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牀上本就睡不着的小茵茵聽到寢殿裡的槅窗被風吹開,冷風夾着雨吹了進來。她從牀榻上坐起,剛要出聲喊房嬤嬤他們進來關窗,卻是在這時轟然看到槅窗處站在一抹黑黝鬼魅的身影。
她嚇得麪皮一抖,瘦小的身子頓時發起顫來。
槅窗處站着的那抹身影卻是疾步的向她牀榻處走來。她張嘴要喊人時,一隻大手突至,捂住了她的嘴巴。
“嗚嗚……”她掙扎、抗拒着。
捂住她嘴巴的那人卻是將頭湊到她面前,在她耳畔邊說道,“公主殿下,我不是壞人,我是楚帝身邊的侍衛。已經混在雲龍國皇宮裡三年多了。”
聽說是楚帝身邊的人,小茵茵錦密的長睫抖了抖,藉着昏暗的光線打量着捂住她嘴巴的那人。
陳錚怕他來找小茵茵的事情會被暴露出去,他四周看了看才又壓低聲音說道,“公主殿下,君上今天晚上被帶人帶走了,奴才現在得到的消息好像是他們找到了巫師要解蠱了。公主殿下,您可能不知道,他們要是解了君上和秦國公主殿下身上的蠱毒後,下一步他們就要殺君上了。”
小茵茵知道他嘴裡說的“秦國公主殿下”是指她的母后。她從小就沒有在皇甫澗越身邊長大,對皇甫澗越的感情不深。
知道他可能要被殺,一顆小心臟噗通的驟跳了幾下後,便也沒有開口說什麼話。畢竟對她來說,她即使知道皇甫澗越要被殺,那又如何,她根本不能改變局勢。
“公主殿下,我先放開你。”陳錚說話間放開捂着小茵茵嘴巴的手,然後身子往前一傾,整個人跪拜在小茵茵面前,“公主殿下,君上本來的計劃是過段日子搞件大事,然後再回楚國奪回他的皇位。君上要是奪回了他的皇位,您就是咱們楚國最至高無上的公主殿下了。”
陳錚嘴裡這樣對小茵茵說着,心裡卻是有些不安。
今晚宮中的局勢頗有些詭異,像是處處透着兇險。再加上他今天下午出宮,才得知他們在楚國設立的幾個聯絡點都被齊梟下令掃蕩了。
他今晚本來是要去找他們的君上將這則消息彙報給他的,後來從馬公公那裡探知,他們君上已經被帶走了。他最近和馬公公的關係還算好,馬公公今晚喜滋滋的向他透露,可能過了今晚,他再也不用日夜看管一個瘋子。
這話的意思……
今晚他的眼皮一直亂跳,他怕他們君上那邊會暴露,也怕齊梟那邊的人或許早已經注意到他了。心下不安之餘,他故而決定鋌而走險來找他們楚國的小公主。
一旦他們君上還有他都出事,他們楚國也不至於徹底墮落沒有了希望。
陳錚伸手從手裡摸出一個錦囊,他將錦囊塞到小茵茵的手裡,“公主殿下,這是君上之前交給我的東西。錦囊裡面有可以虎符,可以調動咱們楚國軍隊。當然現在楚國被那個叛賊遼王給侵佔了,有好多武將已經歸順他了。不過只要您拿着虎符,還是可以調派那些一直對君上忠心耿耿的人。”
小茵茵頓時就覺得她手裡拿着的那個錦囊有些燙手。
陳錚已經又說道,“當然,您拿着的這個虎符也可以調動任何忠於君上的人。君上在盛京城這裡也安插了一些人。前幾天齊梟的人摧毀了我們的幾個聯絡點。不過盛京城這邊還是有剩下一兩個地方時齊梟那邊的人沒有找到的。”陳錚恭敬
的從地上站起身,走到小茵茵面前,輕聲在她耳畔邊低語了一番,將盛京城裡沒有被齊梟搗毀的那一兩個聯絡點說給小茵茵聽,並且還詳細的告訴了她接頭的暗語。
說完這些,陳錚還非常鄭重的說着,“公主殿下,若是今晚我們君上真的有個三長兩短,您就是唯一能復國之人了。還懇請公主殿下一定要銘記殺父之仇,覆國之恨。爲君上,爲整個楚國人報仇。”
像是怕小孩子不重視他的話,會只把他的話當成耳旁風。陳錚又認真的說着,“公主殿下,您不要覺得被齊梟夫婦兩撫養長大,他們就會真心待你如親生女兒。您終究不是他們的女兒,有一天他們的親生女兒迴歸了,您現在所擁有的寵愛和幸福都只會如鏡中水月那般,公主殿下,還請您一切都爲……”
“公主殿下,您是和誰在說話嗎?”一個聲音突然從屏風後面傳來。
這個聲音一聽就是房嬤嬤的聲音。正在和小茵茵說話的陳錚身影迅速一閃,飛快的閃身從槅窗處跳了出去。
小茵茵緊張的僵繃着身子,等再眨眼向窗外看過去時才發現陳錚的身影早就消失在窗外漆黑的夜幕裡。
“哎呦,我的公主殿下啊,窗戶都被風吹開了,你怎麼還坐在風頭上啊。”房嬤嬤的說話聲下一刻已經在她耳畔邊響起。小茵茵循聲看過去,對着房嬤嬤露出非常僵硬勉強的笑容。
房嬤嬤二話不說先走到槅窗邊將窗戶給闔上,之後才又將殿中的燈點燃。怕小茵茵剛纔着了涼,她又走到牀榻邊,伸手給她整衣服。
這一整衣服才發現小茵茵滿頭是汗。
房嬤嬤奇怪,“公主殿下,您怎麼出了一頭的汗?”
“房嬤嬤,我剛纔又做噩夢了。”小茵茵撒嬌的扯住房嬤嬤的手腕,軟糯的說着,“你剛纔不是問我和誰說話嘛,我就是做夢說夢話了。”
房嬤嬤也沒有多想,便重新讓她躺回牀榻上,又給她仔細的蓋上錦被。
“公主殿下,嬤嬤坐着陪你,你安心睡吧。”房嬤嬤柔聲的說着。
小茵茵看着房嬤嬤,嘴角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寢被下,她的小手緊緊的攥住了陳錚剛纔給她的那一個錦囊。
……
滿隆念好咒語後,端起那個已經作了法的青瓷碗,遞送到青晨面前,“喝下它,你就和他再無關係了。”
青晨接過那個青瓷碗,垂眸看了一眼,直接將眼睛一閉,喝下碗裡的血水。
“不!不要!求你不要喝!”邊上皇甫澗越被齊梟摁在地上,看着青晨那麼決然的喝下那碗血水,他臉上的青筋爆現,歇斯底里的痛苦吶喊着。
齊梟目光銳利如刀的又狠狠剜了皇甫澗越一眼,若不是怕青晨身上的夫妻蠱還沒有解掉,他真的是很想握緊拳頭,用力的給皇甫澗越幾記拳頭了。
這個禍害了他們夫妻許久的人,他早就恨他恨得牙癢癢了。
青晨喝下那碗血水後,滿隆手裡又拿着鈴鐺,對着她念起了梵經。不久後,青晨的身側縈繞出一層刺紅的光暈。
滿隆眼皮輕斂,臉上終於露出瞭如釋重負的笑容,“好了,你現在是不是已經被睏意包圍了?那麼沒有關係,閉上你的眼睛,好好睡一覺。一覺醒來後,曾經伴隨着你的那些痛苦的事情都會遠離你……你將會有個全新的明天……”
青晨喝下那碗血水後,起先就覺得肚子裡
像是有一團火在燃燒,慢慢的她覺得身子越來越輕盈,然後便是一股疲憊的倦意如海水似的向她席捲而來。
伴隨着滿隆的說話聲音,她漸漸的闔上了眼皮,整個人也彷彿置身於一片山清水秀之中……
“不!呦呦!你不能這樣對我……我爲你做了那麼多事情!”皇甫澗越吼着,聲音漸漸變得悲涼起來。
青晨卻像是根本就沒有聽到他的吼聲似的,她陷入了她的遐想中,又在遐想中昏睡了過去。小白一直緊張的守在青晨身邊,聽到她發出的清淺呼吸聲,他眨了眨烏黑如葡萄似的眼睛忐忑的看向滿隆,似是在詢問滿隆,他母后現在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滿隆今天晚上第一次對小白露出了笑容,“帶你的母后下去吧。她需要好好休息。”
小白因爲這話,一張糾結的包子臉終於鬆軟下來,他高興的看向大白。大白安靜的匍匐在他身邊,看到小白高興,它也“嗚嗚”的叫了幾聲,配合着他的小主人。
衛風起步走出大殿,再回來時身後已經跟着幾個會武功的侍女。幾個侍女一起將青晨送出了大殿。
被齊梟摁在地上的皇甫澗越絕望的握緊了拳頭,臉上寫滿了痛苦的神情。他有種很強烈的感覺,青晨這麼一走,他們兩人的緣分就此就要走到盡頭。
他再也不可能屬於他了……
他悲哀的回想着他和青晨曾經有過的記憶,越想心頭越是迷茫惶恐。齊梟將他臉上的惶恐和不安收入幽邃的鳳眸裡,他回頭對小白道,“小白,你聽着,以後要是有誰再敢欺負你母后或者加害你母后,你小男子漢大丈夫,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給我狠揍他!”
若不是怕小白還小,太血腥的事情會給他留下陰影,他是真的想直接當着小白的面給皇甫澗越一刀,直接結束這個大禍害。
小白乖巧的點頭,應下他父皇的話。
雖然他人小鬼大,很是不喜歡他父皇這個總是壓在他上頭的太上皇。不過他也不得不承認,從今天晚上的事情來看,他的這個父皇做的還算是……很大丈夫的。
不過,總有一天會長江後浪推前浪,他會把這一灘前浪推到沙灘上去的。
當天夜裡,等小白被人帶走後,齊梟讓人把皇甫澗越押解了下來。齊梟也是怕夜長夢多,皇甫澗越這個人又會生出什麼幺蛾子,於是便乾脆讓人直接給皇甫澗越灌藥。
一碗穿腸草草草的送他去了黃泉。
原本活的轟轟烈烈的人,卻是落得這樣的一個下場,這對皇甫澗越來說雖然不是最慘的結局,但卻是最悲涼的結局。
一夜暴雨,第二天清晨,太陽卻是依舊從東方冉冉升起。
晨曦的光芒普照在整座皇宮的上方,齊梟站在巍峨的塔上,向下俯瞰時,心田間沒有歡喜但是透出幾分的蒼涼感。
一路風雨,送走了白祁,又殺掉皇甫澗越,四個大國裡年輕的三個帝王最後只剩下了他一個。新的一天是一切的開始。
新的一天,又或者是兇險未來的開始……
不知道什麼時候,衛風突然出現在他身後,恭敬的拱手向他稟報着。
“主子,剛纔宮門口的侍衛軍來稟報,說那個有可能是公主殿下的人已經被送到盛京城了。只是她的相貌被毀,她到底是不是您的孩子,可能要您親自去鑑定。”
齊梟一抿脣,拂袖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