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緋麗從景靈大街市上最豪華的珠寶行出來,行至馬車前掏出餾金化妝鏡來照了照脖子上剛買的紅寶石項鍊萬分滿意,收起鏡子,她剛要上馬車,就看到街對面的一家票務店門口走出一位嘮叨不滿臉上氣急敗壞的男子,他忿忿地高聲罵道:“不借我錢!小看人啊!告訴你,我妹妹可是首席執政官府邸的貼身大室女,一個月的月餉是你們這些店夥計兩個多月的收入咧!看不起人!只不過是想借點錢去做買賣而已,憑什麼不借!?勢利眼!”他邊罵邊啐,直拿白眼瞟着那家票務店。
太緋麗本是冷眼看笑話而已,心想:就這一看就知道毫無生意頭腦的人,還想在票務店裡借貸本金做買賣!?但很快當那男子口中的“妹妹”、“首席執政官府邸貼身大室女”等字眼蹦入她的耳裡之後她就改變了想法,眼中刷地一亮,她笑了:也許,這個男人和他的妹妹今後能爲她所用也不一定。
那名男子一路喋喋不休地罵着,腳下不時忿忿地踹上兩下路邊的小石子,這時一輛華貴的馬車停在他的身邊,把他怔住了。車門打開,車裡坐着一位美人兒,嫵媚地笑柔聲問道:“兄弟,是不是想借一筆資金作買賣?”
男子傻了眼,盯着車裡的女子笑得讓人心中加速,身段凹凸誘人,不禁呆呆地點頭說道:“正是咧。”
車裡的美人兒笑道:“可是在票務店裡又借不到?”男子呆呆地又點頭。美人兒從車裡伸出一隻柔軟白嫩的手,手指上的鑽石戒指閃閃發亮:“正好,我剛到海暘國,正想找一個買賣進行投資。兄弟,也許我們可以談談。”男子的鼻子裡聞到從她手上散發出來的甜甜的香味,覺得渾身酥軟,雙手在衣服上用力蹭了幾下這才小心翼翼地握住她伸來的手,雙眼呆呆地直勾盯着她迷人的笑容上了馬車。
太緋麗嘴邊掛着迷人的笑,眼底幾分冷淡地斜視着馬車裡的這名男子。他方圓臉,個子不高不矮,濃眉大眼,長相一般沒什麼讓她喜歡的地方,不屬於她喜愛的類型,要不是日後也許用得着,她可不會讓這麼一個男子上她的馬車。看看男子臉上的癡迷,她立刻柔聲道:“兄弟,如何稱呼?”男子咽咽口水,笑道:“汛慶。”太緋麗嫣然一笑:“你可以叫我唯麗。”男子連連點頭。
太緋麗心中冷笑,問道:“汛慶兄弟,你打算投資哪項買賣?”
汛慶一聽來了興致:“我打算投資一家酒樓,就是百品湖邊上的熙春酒樓。那家酒樓你可以去瞧瞧,裝修高檔豪華,有樓有院子還有雅房,客流又多……”
太緋麗乍一聽“熙春酒樓”四個字,心下一陣狂喜,眼前這人嘰嘰呱呱地說了些什麼她全沒聽進去,她仍然很清楚地記得籮說過:熙春酒樓因爲有暗娼面首,現在正被暗查其上層人物,很快就要被封了。籮在這裡的消息來源總是又快又準,所以她深信這家酒樓不久即將不復存在。這個男子居然要入股這家酒樓,可以預見日後他將會慘敗而歸血本無存,這可真是個天賜的大好時機!當他無力還錢的時候就是可以被她握在掌心裡或揉或捏的時候,到那時別說他就連他的妹妹也不得不乖乖地聽命於她。太緋麗心花怒放,打斷汛慶的話笑逐顏開地問道:“你需要多少?”
汛慶先是一愣進而激動地聲音都在哆嗦,手足無措地亂比劃說道:“四、四百兩金。”
太緋麗眼都不眨一下,從胸衣裡掏出一張金票遞給汛慶:“這裡剛剛好有四百兩金的票,給你。”
汛慶看她連不用多想,一絲絲的猶豫都沒有,就這麼地掏出一張金票遞過來,反倒被她的出手闊綽驚住,結巴道:“可、可以嗎?這、這可是四百金。你、你、你不多考慮、考慮?”
太緋麗被他的膽怯逗得大笑,嫵媚地一甩秀髮風情萬種說道:“怎麼不可以?這就算我倆一起入的股。到時候分紅的錢你佔三成我佔七成不就行了。拿去吧!”
汛慶緊盯着那張金票,把手在褲子上蹭了又蹭,笑道:“既然這樣,我就……收了。”他雙手接過金票展開來看雙目灼亮:哇!四百兩金!可是家裡好幾年不吃不喝的收入咧!他捧着金票笑得嘴都合不上,說道:“這麼多錢!這麼多!啊~,要不我們之間立個契約吧!”
太緋麗翹着腳,懶懶地一笑:“好啊!”從馬車車門上一個鑲着蕾絲花邊的小絲袋裡掏出紙和筆遞給汛慶。汛慶連忙小心妥善地收好金票,拿起紙筆在膝蓋上寫起來,幾分鐘後他將契約交給太緋麗。太緋麗瞄了一眼,把契約摺好塞進胸衣裡,熱情地笑道:“汛慶兄弟,現在我們就成了合夥人了,這真是件喜事!你家住哪裡?不如我讓車伕送你回家。”
馬車在西城門附近的一條巷子口停了下來,汛慶一迭聲地感激之詞戀戀不捨地下了馬車,剛進到巷子裡他就得意地歡呼雀躍大呼小叫,興奮異常。馬車裡的太緋麗則是滿意地冷笑,掏出那張契約來看,右手握成拳狂喜道:“看你還能逃到哪裡去!”眼中盡是迫人的光亮。
汛慶畢竟頭腦笨拙,也沒有敏銳地對時局的嗅覺,他剛滿腔熱情興奮地把四百兩金全部投入熙春酒樓的第五天,這家豪華氣派的酒樓就被查封了,血本無歸全打了水漂。唯一讓他慶幸的是,因爲他是被查封的前四天才入的股,而且對酒樓的運營情況一問三不知而被免於刑責,只是訓斥了一番就被放回了家,比起那些即將面對牢獄之災的其他股東,他算是逃過了一劫。
太緋麗坐在百品湖上一艘精美別緻的畫舫上,看着對岸冷冷清清空無一人的熙春酒樓含聲而笑,神采飛揚地讓畫舫上的歌女一連唱了好幾支歌不住地連喝了幾杯果酒,眉飛色舞。捏着手裡的玉杯,她心中得意萬分,這四百兩金雖心疼,但是花得值得!現在,汛慶這對兄妹是她的手中玩物了,一如這小小的玉杯。
摩奧中午回到府中,聽室女說有客來訪賽典,兩人正在荷花池邊,他便去向荷花池,遠遠地望見賽典坐在池邊的一塊大石上,左右兩側是內法爾與貴迪子,身後不遠處是幾位貼身女侍和侍官,她的面前站着一位身着奇異服飾梳着奇異髮髻的美麗女子。他走近賽典的身旁,賽典擡頭問他:“到午膳的時間了?”他點頭:“是啊,所以我回來用膳。”說着話,他打量着那位奇裝異服的美麗女子。這女子發如烏雲,眼如秋水,脣若櫻桃面如銀盆,齒如編貝,肌如凝脂,身段苗條婀娜楚楚動人。
“她是?”摩奧疑惑地看向賽典。
賽典指向那女子,應道:“她叫蟬,是被派往人界的月宮神女,今日期滿回來覆命。日宮和月宮時不時會選擇一至兩位神女或神衛派往人界,他們的身上會帶着使令,使令完成就會回來覆命。蟬是四年前被選中的神女,現在回來了,母神讓她直接來找我覆命,重新安排她的職務。”
摩奧笑了,重新看向蟬說道:“從人界回來的,難怪衣着打扮我從沒見過。而你竟然還沒忘記天輪神界的通語,真令人驚異。”
蟬溫柔地笑,行禮輕聲細語道:“摩奧貴主,我這身打扮也是有名字的。我穿的是人界的女子常穿的襦和裙,梳的也是她們常梳的高髻,這些我還沒有來得及換下來,讓您見笑了。至於語言方面,我被派往人界用人界的話來說,叫作下凡或投凡胎,到了人界我只會說他們的語言,使令完成後,我脫離了人界的凡胎返回,自然說的是通語。”
摩奧聽見她對他的稱呼,不禁有些迷惑:“她稱我什麼?貴主?”
內法爾開言解釋道:“這是對月神和月神伴侶的稱呼。公主未繼任,按理應被稱呼爲小主人,她叫錯了。”說完她轉眸對蟬說道:“公主未繼任,貴主的稱呼叫得有些早了。”
蟬一驚,賠禮道:“這,我不知道。母神尊主讓我來向公主覆命,我就以爲……”
賽典淡淡說道:“不是什麼錯,用不着這麼緊張,反正遲早你也是要這麼叫的。你先回去換裝休息幾天。至於你新的職務,我會在幾天內安排好的。”
“是。”蟬行禮後由內法爾引着退下了。摩奧緊挨着賽典坐下,拉過她細滑的小手包在自己的掌中,問道:“人界的事務日神和月神也會干預?”
賽典淡淡一笑:“不是什麼時候什麼事都會干預,只會在一些動盪的時局或者改朝換代的時候或者由盛到衰、由衰到盛的時候纔會派出神女或者神衛。”
摩奧明瞭,又問:“他們都去人界做些什麼?”
賽典應道:“他們會有使令,主要去完成使令。比如說蟬,她的使令就是助人一臂之力,利用她的美貌離間一對義父子,除掉國賊。”
摩奧聽後緊握賽典的手,語重心腸地說道:“那麼,她在人界也不過是一枚棋子而已。”說着深深凝視着賽典,賽典望着他那一雙如深潭般似把人吸入的眼眸,無語半垂下俏臉。
摩奧撫摸她的手輕語:“我不想讓你再這樣下去,你一直都在佈局,把你自己也當作一枚棋子下在局中。你也該脫離這個身份了吧?”
賽典擡眼看向摩奧,紅脣張了張仿若要說什麼但沒有說出口,只是回視着他心中輕嘆。
考業前來稟報午膳備好了,摩奧站起身拉住賽典的手。賽典看向貴迪子暗使一個眼色,貴迪子會意於是站在賽典的身後沒動,等到侍官和室女都退下後賽典這才起身,交給貴迪子一個小小的竹筒說道:“歐華士的。”貴迪子明白點點頭,握緊掌中的小竹筒行禮後快速退了下去。
摩奧摟着賽典在她耳畔輕問:“給歐華士的飛鳥密書?又出什麼事了?”
賽典一臉冷峻:“不久之後,我就會得到一半的兵權是嗎?在這之前,我要先把明城的都城戎衛軍安排好。儘管戎衛軍現在是塔澤掌控,但是哪怕只有一線希望我也要努力一把才行。就算不能把它掌控住,至少也要讓塔澤的命令不能在戎衛軍中暢通無阻。”
摩奧笑笑,輕撫她細緻的臉:“你這小腦袋中一天到晚都在不停地運轉,這麼多事這麼細密你都要考慮到,也真爲難你了。現在,你最好什麼都別想,先去吃飯,嗯?”
賽典淺淺一笑點頭,任他摟着一同去往餐廳。
這天的月亮是滿月,月光如水,銀白色的月色照耀在大地上,明媚而迷人。
摩奧從浴室裡出來,穿着一件寬鬆的絲制開胸繫帶無領長袖的上衣,一件修腿長褲,上衣的帶子依往常沒有繫上,在寬厚結實的胸前晃着。他走到他的銀灰色檣木大牀邊,從牀頭櫃上拿起今天送來的幾封信看着,賽典正坐在房間西面的沉香木大梳妝桌前,貴迪子爲她梳理着一頭秀髮。
“摩奧。”賽典喚道。
摩奧擡起頭看向她:“什麼?”
“今天考業說:明天按往年慣例是採購秋冬布料的日子,會有布商過來。你想要什麼樣的布料?要做衣服嗎?”
“不用。”摩奧簡略地看完信放下,來到她身旁拉過一張軟凳坐下說道:“我的衣服足夠了,主要是你的。你想買什麼就只管挑好了。”
賽典斜看他,說道:“今天下午我去庫房看了,布料倒也充足,不用額外多買些什麼。只是你的衣櫃裡冬服少一些,不如明天買幾塊皮毛做幾件冬衣。”
摩奧笑了:“我的冬衣少嗎?”想了想,他對她說道:“如果你這麼想的話,我就做一兩件。但是你一定要多做幾件冬服,我聽貴迪子說你怕冷。”
賽典向鏡中的貴迪子橫了一眼,貴迪子知錯地暗暗吐了吐舌頭。賽典又問道:“那個布商一直爲府裡供貨嗎?他們的皮毛是出自養殖場的嗎?”
摩奧說道:“你放心,他們在南城門外有一家養殖場,養有狐狸、貂、銀鼠、銀狐等等一些動物,規模很大,專供皮毛做衣服。”
賽典應道:“既然這樣,明天中午你早點回來,讓裁縫給你量體。”
摩奧笑着應了,看到賽典一頭柔美的秀髮,他站起身走向貴迪子,從她手中接過黑玉梳子,輕輕地梳理起賽典柔軟滑順的披肩秀髮。賽典一怔,回頭仰面看他:“你……你幹嘛?”他笑着,扳回她的身子繼續梳着說道:“幫你梳頭啊,你的頭髮很美。”他又轉頭對一旁滿臉驚詫的貴迪子說道:“你去吧。”貴迪子呆了呆,看一眼賽典退下了。
賽典有些難堪,從沒見過他這般溫柔的舉動,遂說道:“梳得差不多了,別梳了。你快去睡吧。”說着要起身,身子向前一傾,耳邊的水晶耳環在夜明珠燈的光芒下閃了閃。摩奧放下梳子扶住她的肩:“要不要卸下耳環?你不是每晚都會卸下耳環的嗎?”不等她回話他就按下賽典的身子,低下頭拂過她肩頭的秀髮爲她卸耳環。摩奧那張無與倫比的俊美臉龐幾乎要燙上賽典的俏臉,溫熱的鼻息吹在賽典的玉頸上,弄得她心跳紊亂只好坐着不動。卸下耳環,賽典被他毫無預警地抱起來,繞過十二扇藍水晶大屏風放在柔軟舒適的檀香木雕花架子牀上,賽典在他鬆開手後立刻起身坐在牀上幾絲慌亂地問:“幹、幹什麼?”
摩奧坐在牀沿上,靠着牀頭一手支在枕頭上一手拉過她:“快躺下,小心着涼。現在的氣溫雖然還比較熱,但是已經是初秋了,夜晚會比較涼。”賽典被他拉着躺倒在牀上,他爲她蓋上錦面薄被,並將她連人帶被抱在懷中:“我等你睡着。”
賽典在他懷中不安地扭動幾下,小聲抱怨道:“你這樣,我反倒無法入睡。”
摩奧笑着,埋首在她的秀髮中說道:“快閉上眼,睡吧。”
賽典還是扭動着,推着他:“你快回你的牀上去。”摩奧閉着眼不放手。忽地他好像想起什麼,睜開眼翻身下牀,轉過大屏風,只聽到幾下翻找的聲音後他又回來了,手裡拿着一份文件躺回牀上:“你看一看,這是關於假報告的文件。”賽典坐起身,接過文件細看,摩奧輕摟着她的纖腰。
“飛賊、寫手?一個是撬門入室的高手一個是模仿他人筆跡的高手,這樣的組合還真是高明。他們的幕後主使是誰?你不會也認爲是那個達達爾人籮吧?”賽典冷淡地笑着,看向摩奧。
摩奧拿回文件,低沉地笑道:“這個達達爾人籮怎麼會去想偷換關於你統帥能力的報告?他平白無故地圖個什麼,總不可能是突發奇想吧?這一點,我怎麼可能會想不到,這事一定與那個叫太緋麗的女人有關,更與塔澤有關。只是,要挖出太緋麗就要先抓到籮,才能知道太緋麗在衛城的落腳點。”
賽典側首想着,道:“其實,不必通過籮才能知道太緋麗的落腳點。上回歐華士在飛鳥密書裡提到過,太緋麗在眉心處長着一顆硃紅色的痣,她又好奢華的生活,來衛城後肯定不會委屈自己,一定會住入最好最豪華的酒店,只要派人去這樣的酒店去暗訪,一定就能掌握她的行蹤。”
摩奧贊同地說道:“明天我會去安排。”說着他把文件放到牀頭櫃上,摟住賽典躺下,爲她蓋好錦面薄被,笑道:“現在,快睡吧,已經很晚了。”賽典皺眉,推他:“快回你的牀去,我自己能睡。”摩奧笑着不語,抱住她閉眼,賽典見推不動他索性翻過身去背對着他,摩奧笑笑隔着薄被貼近她的身軀,把手臂又收緊了幾分,不意外地聽到賽典小聲地抱怨了一聲,沒多久她竟然睡着了,摩奧睜開眼支起身子端詳着她安靜柔和的睡容,臉上溢着極致的溫柔低頭親吻她的脣角,剛起身就發現平日罩在賽典身上一層如保護罩般的朦朧月色竟也將他緊緊地包裹住,攤開手掌看着這層月色他笑着望向沉睡中的賽典,吻吻她的肩頸眷戀着下了牀,回到自己的牀上,躺好後那層月色還罩着他,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