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大根深
看到在坐的包括顧方中都是一片沉默沮喪,張浩天頓時笑了起來道:“龍頭大爺是一幫之主,他的想法當然和我們這些大老粗不一樣,不輕舉妄動就不輕舉妄動,利用這段時間,我也想好好修整,隨便訓練一下手下的弟兄,金子村是一定要奪到手的,顧大爺既然把這個任務交給了我,我可不能讓你失望,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地方訓練?”
顧方中瞭解張浩天近段時間做的事,本來還以爲他膽量奇大,出手兇狠,年輕氣盛,自己被襲,又傷了一些兄弟,會不服龍頭大爺的決定,正想着該如何寬慰此人,不料他居然勸起自己等人來了,頓時流露出了欣慰之色,點頭道:“阿狼,你能這樣想,那是最好不過,訓練地的事,沒有問題,我們在下柳村有一片果園,離村子有十幾裡地,是一個不會有什麼人去的死角,我們平常訓練新人就在那裡,過兩天讓阿髮帶你去,你需要什麼,也給他說,幫裡會盡量給你的。”
張浩天“嗯”了一聲,然後道:“顧大爺,我想看看弟兄們,他們在什麼地方?”
顧方中立刻道:“不遠,阿發,你領着阿狼去。”
解家發答應了一聲,拍了拍張浩天的肩,和他走出了庭院,到了茶樓左側的停車場,開出來的卻是一輛半新舊的桑塔納2000。
坐着解家發的車,只開了兩條大街,到了一家“仁和醫院”,這雖然是屬於私人醫院,但環境非常不錯。
解家發停好車之後,帶着他上了醫院住院部的三樓,穿過走廊之後,到了最後一間觀望窗被簾布遮住的病房,敲了敲門。
隨着他的敲門聲,便見到簾布一動,玻璃裡露出了一個人頭來,正是人高而惡的陳強。
看到張浩天,陳強的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趕緊打開了門。
張浩天和解家發走了進去,立刻看清了裡面的情況,這是一間面積非常大的房間,整齊的排列着十餘張病牀,旁邊還有一排陪護人員休息用的沙發,而此時,只有孫小龍躺在裡面輸着點滴。
張浩天問道:“阿彬、大嘴,還有小薇呢?”
陳強連忙道:“彬哥和生哥受的傷重,被推到搶救室去了,小薇在外面守着。”
張浩天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想到一直以來,對於王彬與黃廣生,陳強向來是用他們的綽號“黃毛”及“大嘴”相稱,便微微一笑道:“彬哥與生哥?大狗,你變得很客氣啊。”
聽着張浩天這麼一說,陳強緊緊的咬着牙,然後很快的垂下了頭去,低聲道:“老大,我……我今天真沒有用,彬哥、生哥、還有龍哥那麼勇猛,連小薇都敢捅人救了彬哥,可是我……我只知道躲在你後面,我是一個孬種,膽小鬼,沒屁眼兒的男人。老大,你打我,狠狠的打我,打我這個沒用的東西。我不叫大狗,我他媽的叫小雞,小雞崽子,比小兔崽子還不如。”
他說着這話,忽然伸出手,照着自己的臉重重的搧打起來,病房裡頓時傳來“啪啪”的脆響。
張浩天見陳強搧自己耳光還真用力,幾下就打得粗糙微黑的臉上顯出紅色來,當下一把拉住他再次舉起的右手,沉聲道:“大狗,誰說你沒用,從停車場出來,是誰開的車,還撞飛了兩個人,你一樣的很勇敢,只是還缺少和敵人面對面拼殺的鬥志,你既然自己都敢打,那還怕什麼敵人……”
說到此處,他又道:“操,誰說你不是男人了,我聽陸阿甲說,他帶你去兩百元包夜,你幹得人家一晚上沒辦法睡覺,第二天還找你加錢,那多威風。下一次,把你幹女人的勁兒拿出來砍人,一定厲害得很。”
陳強聽着他的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果然不再打自己。
解家發站在旁邊,這時也拍了一下陳強的肩道:“兄弟,別灰心,在道上混但又怕見血的人絕對不止你一個,克服自己,沒什麼大不了的。”
講了這話之後,他便對着張浩天道:“阿狼,這家醫院是我們萬洪幫開的,這間病房專門用來給幫中的兄弟治傷,錢什麼的你都不用擔心,全由幫裡出,院長那裡顧大爺已經打過招呼了,會好好照顧你這些兄弟的,我還有事,先走了。”
見到張浩天點頭,解家發就開門而去。
等到解家發一走,張浩天立刻走到了武小龍的身邊,看見他上身赤裸着,有兩處裹着紗布,左手腕插着針頭,便道:“小龍,怎麼樣?有事沒有?”
武小龍自張浩天進來看他和陳強說話就沒有打擾,這時笑了起來道:“沒事,中了兩刀,沒有傷着筋骨,過兩天就全好了,不像大狗,心裡面受了傷,媽的,連小雞崽子都想當,問題很大了,老大,你得好好給他治治。”
陳強一聽,頓時將眼睛鼓了起來道:“我操,死小龍,敢諷刺我,小心我把你的龍筋抽出來當皮帶用。”
武小龍哈哈大笑道:“不用把我的筋抽出來,你把針頭抽出來就夠我受的了。”
張浩天瞧着兩人笑鬧,也想安撫一下陳強的羞愧之心,當下笑道:“大狗,你小子的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真要是當了小雞崽子,我看所有的小母雞都要被你駭得口吐白沫,他媽的再沒有誰可以喝老母雞湯了。”
聞聽到張浩天這麼說,武小龍更笑得大聲了,而陳強不敢和張浩天頂嘴,只有摸着頭笑。
笑了一陣,張浩天想到王彬與黃廣生,心裡沉重起來,站起身來道:“好了,你們兩個在這裡呆着,搶救室在哪裡?我去看看。”
武小龍看着他的神情,明白他在想什麼,便道:“老大,別擔心,我看那兩個小子撐得住,大嘴那傢伙傷得最重,不過進醫院的時候還跟我說過話,希望有漂亮的護士小姐照顧他。”
陳強則道:“我剛纔去過搶救室,就在底樓右邊走廊的最盡頭,老大,你去看看也好,我心裡總是七上八下的。”
張浩天點了點頭,舉步走出了病房,順着走廊向前走,卻見其它的病房基本上都住滿了人,一付生意很不錯的景況,心裡不由得暗歎,這就是傳統大幫的好處,受了傷可以不擔心醫院報警,而且還是公費醫療,那是比一般的散兵遊勇強多了,怪不得王彬他們總盼着加入萬洪幫啊。
沒有乘電椅,他快速的到了底樓,按照陳強所說,向右邊走廊而去,拐過一個彎,果然見到了搶救室的牌子,一個穿着綠色t恤與白色牛仔褲,扎着馬尾的女孩子焦急的在外面低着頭走來走去,正是小薇。
張浩天加快了腳步,走到了小薇的面前道:“小薇,阿彬和大嘴情況怎麼樣?”
小薇聽見他的聲音,猛的擡起頭來,漂亮的臉蛋兒上流露出了驚喜之色,叫了一聲:“狼哥,你終於來啦。”就撲到了他的懷裡,緊緊的抱住了他的腰。
張浩天知道小薇今天也受了驚嚇,輕輕的撫着她的背部道:“沒事兒,沒事兒,大家都不會有什麼事的,小薇,別擔心。”
小薇這才揚起頭來道:“狼哥,在停車場的時候你真傻,怎麼就不跟我們一起走,害得我……我擔心了半天,直到你打電話給大狗,我才放心。”
張浩天摸了一下她的頭道:“三聯幫那幫垃圾還留不住我,重要的是你們沒事,對了,一直沒有醫生出來嗎?”
小薇點了點頭道:“沒有,彬哥和生哥是同時被推進去的,現在都快一個半小時了,可還是沒有消息。”
張浩天此時已經看清了搶救室的情況,卻見裡面是一個大廳,然後分成了幾間屋,而其中有兩間亮着紅燈,自然是王彬與黃廣生分別在不同的房間了。
拉着小薇一起坐在外面的椅子上,不過沒十分鐘,就見到大廳裡有一間屋子紅燈滅了,跟着門一開,幾名帶着口罩的醫護人員推了一個病人出來。
張浩天與小薇趕緊去看,卻見推車上躺着的是王彬,他的眼睛閉着,不知道情況如何。
正在焦急,一名四十來歲,身材瘦削的中年醫生從搶救室裡走了出來,讓人把病人送到三樓病牀上去,然後向張浩天兩人舉了舉手,示意他們現在不要多問。
張浩天知道這醫生必定知道自己是什麼人,拉了拉小薇,讓醫護人員推着王彬到前面電梯裡去了。
見到那些人走遠,這中年醫生纔打量着張浩天道:“是你的人吧,放心,這小子雖然中了七刀,但嚴重的只有兩處,血流得多,不至於斃命,所有的傷口我都很仔細的縫合上了,以他的年紀,再加上藥物輔助,不出十天就能夠結疤,最多兩個月便可以復原了,現在沒醒,是因爲麻藥的藥性還沒有過。”
聽醫生這麼說,張浩天果然鬆了一口氣,連連向醫生道謝,那醫生卻微微一笑,不再說什麼,就舉步走遠了。
張浩天望着他的背影,心裡已經想到,搞不好這中年醫生也是萬洪幫的成員,甚至是萬洪幫拿錢培養出來的,只是身份和做的事不一樣罷了。萬洪幫雖然只成立了數十年,但它的前身是洪幫,那歷史就久了,根系扎得之深,人員涉及的行業之廣,實在無法想像,三聯幫要和這樣的幫會較量,甚至一口吞下它,只怕還沒長到那麼大的胃就被萬洪幫的勢力撐破了。
王彬沒事,還得等受傷最深的黃廣生,過了一陣,他也被推出來了,張浩天去問醫生,才知道黃廣生身上的傷口其實比王彬還少兩道,不過有一刀將他的左肩砍得很深,幸虧他皮粗肉厚,保住了骨頭未斷,縫合之後,問題也不大的。
看到兩名兄弟都無大礙,張浩天心裡才徹底放鬆,和小薇跟着黃廣生的推車回到了三樓的大病房,等着這兩人醒來。
在晚上的時候,黃廣生與王彬就一前一後的醒了,還能和大家說上幾句話,情況看起來並不太糟。
張浩天此時才舒了口氣,不過兄弟們受了傷,入門的事情自然要擱一擱,有小薇與陳強在這裡,再加上這醫院是萬洪幫開的,對幫中人物的治療非常照顧,他不必再擔心了,因此絕不能在醫院裡浪費自己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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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醫生說黃廣生與王彬的傷要兩個月纔會復原,那麼在這兩個月裡,他必須更詳細的去熟悉g市的每一條街道,甚至每一個紅綠燈口,以便自己日後可以更準確的對臨時發生的狀況作出指揮判斷或者安全脫身。
在醫院陪了王彬等人三天,張浩天就每天開着車在g市各區的街道上行駛,顧方中說把金子村在內的六個村拿給他當九江大哥的地盤,第一處需要熟悉的地方,當然就是東區與北區交界的金子村一帶。
張浩天先去了一趟金子村,但並沒有下車,只是在街道上緩緩行駛,觀察着村子裡面的變化,卻見這裡明顯的增加了警力,不時可以見到一隊隊的武警戰士揹着步槍在街道上巡邏,而過去中街與老街沿街皆是的魚蛋檔與賭場已經關門停業了一大半,剩下的店鋪把門開得大大的,在做着很正規的理髮洗腳,或者喝茶下棋之類的生意,看來這裡的風頭仍然是很緊。
將三條街都逛了一遍之後,張浩天此時心中已經有數,在現在這樣的情況下,三聯幫再狂妄,也沒有膽子敢公然與政府作對啊,別說它們的勢力絕對沒有機會進來,就算是重新滲透而入,目前也沒什麼油水可撈。因此,金子村應該會平靜一段時間,而這段時間會有多長,就沒有誰能夠知道了。
只可惜的是,與他有過良好合作的阮明已經到國外去了,據陸阿甲打聽來的消息,阮明沒有通過正規的渠道出去,而是在出事那晚之後的第五天就失蹤了,在市區的老婆與上大學的兒子都沒有帶走,警察內部正在調查他,他過去的那些手下全被找去問過話,而且有好幾人已經被調職,他組建的聯防隊也全部解散另外進行招聘。
想到那晚的情況,張浩天心中也甚是嘆息,雖然阮明和他的手下沒有誰屁股乾淨,但是,身處於金子村這樣的地方,手裡面又掌握着權力,相信是很難有人能夠抗拒金錢與美女這兩樣對人性最本能誘惑的,那晚對付三聯幫,阮明和他的那些手下還是很不錯的,並非全無閃光點,甚至可以說有立功表現,若不是金子村的事情鬧得太大了,必須有替罪羊,相信這些人還是能夠保下來的。
沒有多耽擱,張浩天很快就開車離開了,順着村子西邊的公路,向二十里外的向陽村而去……
花了一週時間,張浩天對附近的五個村已經有一些瞭解,它們分別是向陽村、下柳村、荷花村、馬王村、聖燈村,雖然稱之爲“村”,但基本上是沒有耕地的,而且都有大型的外資或者合資工廠,村繁民富,各業興旺,對於黑道來說,的確是一塊“肥肉”,而且目前這五個村仍然在萬洪幫的掌握之中,因此關鍵就是金子村了,要是能夠站穩,反而可以用來向東推進,奪回被三聯幫佔去的地盤,顧方中肯將這塊“肥肉”交給自己這個才入門的新人,絕對是經過了再三思量,對他可以說是相當的看重,自己當然也不要讓這位顧大爺失望纔是。
瞭解自己即將赴任的地盤之後,張浩天又開始熟悉市裡各個區縱橫交錯的街道,強行讓自己記憶着。
這一天晚上,他開着車到了一條街道,卻見兩邊有不少酒吧與迪吧的招牌,看起來甚是眼熟,頓時記起,這個地方應該叫做“紅都”,而他和一名紅衣女郎還曾經在一家叫“忘情迪吧”的地下室有過一次狂歡。
那個紅衣女郎五官長得精緻,身材也很高,張浩天當然不會沒有印象,氣質相當的獨特,有幾分憂傷,有幾分目中無人的冷傲,有幾分不輸於男人的好強,另外還有幾分江湖氣息,甚至用酒瓶敲破過來調戲她的男人的頭。可惜的是,從遇到她時的情況判斷,應該是某位有身份的人包的二奶。
仔細思起來,當時自己和她在迪吧的角落裡xx,那個紅衣女郎好像已經完全醉了,並沒有怎麼同意,後來自己在褲子上發現了血跡,想來她還在月信之中,若不是茶樓出事,自己不得不離開,是應該照顧這個女人的。
想到那晚的情況,張浩天立刻記起了迪吧裡的調酒師弄的那杯“七彩蘑菇”,那種酒是他一生中從來沒有喝過的,喝進肚後的感覺也非常的奇特,讓人說不出的快樂亢奮,此時他忽然好想再去喝上一杯,這段時間太壓抑緊張,是該放鬆了。
看了看腕上的表,晚上九點鐘,這個時候迪吧應該已經營業了,張浩天找地方停好車,就走進了那“忘情迪吧”向下的斜坡,準備到地下室去。
然而當他走到了迪吧的門前時,頓時一陣失望。
原來“忘情迪吧”裡的情況已經完全不一樣了,此時燈火通明,十多名工人正在進行着裝修,裡面排列着三四十張嶄新的長桌,卻是正在將迪吧改造成檯球室,過不了多久應該就可以營業了。
迪吧沒了,那“七彩蘑菇”自然喝不成,張浩天正準備離開,看見一箇中年男子拿着一件衣服走了出來,多半是裡面的裝修工人準備下班,便忍不住問道:“師傅,這家迪吧生意挺好啊,怎麼改成檯球室啦?”
那中年男子打量了他一下道:“兄弟,你很久沒有來了吧,這麼大的事情都不知道?”
張浩天點頭道:“是啊,我的確有一段時間沒來了,怎麼,迪吧出了事,手續不全,被政府封了嗎?”
中年男子搖了搖頭道:“被政府封了還好一點兒,前段時間,這家老闆也不知道招惹了什麼厲害的大人物,場子被砸得稀巴爛不說,從老闆到裡面的夥計,個個都被痛毆了一頓,傷得最嚴重的是老闆和一個調酒師,老闆頭被打破,到現在還沒有出院,而那個調酒師更慘,雙手都被砍下來了,老闆當然不敢再在這裡做生意,便低價轉給了別人,你看見了,新老闆準備拿來做檯球室。”
張浩天聽到這裡,立刻想到這或許是同行相爭的結果,多半是附近別的迪吧廳嫉妒這地下室的生意好,調酒師弄的酒很有特色,就找了黑道上的人“教訓”了一下老闆與調酒師,不過做得實在是非常狠,不說老闆,那個調酒師最無辜,竟然連雙手都被砍了,幾乎已經是一個廢人,也不知道是那一幫人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