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力有時候是一種美,美得攝人心魂,令人失去一切可抗力。如此,在張本民的傾情實踐演繹下,小偷沒辦法不服帖,只有告饒。
張本民冷笑一聲,開始做筆錄,之後離開留置室,讓輔警把筆錄整理歸檔,結合那女孩和朋友的傷情鑑定結果形成文件資料,以進一步走程序。
回到值班室,屁股還沒坐穩,又有110指令,一小區內發生狗咬人、人打狗、人打人事件。
出警,五分鐘到達現場。
一個體格高壯的男子咆哮着,時不時追打幾下一名較爲瘦弱的老年人。旁邊一名六七歲的小女孩,緊緊牽住老年人的衣角,因恐懼而哇哇大哭。
張本民的到來,並沒有對高壯男子起到多少威懾作用,他依舊高聲罵罵咧咧,對老年人戳戳點點,情緒激動之時不斷起腳踢打。
“幹什麼?!打人是犯法的,你還不住手!”輔警上前制止。
“就是要不住手,誰讓他踢我的狗!”高壯男子氣勢洶洶。
“他的狗追咬我孫女,我是沒辦法才把它踢開的。”老年人見到警察如見救星,“民警同志,請你們主持公道啊!”
“公道,公你個媽!”高壯男子瞪眼大罵,對老年人道:“你個老不死的,我跟你說,今天你要是不賠償,絕對沒完!”
張本民真想一拳把高壯男子打個滿面開花,踹得他五臟六腑統統移位,但身爲警察,執法過程中不能那麼做。“請你不要罵人,更不要打人,跟我們去派出所做個筆錄。”他壓住火氣說。
“一說‘請’字還真不習慣,我粗人成性,還就不好使喚。”高壯男子哼哼着,很是不屑,“警察呢,我幾乎是天天見,啥樣的人都有,所以我也不好說是應該對你們是表示尊敬還是厭惡。”
“我們不需要你的任何評價,有事說事,解決問題。”
“哦,那我現在也要報案,我的愛犬被人踢了,怎麼辦?”
“你的狗爲什麼挨踢?還不是因爲它要咬人家的孩子!”張本民壓住怒火,處理這種情況必須耐住性子。
“要咬,不是還沒咬到嘛!”
“咬到了還不晚?”
“晚什麼,打個針不就得了?”
“你說得倒輕巧,那孩子的心理和身體受到的傷害會有多大?換個角度說,如果你家孩子被別人的狗咬了,你會怎麼辦?”
“我扒它的皮,吃它的肉!”高壯男子瞪着眼,脖子上青筋暴出,“唉!這是怎麼回事?你這明顯是偏袒,執法不公,不配披這身皮!”
“我再警告你,說話注意點!”張本民厲聲怒喝,“否則你就是公然侮辱執法人員!”
“我只是質疑你的執法,如果你心裡沒鬼,又怕什麼?”高壯男子絲毫不示弱。
“好。”張本民咬着牙點點頭,“你養狗辦證了嗎?”
“什麼?養狗還要辦證?”
“不但要辦證,還要牽繩遛狗!”
“牽繩?”
張本民一尋思,這會兒還沒有規定養狗辦證、出門遛狗要拴繩,不過不要緊,用不着解釋,直接解決問題就是。“找傢伙,把狗也逮起來,一起帶走!”他對隨來的輔警道。
“誰敢動我的狗,就跟誰拼命!”高壯男子一聽又暴跳起來。
“怎麼,你還要暴力抗法?”
“是你們在暴力執法!”
“是不是暴力執法你說了不算,如果你覺得我們不對,可以去投訴。”張本民不再理睬高壯男子,走到因受驚嚇而一直在哭的小女孩身旁,蹲下來,“小朋友不要怕,警察叔叔在這裡,專抓壞蛋!”
“還有壞狗狗!”小女孩擦着眼淚,很是委屈。
“對,連壞狗狗一起抓走!”張本民摸摸小女孩的腦袋,“好啦,勇敢的孩子不哭。”
“得意個什麼勁兒,我一不犯罪二不犯法,來抓我試試!”高壯男子抱着膀子,依舊神氣得很。
“你把人給打了,犯不犯法?”
“誰讓他踢我的狗!”
“你的狗要咬人,誰都可以強制性制伏,別說踢兩下,就是踢死它都不爲過!”
“放你個屁!”高壯男子又暴怒起來。
“你這是在辱罵警察。”
“罵?我他媽還要打呢!”高壯男子說着,上前開始推搡張本民。
張本民希望這一幕出現,他借勢向後一個趔趄,踉蹌着步子,“你這是在暴力攻擊,再不住手你可沒法收場!”
“就你這慫樣,跟片枯葉似的,一指頭戳你個狗啃屎,還他媽好意思穿這身皮出來逛蕩,簡直是丟盡了警察的臉!”高壯男子聳着肩膀逼上前,以各種神態居高臨下挑釁着張本民。
張本民嘴角掛着冷笑,小聲道:“今天我要像殺你的狗一樣宰了你,讓後像宰你一樣殺了你的狗。”
高壯男子聞聽,鼻翼疾速煽動起來,“媽的,你是活夠頭了吧!”說完,掄起膀子向張本民的肩上狠狠砸了下來。
張本民以四兩撥千斤之巧,在假裝捱打抵抗時卸掉了下砸的力道,然後在近身的同時猛地出了個短小快拳,擊在高壯男子的右腹上。
拳力透過鬆軟的肚腩,落在肝臟上,高壯男子疼得閉過氣去,像被電擊了一樣,佝僂着腰僵在那兒。
“銬起來,拉到車上去,還有那條狗。”張本民淡然地對輔警道。
“狗跑了。”
“那就暫且不管,先把這個狗都不如的東西給掐住。”張本民說着來到老年人身邊,“孩子有人帶嗎?你得跟我們走一趟,到醫院檢查下做個鑑定,然後還要做個筆錄。”
老年人先是摸了摸腫脹的嘴角,然後擺了擺手說算了,小民惹不起惡人,省得往後麻煩不斷。
張本民忍不住暗歎,老年人說得沒錯,高壯男子終究要出來,難說會不會變本加厲報復。“行吧,那你就先回去,把孩子帶好,別讓她嚇着。”張本民再次蹲到小女孩面前,“怎麼樣,壞人給抓起來了吧?至於那條壞狗,嚇得不知道跑哪兒去了,等明天再抓它好不好?”
“嗯,我看到了,壞人被抓到警車上去了。”小女孩停止哭泣,睜着天真的大眼,“警察叔叔,你能天天在我身邊嗎?”
“哦,叔叔還要去幫其他人呢,不能一直在你身邊。”張本民面帶微笑,“不過你放心,只要你有困難,警察叔叔就會立刻飛到你面前!”
“那好吧。”小女孩說着,從口袋裡掏出一顆糖,“謝謝叔叔,獎勵你!”
張本民突然間有種莫名的感動,他接過糖,笑道:“嗯,那叔叔也謝謝你啦。”
“不用謝,那是你應該得的!”小女孩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張本民站起身,面對天空使勁很呼吸了下,平息了下心緒,職業的神聖感空前強烈。一時間,竟然忘了自己的來歷,還有很多事情等着去做呢。
只能是一聲嘆息。
回到派出所,下班時間已到。
正好藉機先把高壯男子關一夜,張本民讓輔警把他送進了留置室。
這個下午夠忙碌,不過張本民覺得很充實。雖然只是些小偷小摸、小打小鬧,看起來事並不大,但影響卻不小,處理好了,便能攏住人心。
晚上,躺在牀上的張本民不由得生出些感慨,所謂聚沙成塔,小的好事做多了,其實就是大善事,老百姓們都能感到溫暖,社會不就好了麼,否則,不就是人間地獄?聯想到自己的切身實際,如果當初不被種種不公平甚至是十分險惡地對待,又何以會經歷那麼多的磨難。好在他還算是幸運的,大難不死,還能繼續爲自己討公道。可有的人呢,比如秦義,冤魂該何處申訴?
想得心潮翻涌無法入睡,乾脆起來忙事情,張本民打電話給中午被羅文港狠揍的那人,說自己是中午在場的那名派出所便衣,想了進一步解點情況。
對方一聽,很爽快地答應下來,說次日一早,一起吃個早餐,邊吃邊聊。
“我是敢怒不敢言!”第二天早上,被打的人腆着個肥肥的肚腩按照約定地點來到,說話間不時揉着腦袋。
“那個叫羅文港的有多厲害?你竟然窩囊成這樣,連警都不敢報?”
“你不知道,他的社會關係不一般,有些事常人做不來,他卻行得通。”肥肚腩嘆着氣,“我也是倒了黴,沒想到今天竟然撞到了他手上。”
“看你的樣子,像是要忍氣吞聲自認倒黴?”
“不!”肥肚腩的眼中顯露些怒火,“要是能咽得下這口窩囊氣,就不會跟你見面了。”
“那好,問你幾個問題,你把知道的都告訴我。”張本民遞過去一支菸,儘量把氣氛弄得鬆閒些,“那賭場開幾年了?”
“兩年吧,時間也不太長,但膨脹得特別厲害,有時一晚的賭資都上十萬、二十萬呢。”
“那羅文港的抽頭看來不小嘛。”
“據聽說他只是個負責看場子的,真正的老闆是公安方面的人,不過到底是誰就不知道了。”
“去賭錢的多是些什麼人?”
“什麼人都有,有專業的,一年到頭泡在裡面,每天進出個幾千塊錢已風輕雲淡,也有偶爾尋個刺激的,那是小魚,輸贏也就千兒八百的。”肥肚腩捏着香菸,露出一副陶醉並羨慕的神情,“大魚,也是少不了的。那才叫牛呢,都夾着個小包,幾萬扔出去眼都不眨。”
“他們都是做生意的老闆?”
“不一定,也有坑蒙拐騙偷的,反正沒幾個好人,完全沒底線,還搶奪呢。”
“哦,怪不得,錢來得易,不心疼。”張本民點點頭,“賭場裡還有沒有其他非法盈利的?”
“其他的還真沒有,都是耍錢的。”
“羅文港一般什麼時候在?”
“絕大多數時間是晚上,白天極少去。”
“賭場裡有幾個人?”
“沒幾個,都是小夥計,只負責提茶倒水。”
“沒人看場子?”
“開玩笑,那賭場根本不用擔心安全問題,行內的人都知道,誰敢去造次自找苦吃?再說了,就羅文港那狗日的跟鐵塔一樣,有他一個也就夠了。”肥肚腩說着,又揉了下腦瓜子,“你打算怎麼搞何廣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