的殺招卻是那兩萬人馬。哈哈,不過,咱們就算是做戲也得做全套,給你們三天時間,三天之後,攻城器械得準備完畢。到時發起猛烈的攻城。就算是佯攻,也一樣得拿出氣勢來,咱們得讓隋人知道我們突厥勇士的厲害。攻的越兇,隋人就會把河北的兵都調到軍都關來,到時易州那邊防禦就會減弱。”
“特勤足智多謀,最狡猾的狐狸也比不上特勤的聰明。”屬下拍着馬屁。
高熲很快得到消息,說太孫下令各部,堅守城中不出。
這個消息讓他很是惱火。他沒想到楊林居然跟他來這一招。龜縮城中不出,這不是楊林的風格啊。當初楊林在懷荒,哪一次不是主動出擊。且多次是以弱擊強,以少攻多,甚至還曾經遠上三蕃進攻鐵勒。現在楊林手上兵馬十餘萬,不但有十餘萬懷荒軍,還有數萬三蕃軍,而且現在他還掌控着幽州府,十總管也還有數萬大軍。其兵馬數量並不下於進攻的突厥人,他爲何要這樣龜縮防守?
這個消息收到不久,高熲又收到了第二個消息,楊林正派人和突厥人接觸,準備和突厥人和談。
聽到這處消息,高熲勃然大怒,他已經感覺到,自己的計劃已經完全被楊林所洞悉。不旦如此,楊林還找到了破解的計劃。他不相信楊林真要跟突厥人和談,可如果突厥人真的和楊林和談,那麼他的打算可能就要落空了。楊林和突厥人不打個你死我活,兩敗俱傷,那他等在這裡還有何意義?而且他呆在這裡的時間越久,面臨的壓力就越大。他不可能一直呆在這裡,再呆下去,皇帝的旨意只怕就要到了。
在昨天,他與行營諸將們軍議之時,還說了自己的計劃,爲了能全殲入犯的這二十萬突厥人,最起碼得重創這支突厥人,他們不得不改變原來的作戰計劃。因爲突厥人改向東而不南下,那麼他們原來準備誘突厥人在雁門關下,然後派兵包抄他們後路的圍殲計劃已經失敗。現在,他打算讓突厥人進攻代北,讓東路軍拖住他們,拖累他們,然後到時他們再一舉殺出,圍殲他們。爲了大局,所以他們不得不先任由突厥人進攻代北各地,這是爲了大局。
當時他還覺得自己是否有些太過了一些,可是現在看來,楊林也不是什麼善茬,他現在這一手,完全就是爲了對付自己。
楊林根本沒有半點大局觀,他這樣擅自與突厥人和談,根本就是不想與突厥人作戰。
自己的計劃落空了,楊林洞悉了一切,現在還使出了和談這樣的招數,自己談如何處置?繼續在馬邑等待戰機?
高熲覺得頭痛起來,原計劃中的戰機也許永遠不會出現了。想要等到楊林與突厥人兩敗俱傷,似乎遙遙無期。自己該怎麼辦,繼續等待,還是立即出兵北上?
“高公,咱們這次最大的目標還是取得北伐大捷啊。若是等突厥人在代北劫掠一圈,然後從容退回草原,咱們都無法向陛下交待。”韓僧壽看出了高熲的騎虎南下,不得不提醒道。楊林可以跟突厥人假和談,也可以坐守城池,甚至還能任由突厥人劫掠了代北諸州後再從容退回草原,他只要守住了幽州府就好了。但若真讓突厥人搶掠一番,然後就這麼從容退回草原,那時他們這中路軍上下,就全得玩完。皇帝謀劃數年,可不是爲了得到這樣一個結果的。“
高熲心裡萬分不願,可最後卻依然不得不下達了一個命令:“你率五萬兵馬立即起程北上,我與賀若弼隨後率十萬大軍跟上。”
“是。”
“等一下。”高熲心有不甘,咬了咬牙,最後又加了一句,“每日行軍不得超過四十里,以防突厥襲擊!”
韓僧壽馬上明白了高熲的真正意思,這是不讓他立即趕到戰場救援了。馬邑到雲內,路途三百里,一天四十里,最少得七天才能趕到。而若要趕到軍都關或者懷安,還得四五百里。高熲這是還不死心呢。
嬀州懷安城外。
黎明時分,李靖率領三千輕騎兵,終於一路奔馳趕到了懷安附近。
這三千騎兵其中有兩千是李靖的大寧鎮兵,用他向易風借款購買的懷荒軍械裝備起來,經過一手訓練,已經經歷過不少實戰檢驗的騎兵。另兩千,則是懷荒騎軍,易風拔給李靖兩千騎兵,讓他率領三千騎兵趕赴嬀州增援懷安。另有一萬步兵隨後趕援,李靖率騎兵先行一步南下。
這三千騎兵,冒雨趕了大半夜的路,好在他們都帶了雙馬,輪流騎乘,以節省馬力。此時雖然經過半夜奔馳,馬匹依然保持着不錯的狀態。
“下馬吃點乾糧。”
戰士們下馬,從馬鞍上取下一個竹筒,半個時辰前,裡面已經放入了奶粉還有牛內鬆,經過半個時辰的搖晃,早已經成了肉鬆奶粥。大家打開蓋子,大口的吃着奶粥,然後給戰馬脖子上套上布口袋,將豆餅放入其中,讓戰馬補充體力。
一營人馬,默默的作着這一切,無人言語出聲。這是李靖一手訓練起來的騎兵,經過一場場的訓練和戰鬥,如今已經充滿精銳之氣勢。
李靖看了看天色,天空仍是將明未明,夜色依然籠罩着大地,但已經隱約能看的清楚道理和行人。
天公作美,連連綿不絕的雨此時也漸小了。
幾名騎兵團長不待李靖吩咐,已經下令部下取出油布包裹的弓、箭,騎兵們把保護的很好的弓弦搭上弓,將箭支插進箭袋。把弓箭準備好後,又開始給手弩上弦,裝配好箭。
李靖看着騎兵們做着戰前準備,一面招過一名披着黑色斗篷的騎兵,“前面這個村子裡有五百突厥騎兵?”
那名黑斗篷士兵是軍情處的偵騎,肯定的道,“村裡駐紮着五百突厥騎兵,千真萬確。”
這裡已經離懷安城不過二十里,有五百名突厥騎兵駐紮,並不奇怪。不過李靖依然是再三確認,最後又揮手招來一名軍官,“帶幾名偵騎,摸過去打探一下,確認下突厥人是否在村內,有多少人,村中駐紮的位置,勿必詳細清楚。”
“明白。”偵察都的軍官點頭,回到隊伍,點了四名偵騎,然後上馬,消失在夜色中。
“五百騎突厥人,正好順路滅了他們。”一名團主道。
另一個年輕的團主也輕笑道,“等我們帶着五百個突厥人的頭顱出現在懷安城下時,想必一定會很精彩。”
李靖點頭,“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