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警犬的叫聲讓張本民很緊張,經過專業訓練的獸類,總是很可怕。
不過再想想也沒什麼,一般情況下,在沒親眼看到目標之前,警察是不會大撒手讓警犬出擊的。要麼就是警犬感知到目標就近在咫尺,興奮度爆表,警察也會鬆繩放犬。但就目前的距離來說,很安全。
張本民很有把握,只須同搜山的警方同頻共振,保持着一面山的距離,不斷推移前行就可以。不過總的來說情況也不妙,畢竟暴露了藏身之地,讓警方進一步確認了他就山中。
不敢有絲毫大意,辨了辨風向後,張本民沿下風口方向繼續上山,這樣不會不留下什麼氣息。果然,在他快要到第二個山頭的時候,聽到了警犬在山澗附近狂吠亂叫起來,從無序的叫聲判斷,它們已經徹底跟丟了他的氣味。
警犬失靈,警察會繼續展開地毯式搜索嗎?
張本民開始覺得警方應該不會如此大動干戈,不過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案子這麼大,又有胡華正在,警方肯定會不遺餘力地爭取將他捉拿歸案,而且他們已經百分百確認了他就在山裡,更加不會輕易放棄。
即便如此,張本民還是堅持原有的打算,保持安全距離,不盲目奔逃。眼下所處的山上更加荒蕪,樹木、灌木異常濃密,這對他是有利的,能在逃跑時更好地隱蔽起來。
站在山頂上,張本民先選定了容易後退且不易暴露的下山路線,然後,便坐下來邊休息邊觀察動靜,看警方何時繼續進山。
山風變得很大,幾乎壓住了一切聲音,但還是有若隱若現的高頻嘈雜聲時不時隨風而至。張本民知道,警方採取了心理戰,想故意製造聲勢想將他震懾。
面對這種徒勞做法,張本民根本就不當回事,而且他還相信,警方這麼大規模的搜山肯定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供給是個問題。
想到供給,張本民摸了摸帆布包,得了些安慰。剩下的幹饅頭、麪包和午餐肉,還有一杯水,最低限度使用的話,起碼能撐上幾天。
此時,一陣屎意襲來,不過張本民強忍住了。因爲警犬的嗅覺非常靈敏,尤其是追蹤犬,在這方面有特殊的針對培訓,對人類的大小便氣味很敏感,爲的就是在野外追蹤中能有效鎖定目標。
不能再猶豫了,趕緊繼續前行。張本民覺得,翻到第三個山頭,應該才能暫時告別危險。
一口氣下山,再爬到第三座山的半山坡位置停下,此處有一個地方亂石突兀,高高聳起,上面雜草叢生。這種地方易於隱蔽,還便於觀察。趴在石頭上的亂草中,可以很好地看到剛纔經過的第二個山頂和山坡的情形。
此刻,夕陽墜到山頭,天色有點轉暗。張本民看到對面的山頂上,幾處樹木縫隙較大的地方,鼓起了幾個迷彩色的東西,如果沒有判斷錯,應該是帳篷。
警方隊伍安營紮寨了,看來要有一番拉鋸戰。這讓張本民心裡一沉,不過很快他就搖頭嘆笑,不必擔心那麼多,還是老樣子,只要繼續保持足夠的安全距離就行,現在需要的是馬上休息,保證體力跟得上。
天愈來愈黑,張本民蜷縮在草叢裡。這是山陰之坡,陰寒之氣重,再加上又渴又餓,讓人很是難以忍受。沒辦法,只有補充點能量。拉開帆布包,先拿出水杯,慢慢抿了一小口,然而倒黴的是,一個失手水杯跌落下來,等揀起的時候幾乎已滴水全無。
很可惜,但無法挽回的事情沒必要去多糾結,那隻會讓自己更加沮喪。張本民掰了塊乾麪包啃起來,午餐肉那種高能量的珍稀品,還是留到最關鍵的時刻再用。
簡單補給之後,張本民又使勁蜷了蜷,儘量保存體溫。不過這時,屎意再次開始上涌,而且來勢洶洶,不可阻擋。
張本民爬了起來,從包裡摸出那把仿冒的小軍刀,摸索着到一個有軟土的地方,挖了一個坑。利用這個坑,痛痛快快地解決了大小便,之後把土回填,又用腳踩結實了,還找了點碎草遮蓋了下。
這一下身體算是比較安坦了,回到草叢裡躺下後,很快便沉沉睡去。
黎明時分,張本民被凍醒,手腳冰涼,甚至有些麻木。不過這些已完全顧不上,危機感重重襲來,讓他驚厥着跳起。他怕警方行動過快,不知不覺將他包圍,因爲對面山頂上的帳篷已然不見。
仔細聽了聽,還好,周圍沒有任何異響,看來警方已經動身,但目前尚未接近。張本民趕緊把睡覺的草叢整理了下,又看了看屙過屎的地方,碎草覆蓋得還算自然。當然這只是爲了防警察,不是爲了防警犬,否則肯定要埋得更深一些。
留點線索給警犬,讓它適當叫喚幾聲,也算是個警報,挺好的。
繼續前行。
太陽露出頭的時候,到了第三個山頂,可以好好地歇一陣子了。等警察到半山腰時再動身也不遲。現在,隨着地形的複雜,只要保持着半面山的距離就行。
張本民找了塊露陽之地,讓陽光肆意地落在身上,他需要熱的能量。不過此時,更需要補充的應該是水分,看看周圍,有一片不知名的常綠植物,葉子上面的冰霜已開始融化。
張本民撲了過去,貪婪地吮舔着葉子。這個過程沒有痛快淋漓的飲水感,但最終效果差不多,算是解了乾渴。
感謝冰霜、太陽,還有最終而成的珍稀之露!
張本民有了短暫的心滿意足。之所以說短暫,是因爲不敢掉以輕心,此種境況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着高度警惕。
爬上一棵不高但視野很開闊的樹,張本民邊朝山下看,邊全神貫注地聽着動靜,因爲警犬到了他夜裡棲身的半山腰山石突兀之地,嗅到他的大小便氣味時,應該會叫幾聲。
時間過去了很久,沒有絲毫動靜。
張本民從樹上下來,靠着樹幹坐在地上尋思着:這麼長時間都沒有動靜,是警察行動慢了,還是撤了?還是……
突然間,張本民又想到了一種可能,頓覺頭皮發麻!他連忙起身豎耳聽着,周圍還是死寂一片。但不管怎樣,得趕緊離開,直覺告訴他危險正在迫近。
就在心悸之時,張本民聽到了一陣斷斷續續的對話聲,正好印證了他的第三種猜測。
“讓狗歇着,不讓人歇,有點說不過去吧。”一個稍顯稚嫩的聲音說。
“聽說那兩條警犬是第一次執行任務,跟你一樣,也屬於新兵蛋子,所以得悠着點用。”另一個聲音聽起來就老道多了。
“悠着點用?那我就不太理解了啊,班長,你說爲什麼非把我編進第一小分隊打頭陣?”稚嫩點聲音道,“都是新兵蛋子嘛,難道我就不該被悠着點用?那是不是說,我還不如一條狗了嘛。”
“不能那麼說,人和狗不能擱一起比。”被稱爲班長的人道,“只是從難易程度上講,培養一條合格的警犬,比培養一名合格的武警戰士可要難多了。”
“說是這麼說,但我總覺得還是人不如狗。”
“你這想法不對,看來回去得好好給你上一課,否則你的思想會出問題的。”
“行,都聽班長的,你安排,我服從。”稚嫩的聲音笑了,“好了,言歸正傳,聽說咱們搜捕的殺人犯好像有點特別,纔剛上中專一年級。”
“唉,我覺得吧,不是犯案的嫌疑人特別,而是案子本身有點特別,你想想,誰會放着大學好好的不上,專門回家殺人?”
“聽說那人見財起意,把永博公司的女會計給錘死了,想搶錢。”
“不是那麼簡單的,我聽說之前那人的老媽被那家公司的人給扔下了樓呢。”
“這麼說,事情前後肯定有聯繫,但不管怎樣,我相信那人一定是走投無路纔會走向極端的。”
……
不能再聽這兩名武警聊下去了,否則就沒了最起碼的安全距離。張本民趕緊退着轉過身,鑽進了高深的草叢中,貓着腰往山下疾步而去。
也許是心慌意亂,跑了幾十米後,腳下一滑,竟然翻滾了一下,壓斷了地上的枯樹枝,發出“咔”地一聲脆響。
這個動靜,無疑是致命的。
張本民愣了一下,馬上掀起腳旁一塊比較大的石頭。
石頭“咕咚”着往山下滾去,中間夾雜着樹枝斷裂和枯草撲倒的聲音。之後,張本民趕忙連爬帶走,沿着山坡的斜橫向,往東面奔去。
跑了不遠,來到一個有連續起伏的凹凸處,這裡能近距離躲避。於是,張本民大膽地停了下來,他想知道弄出動靜後的情況到底怎樣。
兩名武警果然被騙,他們聽到動靜後就飛奔過來,並順着石頭滾落的方向追了下去,還時不時相互提醒着要小心安全。
張本民像烏龜一樣蟄伏着,等着那兩名武警返回,因爲他們一路追下去,會發現是一塊鬆動的石頭“戲耍”了他們。
沒錯,大十幾分鍾後,張本民又聽到了兩名武警的說話聲,他們的腔調有點懶散,還帶着點自嘲,說神經過度緊張,氣喘吁吁地追着一塊石頭跑。
“也不一定,誰說不可能是那嫌犯呢?”班長的聲音傳來,“這山裡的情況太複雜,到處是高深的野草和樹木,根本就沒法搜捕。你說,現在咱們隔開十米的距離,各自躡手躡腳地走,能知道對方的存在嘛?”
“所以啊,得讓警犬上,它們的聽覺和嗅覺多靈敏!”
“哪有那麼多警犬?而且山裡地形複雜,風又大,兇手的氣味也不是那麼好辨認的。”
“行了,該做的我們都做了,還是早點爬到山頭給個信號吧,這一片暫時沒有什麼發現。”
聽到這裡,張本民暗暗鬆了口氣,至少今天來說,他周旋的餘地還比較大。
暗暗做了個深呼吸,透過枝縫看了看山際的太陽,確認了一下具體方向,小等一會後,張本民繼續斜着往原來下山的方向行進。
然而,總有意外發生,剛走沒多遠,不留神晃動了一顆小樹,發出的聲響竟然驚起了一窩不知名的山鳥,一個個“撲棱棱”地飛了起來,叫喚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