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末的一個深夜,東京國際機場的候機大廳,穿着灰色夾克的張浩天提着一個黑色皮箱正等着登機。在他的身後,是龍盟各個主要成員,除了劉忠庭、萬行龍、柳光祖等之外,唐人街各大武館幫會商會的主要負責人都到了。
張浩天選擇在深夜登機,本就是不想太麻煩這些人,但沒有想到的是,知道張浩天要回中國,大家都不約而同的到了機場給他送行,這段時間來,張浩天一直是他們的主心骨與精神象徵,是大家心目中的英雄,現在他要返回中國,衆人自然會感到失落,可是,誰也知道他只是一個過客,是不會永遠呆在異國它鄉的。
瞧着大家的神情,張浩天也是暗算一嘆,他心裡非常的清楚,現在的龍盟除了他之外,是缺少一個足以服衆的領袖人物,劉忠庭與萬行龍雖然甚有威信,但能武不能文,是將才而不是帥才,畢竟和日本人打交道,頭腦遠比武力重要,所以在從北海道回到東京之後,張浩天雖然非常想回國,但還是在唐人街又逗留了半個月。
在這半個月裡,他每天都把柳光祖帶在身邊,去和唐人街的各個武館幫派及商會的負責見面,商量日後龍盟如何運作的事,處處對外宣稱柳光祖是自己的副手,這次與白鳥家族的戰爭立下了不小的功勞。而且他還找了劉忠庭與萬行龍單獨密談過,讓他們在自己走後,將龍盟對外交涉的事情交給柳光祖,慢慢的將他培養成一個能夠掌握大局的人物,柳光祖熟悉日本事務,又是學的經濟,懂得日本法律,絕對是一個未來的領袖人選,但能不能夠最終順利接班,就要看他自己這幾年的表現了。
雖然柳光祖只比張浩天小了三歲,但已經將他視爲自己的偶像,再加上張浩天對他有授藝之恩,可說是半師半友,當然更捨不得他離去。
這時,大廳裡的巨型顯示器上已經打出了去中國s市的航班開始登機的信息,張浩天與劉忠庭萬行龍等人告了辭,卻單獨將柳光祖拉到了一邊,道:“光祖,你記住,龍盟雖然號稱是在日華人共同的組織,但是主要的構成者還是橫濱唐人街的武館與商會,我走了之後,你多和他們接觸,我雖然名義上是龍盟的盟主,但到日本的機會並不多,對於你,我抱的希望很大,你不要讓我失望纔是。”
在這段時間裡,柳光祖早就感覺到張浩天在有意的提攜自己了,便使勁兒的一點頭道:“天哥,你就放心吧,我會努力的,龍盟對外的事情,你就放心交給我,我不會讓你丟臉的。”
張浩天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道:“還有,中國陽光城的裝修與前期宣傳我也全權委託你去辦了,一定要讓中國味兒重一些,讓顧客感覺到濃濃的中國文化,資金方面不成問題,需要什麼你給我聯繫,我匯到你帳上來。”
柳光祖又一點頭道:“我會的,中國陽光城是我爸的理想,我一定把它做好,天哥,你資金雄厚,由自己來做,比我爸對外招租的主意強,只要白鳥家族不再來搞亂,賺的錢至少會多一倍。”
張浩天也知道中國陽光城肯定賺錢,但他想的倒不是這事,而是沉吟道:“白鳥家族這次和我們鬥,元氣已經是大傷,短時間內絕對是恢復不過來,而且他們還要應對來自山口組的挑戰,想辦法維護住東京的地盤,只要龍盟團結,白鳥家族不敢輕舉妄動,而日本的其它幫派有白鳥家族的前車之鑑,對中國人也會有顧忌的,你應該利用他們這種心理將龍盟發展起來,不僅是唐人街,日本各地的華人幫派都要多多接觸,有什麼事一致對外,但千萬要記住一件事,否則的話,龍盟的存在不僅不是在日華人之福,反而會招來大禍。”
柳光祖連忙道:“到底是什麼事?”
張浩天道:“你要告誡各個幫會的負責人,雖然有龍盟在背後支撐,但必須約束手下人不得囂張,更不得憑藉人多勢重去欺負日本平民,如果引起了日本人的民憤,讓日本的幫派聯合起來對龍盟羣起而攻之,再加上政府的公開打擊,龍盟將會受到無法估計的重創,更會波及到衆多的在日華人,別忘了,這裡始終是日本人的地盤,我們只能拓展更自由平等的生活空間,而無法凌駕在他們之上。”
柳光祖道:“是,天哥,我也擔心這一點兒,加入龍盟的在日中國幫派有數十個,其中良莠不齊,有一些偷盜搶劫,作惡多端的團伙,而如果內中有一個幫派出了事,日本人將帳算在整個龍盟的頭上,那就危險了。”
張浩天點頭道:“你心裡清楚就好,龍盟雖然組建起來了,但裡面的問題太多,一時半會兒是解決不了的,有些事情,我也沒有想到合理的方法。這次回中國,有許多的事情需要我完成,心思很難再顧及到這邊,所以這些問題只能交給你思索解決了,等你在劉萬兩家武館的輔助下了有了威信,年紀再大一些,再成熟一些,我就把龍盟盟主的位子交給你,知道你幫在日華人爭取尊嚴與公平,你父親的在天之靈也會感到安慰的。”
聽到張浩天提起父親,柳光祖沒有說話,卻咬牙又點了點頭。
離飛機起飛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了,張浩天不再多說,而是再次揮手向所有來送自己的人道了別,便向着檢查口而去。
五個小時之後,飛機落在了s市機場,此時還是凌晨四點多,張浩天走出機場時,天上還下着小雨,但是氣候比起日本來還是暖和得多。
雖然給上官玉梅等女人說過幾天內會回s市,但在臨行前,考慮着到達s市的時間在凌晨,不想打擾大家的休息,除了還在外省的高雲之外,張浩天並沒有將自己今日到達的時間給任何一個人說,出了機場後,便招了一輛的士,向着“天宏山莊”而去,在他離開中國的這幾個月來,南方黑道的局勢又有了一些變化,那是他必須去處理決策的。
當的士進入“天宏山莊”之時,負責看守大門的天狼幫徒見到他回來了,趕緊打開了大門,紛紛過來鞠躬招呼,張浩天便微笑着向他們揮手,然後吩咐司機將車開入,到了宿舍大樓的空地上才停下。
付錢下了車,張浩天並沒有去驚動任何人,而是徑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關門後的第一個舉動就是從皮箱裡把白蝴蝶的骨灰盒取了出來,找地方放好,到現在爲止,他都沒有決定好,是將白蝴蝶的骨灰去和師父呂東傑葬在一起,還是送回她的家鄉安葬,這件事,他想聽聽上官玉梅等女人的意見,在一週之內,會做好這件事的。
衝了一個澡,便那個睡了,從異域回到中國,這一覺,他真是睡得特別的香。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聽到外面的轟鳴聲響起,張浩天立刻睜開了眼,拿起枕邊的手機一看,卻見已經是下午一點,便下了牀,換了一件銀灰色的西服,開門走了出去。
當走到宿舍外的空地上,那轟鳴聲仍然不停的傳來,他覓聲望去,卻見後面那座過去光禿禿的山丘已經變了模樣,一條可以容三輛車並排而行的柏油路向上延伸盤旋,直達山頂,而山上已經移植了至少數萬棵大小不一的綠樹,初春時節,已經有的枝頭上開綻出了嬌豔的花蕾。在這些綠樹之中,隱隱約約間透出了飛檐畫棟的亭榭來,轟鳴聲正是從這些地方傳來的,顯然還在雕刻修築之中。
在張浩天走的時候,山上的路基雖然早就修好了,而且各樹林、花圃、果園的位置也規劃完畢,但看起來還是不成樣子的,但沒想到離開了還沒有三個月,整個“天宏山莊”就變得欣欣向榮起來,這自然是因爲有了前期的基礎,在貸款資金到位後,工程進度加快起來。高雲奉他的命令帶了大多數天狼幫的頭領到南方各地爭奪發展勢力去了,在此負責的是黃彪,想來他在不停的催工,畢竟“天宏山莊”自從買下地皮之後,就一直荒廢着,實在有些浪費。不過,張浩天也從來沒有想過要用“天宏山莊”賺多少錢,這裡是天狼幫的總部,也是他居住的地方,至於果子與鮮花能賣多少錢就賣多少了。
在山頂之上,他爲自己的別墅留在一塊麪積甚大的空地,此時也不知道動工成什麼樣子了,不過張浩天並沒有急着去看自己未來的居所,而是一邊走向右側的食堂,一邊掏出了手機,打給了高雲,在昨天上飛機之前,他就通知過高雲了,讓他在今天之內趕回來,把近段時間來的情況詳細的向自己彙報,並和留在s市的黃彪於光中一起研究下一步的計劃。
手機裡只響了一會兒,就傳來了高雲的聲音,當聽到張浩天問自己在那裡,高雲便說自己已經到了“天宏山莊”,正在辦公樓的會客廳與黃彪及於光中聊天,之所以沒有通知他,卻是知道他從遠途回來,不想影響他的休息。
張浩天讓高雲幾人先聊着,自己用餐之後馬上就去,跟着放下了手機,走進了不遠處的餐廳中。
當張浩天走進去的時候,兩個廚師與四個雜工已經幹完活兒,剛擺出麻將桌準備坐上去,見到是老闆回來了,趕緊過來招呼,臉色頗有些緊張。
過去“天宏山莊”訓練新成員與精銳的時候,最多時有近兩千人在裡面用餐,請了四個廚師與九個雜工,如今訓練基地已經換了地方,現在留守山莊的天狼幫成員只有兩百來人,加上建設山莊的工人也不足四百,雖然減了兩個廚師與五個雜工,還是顯得清閒。
張浩天用人的策略向來是寬嚴相濟,只要手下做好了份內的事,找一些娛樂活動是從來不會說的,見到這些人害怕,便笑着讓他們繼續玩兒,自己則走進了廚房裡面,見到還剩了些萵苣炒肉片與炒土豆絲,此時還微微有點兒熱氣,便每樣舀了一些,然後盛了一大碗飯。
幾名廚師與雜工一直跟着他,見狀連忙過來,說是單獨給他做幾樣好菜,而且很快就好,但張浩天向來是隨便慣了,揮手讓他們自己去忙自己的,拿過一個托盤盛了飯菜便出了廚房,坐在外面的餐桌上大口大口的吃起來,那幾名廚師與雜工自然也不敢去玩麻將,就在旁邊站着。
匆匆吃完飯,張浩天放下碗走了出去,沒一會兒,便到了辦公樓的二樓,進入了會客廳,果然見到高雲、黃彪、於光中三人正聊着。
瞧着張浩天進來,高雲三人連忙站起了身,張浩天也不多客套,先到一個單人沙發上坐了,然後笑着揮手讓他們都坐下。
當三人重新坐好之後,張浩天雖然與高雲在電話聯繫中知道了一些他在南方各縣市發展的大概,但並不詳細,便道:“高軍師,你先把在南方各市縣發展天狼幫勢力的情況說一下,讓黃長老與於堂主也知道。”
高雲點頭應了一聲是,然後道:“元月初我奉幫主之令帶各位幫中頭領開始進入南方各縣市,我們的策略是先在三聯幫力量薄弱的地方發展,這些地方雖然都不發達,對於幫中的經濟沒有多大的推進作用,但是,卻可以作爲我們向三聯幫進攻的基地,隨時可以向他們發動攻擊,目前看來,幫主的威名已經在南方各地傳開了,我去拜會當地的那些大哥,聽到天狼幫的名聲,他們個個都刻意來結識,願意聽從調遣,事情比我們想象的還順利。”
此時,於光中微微一笑,瞧着張浩天道:“幫主,我也得到了消息,自從你重創了三聯幫,並當上了萬洪幫的龍頭之後,別說是南方黑道,北方黑道也沒有不知道你名氣的,過去都說‘南萬洪,北北雄’,不過現在這句江湖諺語已經把兩個幫派換成了兩個人,稱之爲‘南浩天,北凌龍’,將你和北雄幫少幫主陳凌龍相提並論了,黑道的人都認爲,你們兩人是南北雙雄,可以並駕齊驅。”
張浩天倒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搖了搖頭道:“諺語是諺語,可不能當真,我去過北方,雖然沒有見過陳凌龍,但和北雄幫的人打過交道,他們的作風相當的勇悍,在北方沒有任何幫會能夠匹敵,而陳凌龍掌握着北雄幫的實權,所有的行動都由他策劃佈置,聽說此人的身手極好,野心極大,目前已經統一北方,在勢力上,我比他還頗有不如。”
聽到張浩天這麼說,黃彪卻一搖頭道:“幫主,我看你不見得就輸給了陳凌龍,要知道北雄幫的歷史比萬洪幫還早,最初的底子是清末時東北一帶的鬍子土匪,後來步步壯大,雄居北方,在全盛之時甚至進入過南方,只是遭到了南方青洪兩幫的聯手抵禦才作罷。新政府成立之後,對黑幫打擊極重,北雄幫也受到了重創,雖然北方霸主之位仍然無人敢奪,但也失去了不少的地盤。現在的陳凌龍雖然在逐步收復祖業,重振北雄幫之威,但是始終是有強硬底子的,而幫主你比陳凌龍還小几歲,完全是白手起家,有今天的地位是靠你自己赤手空拳打出來的,這裡面的差別就很大了,更何況的是,現在的三聯幫已經是秋天的蚱蜢,蹦不了幾天,邱光雖然狡滑,但雄才大略無法與你相比,精力與體力更是跟不上,南方之地,遲早整個會是你的,我對你非常有信心。”
張浩天在北方之時,早就萌生了一統南北的雄心壯志,到目前雖然現實了些,但無疑一步一步朝這個目標在奮進,對於那素未見面,但久聞其名的陳凌龍有警戒之意,卻無畏懼之意,不過他更成熟了,更懂得含忍藏鋒的道理,聽着黃彪誇讚自己,既不否認,也不附和,只是道:“高軍師,我們要在南方各地發展勢力,目前最大的敵人還是三聯幫,要儘快的擊敗他們,你看用什麼辦法最好?”
高雲望着他道:“幫主,通過這段時間對三聯幫的摸索,你的判斷沒有錯,現在的三聯幫,只是一個紙老虎,沒有什麼人忠於嚴開鏡了,只是想怎麼能夠撈錢,而嚴開鏡現在無法用忠義駕御手下,便不得不用厚利相誘,但錢是有限的,三聯幫的手下豈能都分得到,因此反而更加勾心鬥角,內部極易分化,我們用金錢去收買這些人,絕對比用人去進攻的強,只要資金充足,我可以保證,除了g市之外,南方各省的主要城市能夠在一年之內拿下來。”
於光中聽到這裡,連忙道:“現在我們處處都要籌建運作,資金有很大的困難,幫主,如果高軍師他們那邊要緊,可以考慮變賣資產,今後等我們安定下來了,再賣回來就是。”
張浩天微微一笑道:“資金的事,在一個月之內,我會想辦法解決的,而且絕對會足夠我們運用,對了,嚴開鏡的行蹤有消息沒有?”
高雲與於光中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表示沒有追查到。
張浩天也知道嚴開鏡沒有那麼好找到,現在,他只有把希望牽託在史石柱身上了,史石柱利用警方的設備已經好幾次追蹤到嚴開鏡的信號,只是由於每一次不到三十秒鐘嚴開鏡就會掛斷,最後功虧一簣,上次他說已經去美國購買新的追蹤儀器,可以將鎖定的時間提前十秒,可惜沒多久就遇刺受傷,這件事也告一段落,在回中國之前,他用短信和史石柱聯繫過,知道他已經出院,重新恢復了工作,而且還升了職,成爲了s市反黑社會犯罪科的副科長,向美國定購的追蹤儀器近段時間就會送達,由對方派人來調試並傳授新的追蹤技術,只要嚴開鏡不甘失敗,還在頻繁的與三聯幫各地的頭目保持通話,總有被鎖定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