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時間就是要等到夜裡十二點鐘過後,再發生什麼,就不能算是今天的事兒。
一個年齡大點的室友起夜了,他有個習慣,每天十二點多鐘就要上廁所。
張本民坐了起來,開始採取行動。他舒展了下手臂,豎起手掌,對着左右兩個“乾兒犯”的脖子猛地砍下去。
兩人一點聲音都沒發出,只是痛苦地蜷縮起了身子。繼續行動,張本民探着身子,又是幾掌下去,把另外兩個也解決了。
事情辦完,張本民回身在鋪位上坐着,探了探鼻息,左邊的傢伙好像有點不行,可能是第一掌下去力道有點大,已經閉過氣去了。
不能把問題鬧大,張本民便開始掐他的人中,過了一會,那人終於緩上了氣,和另外四個人直哼哼。
牢頭醒了,問怎麼回事。
張本民說這幾個傢伙有點欠,教訓了他們一下。
這時監室裡的人都醒了,張本民下了鋪,得做好準備防止大金牙發力,當然,也沒忘向唐姓老繭底子解釋。他走過去幾步,說現在已經過了十二點,翻過去了一天,應該可以動手了。
唐姓老繭底子呵地一聲笑,歪着腦袋點着下巴,沒說什麼,倒身拉上被子蓋住頭,接着睡。
動靜引起胖管教的注意,一般情況下就寢後監室裡不允許開燈。張本民對前來的胖管教說,事情是他做的,打了幾個人,願意接受懲罰。
胖管教將張本民帶出去,蹲禁閉。
來到禁閉室,張本民趁胖管教還沒走,說能不能申訴點別的事。胖管教見他說得平和,便耐住性子問什麼事。
張本民扒開衣服,把被幾個“乾兒犯”踢打得淤青的地方給管教看,說是被欺負在先,實在沒法忍了才動手。
胖管教很有同情心,嘆了口氣,問是什麼時候打的。張本民說就在昨天,一窩人圍着打,還威脅不許出聲,否則就要直接弄死他。
在猶豫了片刻後,胖管教說就這事要申訴?
張本民說不是,低頭看了看腳鏈,說他是被陷害殺人的,當了替罪羊,而且再怎麼說現在是偵查期,並沒有確定他就是殺人重犯,怎麼就鎖上了?關鍵是這麼一鎖,監室裡的人都看他好欺負,誰都想拿他出氣,有事沒事打幾下過過癮。
胖管教猶豫了下,說打開腳鏈要請示,實在不行的話,就換個監室。
請示很有效,就在第二天,張本民的腳鏈被拿掉。
張本民頓覺渾身發熱,體內的小宇宙像要爆炸一樣,他有了個念頭,單挑大金牙,如果將他扳倒,就和“磕板兒”成功的效果幾乎一樣,不但能過上安靜舒服點日子,而且還能避免和牢頭的直接衝突。
主意已定,就是等待時機。無端發難不行,否則顯得張狂,也不合規矩。
機會來得很快,而且還很合適,因爲大金牙急於篡位,按捺不住對牢頭下了黑手。午飯前,他冷不丁地對着牢頭的右下腹偷偷猛搗一拳。
這一下,直接導致牢頭失去戰鬥力,他痛僵在那裡一動不動,像被點了穴一樣。牢頭的打手想上去幫忙,但被“金牙幫”的其他人擋住,說有人要“磕板兒”,誰都別插手。
大金牙獰笑着看着牢頭,就像獅子看着爪下的肥羚羊,他得意地攥了攥拳頭,掄起來準備砸向牢頭的脖頸。
張本民連忙上前,一把拽住大金牙的胳膊,“磕板兒沒關係,但不能耍陰招,你這樣勝之不武,沒有人會服氣,而且還會瞧不起你下黑手。”
“喲,管閒事的還不少?”大金牙很感意外,“你他媽是腦袋壞了吧,想找死?”
“你的話有點狂,但好在說在了明處,好歹也算是有點血性。”張本民道,“我想咱倆來個單挑,如果你贏了,就算是順利磕板兒,牢頭由你來做。”
“你是哪根蔥?說話算個屁!”大金牙並不想和張本民動手,眼前的牢頭已經是待宰羔羊,拿下他不費吹灰之力,省事。
“你看我長得像蔥?是不是想拿來插進你的豬鼻子裡,裝象?”張本民既已決定和大金牙動手,說話也就不留什麼餘地,“別充大尾巴狼,是孫子就是孫子,要想證明自己,就直接說你敢不敢吧?”
大金牙是混過的人,知道這個時候能上前的人絕非一般,不過看看張本民並不是顯得很強壯的身板,覺得三下五去二就能他搞定後,然後再抓緊時間把牢頭給解決掉,不就行了麼,於是便呵地一笑,道:“好啊,你想送死,我就成全你!”
“那就多謝你出手相助了。”張本民一聲冷笑,“儘管來吧。”
不用說,接下去會很精彩,監室裡頓時躁動起來,大家自覺地騰出了個大場子,都縮到了角落。尤其是幾個乾兒犯,他們根本就不覺得張本民會是大金牙的對手,個個嗷嗷叫着快動手。
大金牙是練過的,以拳擊的套路擺動着雙臂,小步逼進。張本民一看,短時間抓不到什麼有利機會,就相應地小步退讓。
這不是辦法,畢竟監室空間有限。很快,張本民就要被逼到牆角。
看來不主動進攻不行,張本民用餘光觀察,離牆只有三四米的距離,於是快速後退,一個後高擡腿,以身體前傾的姿勢後蹬在牆壁上。
大金牙一看有機可趁,連忙逼進,想把張本民的移動空間封住。
此時,張本民蹬牆借力,下半身猛甩出去,一瞬間,整個身體又變成了後傾,順勢對着逼近的大金牙胸口踢出一腳。
這一腳的力道不是很大,但速度極快,大金牙沒法躲閃,只好用兩手抱住張本民的腳踝,頂住這一腳。
張本民便趁着慣性,向大金牙猛壓過去。
大金牙趕到了後續力度,後推了兩步,同時向旁邊用力一送,想把張本民甩到一邊。
然而,張本民藉着身體下落的趨勢,猛地蹬踹出另一條腿,腳後跟正中大金牙的小腹。
被踹中的大金牙爲自保,鬆開抓住張本民腳踝的兩手,以充分保持平衡,但即便如此,還是被巨大的衝力頂得連退幾步。
張本民也得了機會,落地後迅速調整好身位,前後腳錯開,穩穩站住。
時機不能錯過,此刻的大金牙應該沒有適應眼前的狀況,不能等他回過神再一次發動坦克式步步爲營的推動進攻,那樣會再次被逼入死角。於是,張本民兩腿驟然發全力,騰空向前高高躍起,直撲大金牙。
採取這個招式,張本民算定了大金牙的柔韌性不強,無法高踢腿將他空中攔截。果然,大金牙見張本民飛一般撲過來,連忙後腿一步,同時擡起兩手,想用超常的臂力將張本民架住。
張本民這一招的戰術很硬朗,他抱着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心態,並不過多注意自己會遭到怎樣反擊,只是想從大金牙架起的雙臂中找到個縫隙,刺出一記重拳。
在身體接觸的剎那,張本民虛晃一招,左臂高高架起砸下來,大金牙自然奮力一撥。
張本民抓住間隙,右拳沿着大金牙的胸前,從下往上衝頂而出。
大金牙意識到的時候,已來不及防備,只有盡力將頭向後仰,期許躲過這一拳。可是在速度上,他要差一點,正好被擊中下巴,頓時頭腦一懵,失去了知覺,仰倒下去。
張本民就勢壓在大金牙身上,“咕咚”一聲,齊齊倒地。
此時與大金牙一起進來的幾人要上前幫忙,可牢頭的手下一見哪裡肯讓?一擁而上,說剛纔不是講好單挑的麼?硬生生將那幾人攔下。
這時張本民已經爬了起來,看着癱成一團、半昏迷的大金牙,不知該不該繼續下手。
牢頭這會兒緩過了勁,他用滿是鼓勵的目光看着張本民,說要打就打徹底,要裝熊就熊到底,你看着辦。
想想往後的日子,張本民蹲下來,掄起拳頭,用拳側小指下的肌肉爲觸點,以大金牙的頭頂爲中心,繞着圈兒一通猛砸。
這種錘打法不會留下什麼外傷,哪怕對方的腦組織被震成一團漿糊,從表面也輕易看不出來。
幾拳夯下去,張本民竟然打出了獸性,停不下手來。
關鍵時刻,唐姓老繭底子提了醒,說小兄弟差不多了,別把事弄得太大,要不手銬腳鐐得重新戴上。
牢頭覺得也到了位,上前拍拍張本民肩膀,握了握他的手,“兄弟,可以了!”然後對着手下一擺頭,“拿根‘直拉的’過來!”
“直拉的”就是香菸,整根的,在這裡屬於絕對的奢侈品,平常手裡有點貨的都省着抽,一根菸拆開,用紙重新把菸絲裹起來,起碼要裹三個,俗稱“小炮”,來了癮就弄個“小炮”。
張本民叼上煙,有人給他點了火,還真有點感覺。
牢頭點了個“小炮”,也沒忘給唐姓老繭底子扔過去一個。這個時候是拉攏的絕佳時機,張本民說要不給老繭底子們每人都發一炮?
牢頭猶豫了下說好,今天算是大慶,等吃飯的時候,再請大家吃頓小竈。
小竈,區別於大鍋菜,但要另外加錢,很貴,一般人吃不起。
張本民待遇特別,牢頭還給他弄了瓶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