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廣田沒好意思說下去的話,張本民自然知道,不就是夫妻間那點事嘛,無非是由在上面的奮力耕作變爲在下面的靜享其成。就此話題,張本民琢磨着還不能與宋廣田開玩笑,畢竟一直以來相處的方式都極爲正經,萬一陡然間葷腥味大了,薰得心裡還不太舒服。
“嗌,你說你不到校上課,整天干些啥呢?”宋廣田突然想起了這個事兒,“要不,你看這大院裡哪個地方能待得住,俺幫你介紹過去。”
“俺沒想過進大院待着,家裡還有不少事等着呢。”張本民道,“俺要先收拾個像樣的房子,老房子住不慣,早就想翻建一下的,可奶奶不給,她老人家現在一心向佛,老宅念舊根本就捨不得,說老物件不能動,可以渡過去渡將來。”
“哦,那就甭打老房子的主意了。要不這樣,你重新弄塊宅基地,新建一棟就是。”
“用不着,俺要到果園裡去折騰一下,那邊本來就有三間瓦房,俺好好收拾一下就成。”張本民道,“等弄好了,請你去坐坐,保證你會羨慕的。”
“是嘛。”宋廣田淡淡地笑了笑,明顯是不相信。
“不信是嘛?”張本民也笑了,“打個賭咋樣?讓良心說話,不能口是心非,到時你要是覺着好,就幫忙在大院裡頭物色個位置。”
“哦,你還是想到大院裡上班?!那可太好了!有你在,俺還能託不少福呢!”
“只是先有個打算,還不一定呢,算是個後路吧,因爲俺這性格不太合適幹你們那一行,會得罪很多人的,最後路就越走越窄。”張本民道,“從政爲官,並不是爲了風光,而是要踏踏實實爲老百姓做點事,那還是比較難的。現在可能還看不出來,那些官場上善做表面文章的人,在暗地裡搞各種勾當,似乎是順風順水的,但以後可能就沒他們的好日子了,國家肯定會高壓管理。”
“哦,下一步又要有啥運動了?”
“俺是看長遠的呢,說的是三四十年後的事。”
“嗨呀,那要哪輩子喲!”宋廣田摸摸額頭,笑了笑,“可把俺給嚇壞了。”
“咿,看來你現在已經伸手了?”
“小打小鬧,一點點,不就吃點禮嘛。放心吧,貪污的事俺可不會幹的,那會出大問題。”
“吃禮會吃成習慣,到時對貪污受賄啥的,也就沒啥抗拒力了。”張本民皺着眉頭,頗爲擔心地道:“不管怎樣,把握好‘度’最重要,另外還要做得巧妙。俺有話就直說了,以後你在經濟方面可能會有問題,畢竟金錢的誘惑力對誰都是巨大的,你同樣也沒法抗拒。”
“那,那可咋破解?”宋廣田一下擔心起來。
“俺不是說了嘛,要注意‘度’,甭心太黑、手太狠,適當弄點就算了。還有,要注意方式方法,比如借雞生蛋,可以找個‘活銀行’,你覺得誰可靠,就以正當的名目把錢給他‘賺’走,然後你隨時想用隨時找他就是。”
“可人心總是會變的,萬一找的人見錢眼開,翻臉不認人呢?”
“那就當是你做了件好人好事,幫別人發家致富了,或者是就當自己丟了筆鉅款,找不回來了。”
“也是。”宋廣田點點頭,“反正機會多的是,不在乎一兩次意外。”
“嗌,俺說的也不是百分百保險,只是相對安全一點。”張本民道,“最好還是甭亂伸手,你想想,本身爲官就是種無形的財富和資源,老百姓花錢都做不成的事,對你們來說不用花錢就輕而易舉地能做到,多有面子、多麼實惠!何必去在金錢上犯錯誤呢?其實說到底,禍源就出在女人身上,絕大多數在經濟上犯錯誤的官員,都是因爲女人,那些被他們搞到手的女人,都得用大把大把的鈔票供養起來。靠工資能養起來麼?絕對不可能!只是工資,能把媳婦養好就不錯嘍!”
“還真是。”宋廣田摸着下巴,意味深長地吧唧着嘴,“到期不給錢,她們就嘰嘰喳喳地要到單位去鬧。”
“喲,你還挺在行?不會也開始玩了吧!”
“沒沒沒,俺咋會搞那事兒呢。”宋廣田連連擺手,“俺是跟呂鄉長上酒桌時聽別人講的,都是縣裡部門的領導。”
“行了,那些還是少說吧,說多就成經驗交流會了。反正你要多加註意,要好好努力幹正事,千萬甭葬送了大好前程!”張本民起身告辭,“俺也要努力,回去就收拾房子,有個好心情,奔個好前程!”
果園裡的三間瓦房,是汪益堎留下的,他承包果園時費了大力氣建成,後來他離了婚、坐了牢,果園被收回時房子也就連同收了,一起轉讓承包給張本民。
這一番收拾房子,花了不少錢。
屋頂換新、室內吊棚、內外粉刷、門窗重裝,原先沒有院牆,也新修砌了起來。劉勝利帶着一幫人,忙裡忙外,前後折騰了將近一個月。
收拾得差不多了,劉勝利問張本民幫他想好了路子沒,這都開春了,一年之計在於春吶。
張本民裝作很認真的樣子道,“一直在想着呢,要出奇創新才能賺錢。”
“你最能出奇招!都指望着你了!”劉勝利眼巴巴地看着張本民。
張本民暗自一笑,有啥奇招?現時人們的觀念都還沒打開,隨便找個事做做都能賺錢,他咳嗽了下,道:“搞個反季節蔬菜種種吧。”
“反季節蔬菜?”
“嗯,就是在冬天裡賣夏天的菜。”
“那能行麼?”劉勝利嗨嗨地笑了,“天冷了還能種啥呀?還不一打總全給凍死了!”
“搞個大棚保暖不就得了嘛,咱村南坳子地最適合了,本身就能避開北風,是個天然的小溫室,再加上個塑料大棚,那就是早晚溫暖如春,中午前後都是夏季的溫度,種啥菜不行?”
“嘿,也是哈。”劉勝利摸摸腦袋,“那,要多大的地兒?”
“把整個南坳子地都拿下!”
“喲,南坳子地那塊,家家戶戶都種糧食作物,收成都還可以,估計沒人願意讓出來吧。”
“你先找連在一起的幾家,把他們的思想做通,今年冬季搞一波下來,估計明年人人都會求着要你把他們都帶上建大棚種蔬菜。”張本民道,“這樣,你先開會動員一下,讓他們有個準備。具體行動,要等夏收以後、夏種以前,也就是收完小麥就動手,那些個秋花生啊、玉米啊、紅薯啊還有高粱菽菽啥的,就不要種了。”
“行,俺召集村民開個會就是!”劉勝利勁頭十足。
“給你打個預防針,事情可能不會那麼順,一來老百姓的念頭不容易轉變,二來總會有人唱對臺戲,你要穩着點,甭到時着了急就一蹦三尺高,那會顯得你很沒水平。”
“好的,俺都記着!”劉勝利一擼袖子,“先走了啊,去村部廣播下通知,明個上午召開全體村民大會!”
“全啥體?南坳子地就是兩個生產隊的事,小範圍召集就行了。”
“嗯,也好,那更有針對性!那俺就下那兩個生產隊的通知!”劉勝利說完,雄赳赳地走了。
次日上午,劉勝利的勁頭依舊是氣昂昂,他站在村部旗杆下的水泥高臺上,很有氣勢地說今年的小麥收割後,其他都甭種了,啥花生、地瓜的,都把種兒給收起來,然後騰出地方建蔬菜大棚。
“嘿喲,劉書記瞧你說的,祖祖輩輩留下的經驗,咋一下就改了?”
“不管是主糧還是副糧,都是保本兒的,一下不種,那可不中哦。”
……
人羣馬上就嚌嚌嘈嘈一片,從大傢伙的反應來看,反對的人佔多數。
村民的質疑和反對聲,並沒有擾亂劉勝利的心境,因爲有張本民的提醒,他心裡有底兒,不着急反駁壓制他們,等他們把肚子裡的牢騷和不滿都發出去了,再慢慢扭轉。
大傢伙嘰裡呱啦地說了好一會兒,聲音開始小了起來。曲合業趁機跳出來說,搞蔬菜大棚不靠譜,老話說得好,倉裡有糧,心裡不慌,種菜管個啥用?還能跟糧食一樣當飯吃麼。
曲合業的反對,在劉勝利的預料之中,因爲這個戇頭已經對他和郭紅綾的關係有點懷疑了,只是還不太確定,但心裡肯定是不痛快的。
“你的腦袋瓜子有點死板吶,曲合業,大棚裡種的蔬菜能賣錢吧,而且還能賣不少,到時你拿出點錢來買糧食不就行了嘛。那麼一來,手裡還能節餘很多錢!”劉勝利使勁咳嗽了下,對大傢伙道:“俺說各位鄉親父老的,你們都先甭着急反對,俺算筆賬給你們聽聽,你們馬上就能明白是個啥樣的好事了:一年中的莊稼,稻子和麥子是主糧,其他還有花生、地瓜、玉米啥的一些副糧,咱按照一畝地算,先看小麥,也就大概四百斤產量,水稻能有個六七百斤吧,按照現在的價格算,一年也就四五百塊錢的收入,再加上副糧,撐到天一共也就七八百塊。可是,要是種反季節蔬菜呢,一畝地的一茬子菜,賣到縣城裡去,刨除運輸費,一茬至少也得賣個三百塊吧?那一年要是賣上四茬,不是妥妥的一千兩百塊麼!要是勤快一點,賣上它五茬,是不是就一千五百塊了?那收入是不是翻了一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