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一臉威嚴地走過來,問張本民有什麼事,爲何這麼長時間一直轉悠個沒完。
張本民緊張了下,但瞬間也就鎮靜了下來,“唉,窩心事兒都不想提了,跟丟了車。在衛生間蹲得太久,去興寧的客車竟沒等我。”他邊說邊遞上一支菸,“這不,想搭個便車的,誰知道沒人願意帶。”
“這樣啊。”保安接過香菸,“行不通的,那些開小車的誰敢帶陌生人?”
“實在沒辦法,只有碰碰運氣了。”張本民嘆道,“大客車是沒什麼機會的,公車公營,管得嚴。”
“那是在路上,服務區不怕什麼,一起下,一起上,看不出來的,你另外給點錢不就行了嘛。”保安點上了煙,“我幫你看看吧,也許能成。”
“哦,謝謝,真是太謝謝了!”張本民猶豫了下,拿出十塊錢,“兄弟,買盒煙抽抽。”
保安看着錢尋思了下,瞅瞅四周,向張本民靠近了些,不動聲色地接過錢,道:“要不這樣,你再等會,我找個順路車,不花錢。”
保安說的順路車,是給服務區加油站送油的油罐車。
“我們服務區的油,都是從市石油公司運來的,司機我幾乎都熟悉。”保安一副得意的樣子,“今天正好是送油的日子,晚些時候準能把你送上車。”
“謝謝,這下可放心了!”張本民又遞上一支菸,“大哥,能找個地方休息會麼?”現在他需要及時補充體力,以備不時之需,所以得厚着臉皮。
“你就在值班室睡吧。”保安很乾脆,“有張摺疊小牀,被子也是現成的。”
張本民也不客氣,直接去了值班室。這一覺睡得很踏實,和保安之間的萍水交易很靠譜,有私錢拿,他肯定不會亂說。
到了大概五點鐘的樣子,張本民被叫醒,保安說油罐車來了,正在卸油,讓他準備一下。
一切都很順利,不到六點鐘,張本民就隨油罐車踏上了前往興寧的途中。
路上張本民沒怎麼說話,因爲車上還有押運員,他跟司機一直在聊天。正好張本民也懶得開口,給他們敬了兩輪煙後,就在後排座上躺下來,迷迷糊糊地睡着。
“喂,小夥子!”
睡夢中,張本民被喊醒,興寧到了。油罐車在市石油公司倉庫大門外把他放下,司機說只能到這裡了。
到興寧就行,在哪兒下車都無所謂。夜幕中,張本民打了輛出租,先往學校的方向進發,他想找機會見薛玉葉一面,告訴她真相。
站在學校門口,看着眼前的一切熟悉又陌生,張本民一時百感交集。
不敢貿然進校門,怕學校會被春山警方通報“案情”,成爲協查體。學校對面有個老小區,開放式的,那是個去處。裡面很多人家都把房子改成了小旅館,專門做學生的生意,什麼證件也不用。
張本民找了個位於二樓的旅館,要了個房間。爲防止萬一,睡覺前他還仔細查看了下,窗戶沒安裝防盜網,可以爬出去。
坐定,抽了支菸,心緒卻難以安定,張本民覺得找薛玉葉不太妥,可能會給她帶來諸多負面影響。還是直接去位於淮海路的那家酒吧,找劉二能謀個生路。
準備出門,張本民拉起了衣領,轉動門把。
誰知,就在門剛開了一道縫的時候,“砰”一聲被撞開,衝進來一個年輕人。
張本民頓時驚得頭皮發麻,難道市裡的警察就這麼神?這纔來多長時間,就被圍堵了?
“大俠,救命!”來人進門後迅即把門關上,“有人要砍我,借貴地躲一下!”
虛驚一場!張本民按着胸口,惱怒地道:“你他媽有病是不是!”
“息怒息怒,我知道是我的不對,但您大人大量,幫小弟一把!”來人眼神惶恐,“以後肯定回報!”
張本民想到自己的處境,不敢留他,“我沒法幫你,還是趕緊走吧。”
“就待一會,十分鐘八分鐘就行。”來人掏着口袋,拿出一沓錢,“有酬勞。”
“這不是錢的問題,你還不知道我有多大麻煩。”張本民擺手道,“弄不好最後還把你給牽進去,讓你後悔不及。”
“你有多大麻煩?”來人笑了,“告訴你,除了殺人,在我眼裡什麼麻煩都不是麻煩。”
“那看來你是很厲害了,可怎麼會被誰追成這狼狽樣?”
“好漢架不住雙拳嘛。”來人慨然道,“一羣混蛋,攔住一個小女生想佔便宜,被我大聲呵斥了,結果他們就掏出刀來說要砍死我。好在我跑得快,要不早就被追上了,那後果可沒法想!”
打抱不平,爲正義出手,張本民從心理上接納了來人,“這房間,今晚就留給你了。”
“那倒用不着,我一會就走,真的走。”來人似乎是個自來熟,“我叫何部偉,是個打散工的。”
“不用說你是誰。”張本民看了看時間,“你儘管住吧,我走了。”
“兄弟,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沒?”自稱叫何部偉的年輕人道,“我不想欠人家的情,能還的立馬就還。”
“你出手救人,做了好事,我幫你也是天意的,不必還情。”
“這算是社會獎勵?”何部偉笑了笑,“一看兄弟你就是夠義氣的人,這樣,我請你吃個宵夜,怎麼說也是緣分一場。”
說到吃飯,張本民肚子開始叫了,還真的有些餓,怎麼不也得填飽肚子?不過,跟不熟悉的人一起,似乎多有不妥。
猶豫時,張本民越看何部偉越面熟,便問道:“我們是不是見過?”
“應該沒有吧。”何部偉說着,仔細看了看張本民,道:“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你有些面熟。”話音一落,他猛地一拍大腿,像觸了電一樣,“哎呀”一聲,“你,你,你不就是前不久在火鍋店差點被堵的小大哥麼!”
沒錯!張本民也想了起來,這個叫何部偉的年輕人,是火鍋店後廚的那個機靈小夥子,當時還把身上的白色工作服脫給了他!
這下還說什麼?張本民一拍何部偉肩膀,走!
兩人來到一家茶餐廳,邊吃邊聊,相談甚歡。張本民沒告訴何部偉真名,把劉國慶的身份搬了出來。
何部偉稱呼張本民爲“慶哥”,邀請到他租住的地方落個腳。
張本民覺得何部偉還算是可靠,他跟蚊子有點相似,說話大嘴巴,但心地不壞。想想自己還居無定所,而且也看出來何部偉確實夠誠意,便答應了下來。
吃過宵夜後,何部偉把張本民帶到一個比較靠繁華地帶的小區,他在那裡租了個小套的一室一廳。
“慶哥,你先等等,房間太亂我先收拾下。”何部偉進門後就鑽到了臥室。
“用不着,男人都這樣,哪能收拾得利索?”
“那也不行,畢竟你纔剛到,第一次嘛。”一會兒,何部偉抱着堆髒衣服進了衛生間。
“沒有女朋友?”
“不着急。”何部偉蠻不在乎地道,“現在找女朋友太危險,都是負擔,等哪天混好了再找。”
“你在火鍋店上班,一個月拿多少錢?”
“現在已經不在火鍋店幹活嘍。”何部偉抖着眉毛一笑,“那工作沒啥出息,幹一輩子也不過就是個大廚。”
“那可不一定,沒準還會成爲老闆呢。”
“做老闆得有本錢吶。”何部偉道,“所以我得乾點大事,現在主要的精力,是放在搞人際關係上,經常參加一些集體活動。”
“集體活動?”
何部偉噗哧一聲笑了,“打羣架。”
“你……”張本民像是被噎了一下,“你這集體活動有點危險,萬一鬧出人命來也不是小事,而且沒有關係的話,容易被當成替罪羊。”
“我說的那種打羣架,都是裝腔作勢,並不是真的報復尋仇。”何部偉解釋道,“要真動起手,估計臨陣的雙方至少要跑一多半。”
“哦,是湊場子的啊,那不就是尋個熱鬧消磨時間嘛。”
“慶哥你是不明白,我可絕對不是瞎湊熱鬧消磨時間的,經濟社會一切向錢看。”何部偉洋洋自得地道,“換句話說那叫出臺,一天二十塊,管吃一頓。聽說現在行情漲了,一天要三十了呢。”
說實話,何部偉這些津津樂道的東西,在張本民看來實在乏味。
何部偉並沒意識到,見張本民不說話以爲是他累了,就把房間讓出來說趕緊休息吧。
“你睡哪兒?”張本民問。
“沙發!”
張本民看何部偉一副義薄雲天的樣子,估計也客氣不來,便進臥室睡了。
第二天早上,張本民醒來時,何部偉已經買回了早餐:兩杯豆漿、兩根油條、兩個肉夾饃、兩份粉絲湯。
“這麼豐盛?”張本民下意識地說了句。
“簡單的早點,還算豐盛?”何部偉不由得笑了,“中午我帶你吃大餐!”
“算了,我還是不出去爲好。”張本民猶豫了下,道:“之前我在興寧這邊惹了點麻煩,被逼回老家春山,誰知在春山又犯了點事,只好折回興寧躲一陣子。”
何部偉聽後立刻說道:“錯,慶哥,你是大錯特錯了。像你這種情況,就得光明正大地出來,啥事沒有,要是縮頭縮尾地藏着,一露頭便會被抓到。”
“你這話說得沒什麼道理。”
“沒道理,但有依據。”何部偉認真地道,“我知道的就很多,那些避風頭的人,越是租個房子躲着不動,結果偶爾出來透透風,就被發現了。相反,沒事就出來晃悠,哪裡人多就往哪裡去,反而還沒事。”
“只能說是巧合。”
“看來你真的是不信。”何部偉滿是遺憾地道,“慶哥,這方面我真的比你有經驗,聽我的絕對沒錯,該出去的時候就得到外頭走走。”
張本民一琢磨,反正現在他是劉國慶,身份證明也有,也不是見不得光,於是答應了下來。
“好!”何部偉點頭道,“剛纔出去買早點,碰到了個熟人,說有人在臨時招兵買馬,咱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