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錦程進了錦園便脫掉了大氅,差人燒了熱水過來,浸泡着草藥的熱水冒着嫋嫋的霧氣。
浴桶的周圍放着七八個暖爐,映的那一小片地方紅彤彤的,她將身子沉入了浴桶之中,熱氣從毛孔透入了四肢百骸之中,她這才覺得自己還真真切切的活着。
沒有人能解釋爲何白家人會比別人更加的命大,就像是沒有人能解釋白柔佈置的這一切究竟是爲了什麼一般。
花錦程握緊了自己的拳頭,白皙而又瘦弱的手指,圓潤的指尖泛着點點光芒,不管如何看,擁有這雙手的人都是經不起任何風浪的嬌貴女子,但偏偏,她是從地獄爬上來的人。
“雪兒。”
她提高聲音,喚了一聲。
一直都在門外候着的靈雪推開了門,然後又飛快的將房門掩上,但饒是如此,花錦程還是覺得從外間吹了一陣冷風過來。
水聲響起,靈雪擡眸看着那道模糊的影子映在屏風上,“去請雲修寒。”
“是。”靈雪躬身應道,然後便快步走了出去。
冷風襲來,夾雜着外面清爽的味道,花錦程只着一身白色的忠義,赤腳踩在了微熱的地板上。
凡是她會去的地方已經早早的燒上了地龍,靈柳她們做一切事情都十分小心仔細,生怕她會受一點的涼。
房門被從裡面打開,外面的靈柳跟梨兒看到花錦程的模樣的時候紛紛吃了一驚,“主子……”梨兒最先反應了過來,本想衝上去但卻被靈柳扯住了手臂。
花錦程垂眸走出了房間,腳底的石磚冰冷刺骨,她的腳步頓了一下,然後繼續邁開了步子。
從門前到院子中央共五十步,花錦程站定,雙手垂着,發尖往下滴着水。
梨兒咬着脣,眼眶快速的紅了。
靈柳也蹙起了眉頭,雖不明白主子在做什麼,但她卻知道這是花錦程想做的,容不得任何打擾。
梨兒也知道,所以她只能硬生生的忍着,將手心摳破了,將嘴脣咬破了,力道也沒有絲毫的放鬆。
花錦程擡眸看着湛藍的天空。
晴空萬里無雲,一片澄澈,就如同那山澗中的清流,不染一絲纖塵。
隱隱的,她好似聽到了有破空之聲,就如同湛藍的天空被什麼給劈開了一般,顯露出了內裡所隱藏的波濤洶涌。
熟悉的冷香撲面而來,肩頭一沉,帶着暖意的大氅便攏在了肩頭,“誰讓你生氣了?”
柔和的嗓音宛若春日裡的那一縷風。
花錦程擡眸看着男人的面容,不知是因爲什麼原因,她覺得自己這一刻好似將他看的無比清楚。
雲晉,位高權重,心思深沉,這個如若神仙一般的人物,她從未聽說也從未見過有誰能入得了他的眼,可偏偏就是這樣的人卻因爲一個普通的商家女而三番四次的放低自己的身份,斂起自己的鋒芒。
花錦程一直都存着這樣的顧慮,可是今日白家人的出現卻給她敲響了警鐘。
從重生,到得皇商,掌控錦雲坊,進濟安,見故人,遇本家,一切的一切都好似被什麼東西給操縱着一般,而自從她邁進濟安城的那一刻起,已經被設計好的滾輪便開始了向前,她不覺得自己有那個心智與能力可以跟那隻手抗衡,但她好像擁有能與那隻手抗衡的利刃。
“修寒。”她張了張嘴,聲音沙啞,甚至還帶着一股子的恐懼。
雲修寒蹙起了眉頭,將人打橫抱起,“準備燙水。”
腳尖在地面一點,素白的身影飛出,速度很快,但卻十分優雅,落地之時猶若花開花落,沒有任何的聲響。
靈柳早就已經備好了熱水,所以雲修寒一吩咐,她便能將水送上。
滾燙的誰就連升騰着的熱氣好像都帶着一些炙熱。
雲修寒將花錦程放在了牀上,將大氅攏緊,不透絲毫的縫隙。
白皙的腳底沾染了泥土,雙手觸及的地方一片冰涼。
雲修寒的眉頭緊蹙着,臉色陰晴不定。
花錦程垂頭半眯着眸子,從那雙桃花眼中根本就看不清她的喜怒。
手掌浸入了滾燙的水中,雲修寒白皙的皮膚快速變得一片通紅。
花錦程的心顫了顫,她緊抿着脣,終究還是沒有多說什麼。
銀針***好似那股子的溼氣帶着滾燙的暖意也快速的從腳底蔓延開來,那抹刺骨的冷也隨之消散着,就像是被風吹散的煙塵,不管煙塵再多,也終究抵不住風的肆虐。
靈柳換了三盆水,雲修寒的手被燙出了好幾片的泡,看花錦程的臉色有些紅潤了他這才吐出了一口氣。
“怎麼突然去院子裡站着了?”
雲修寒接過了靈柳遞過來的燙傷藥,剛想塗上,面前就多了一隻白嫩的手,他有些詫異的看着花錦程,然後便將藥遞了過去,人也坐在了牀前,將手搭在了她的膝蓋上。
“想知道白家人的生命力有多麼的強悍。”花錦程的雙眸輕輕眨動着,“會不會真的如同傳聞中那樣,即便是致命的傷,也不會輕易的死去,而是會掙扎的活着,哪怕是你想死,都會死不成。”
“你見了白家人?”雲修寒問道。
花錦程點頭,以前她很期望見到白家人,因爲那畢竟是自己祖父家的人,也算是自己的家人,是母親的親人,但如今,她卻寧願世上永遠都沒有白家人出世。
“你若不喜歡,我便讓白家人滾出大晉。”雲修寒握住了她的手,心一頓一頓的疼,“甚至可以將之滅族。”
“不是。”花錦程搖搖頭,將他的手指頭掰開,繼續上藥,抿脣不再多說什麼了。
一室靜謐,冷香襲人,花錦程莫名的心安了幾分。
用白布將雲修寒的手裹起,然後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應該不會有事吧?”她握着雲修寒的手,拇指在他的手背上輕輕的摩挲着。
“不會。”雲修寒搖頭,然後哭笑不得,“所以你這是在鬧脾氣?”他頓了一下,眉梢倏地染上了一抹如陽光般和煦的暖意,“跟我鬧脾氣?”
花錦程垂眸不語,收了手,手指絞在一起放在了腿上,“也不完全是吧,我想請你幫忙。”(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