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玉 6

“那你的提議是什麼?”子述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反問道。

清泉一愣,而後展顏,輕聲感嘆,“果然是你知我啊!”

“可你是否知道!!”可突地,溫煦的笑意瞬間逝去,清泉冷峻的臉上,只剩下森森的寒意,“我今天,由始至終想要的,只是你子述一個人的性命而已。”

天地,片刻寧靜了下來,只剩下無數的旗幡,迎風,咧咧作響……

子述的瞳孔深沉,緊緊地盯着清泉暗波洶涌的臉龐,凜冽異常。

而清泉在那樣的迫視中,靜靜地回視,沒有一絲的閃躲。

“若我自刎於此…..” 忽得,子述沉聲開口。

“我就此退兵。”清泉沒有讓他說下去,直接冷冷地打斷了他。

時空再度靜默了下來。

視線沉靜依舊,我的手指卻冰冷了,僵立着,望着靜靜地矗立在荒蕪的,卻是豔紅的大地上對視中的男人。

“好!!”子述忽地灑脫一笑,而後手中青峰銀光閃動。

他身後的陣營瞬間動了。

他的身後,他所願用生命守護的軍士們,憤怒地睜大了他們的雙眼,從自己的位置上疾奔了出來。

可他們卻是來不及了。

子述巋然倒下,在一片鮮血噴灑之後。

見狀,清泉卻笑了,笑得冰冷異常。

而後清泉低頭,望着血流不止,卻還在殘喘中的子述搖頭嘆息。

“子述啊,你雖擅於陣法,卻不懂人心。”清泉冰冷的眼中忽地有了一絲感嘆。

頓時意識到了什麼,鮮血中,子述的眼睛憤然地張大了,卻再也無力站起,只能恨恨地盯着馬背上的清泉。

面對着這滔天的恨意,清泉只是冷然地笑了笑,而後揮手。

他身後軍營裡的重騎兵隨即得令策馬,飛奔了起來。

“清泉!!”子述瘋狂地嘶喊了起來,可已被青峰撕裂的喉嚨,卻只能低呀地示意着他的憤怒。

清泉卻再也沒有看他一眼,只是冷漠地望着,那些飛奔着,混亂着的子述的軍士被他重騎兵無情地殘殺。

鮮血,在我瞬間凝固的瞳孔,鋪天蓋地地流淌了起來。

“這天下第一名將的稱號,”清泉忽得開口,目光沒有絲毫的移轉,“從今天起,就是屬於我的了。”

子述掙扎着,在他炙熱的鮮血中奮力掙扎着。可最終,他的動作凝滯了。他最後的氣息,就此,消逝在了身後的一片刀光血雨中。

荒蕪的大地,在殘忍異常的屠殺後,寧靜了下來。

重騎兵們返歸陣營,清泉的黑衣軍士們緩步而出,在慘烈異常的戰場上搜索着,給殘喘着的人們最後一擊。

“將軍,”此時清泉的副將靠近,低聲詢問,“許將軍的屍體如何處理。”

清泉的目光終於移動了,望向那片早已冷卻下來的鮮血。

卻在下個瞬間,駭然地睜大了雙眼。

因爲此刻,在他的眼中,在在場所有人駭然的眼中。

本應身披戰甲毫無氣息地匍匐在那的男人,此時此刻一身素白的儒衣,靜靜地肅立在一片的赤紅的,本應屬於他的鮮血裡。

豔陽忽地褪去,天地瞬間變色。

突地,那白衣動了,隨着猛烈吹起的暴風動了。

狂風中,清泉人仰馬翻,可他眼中的恐懼還未來的及褪去,他的喉嚨就被生生的撕裂。

軍士們見狀尖叫着,混亂着四散奔逃。

可終究,逃不過那死神的追擊。

我呆愣着,木然地看着那身潔白,在遊走中,漸漸濡溼,漸漸變得似曾相識。

最終,最後的活生生的生命,在一聲驚懼到極點的嘶喊聲中,隨着骨肉分離而終結。

現場,隨即妖異一般的死寂。

這死寂似乎蔓延到了我的心中,我默然着凝望。

而戰場上,靜立良久後,子述瞳孔中的狂暴褪去。

清醒後,血衣中的他環顧四周,似乎被周圍駭人的景象震撼了,他頹然地後退了兩步。

緩緩地舉起了自己的雙手,他深深地凝視着滿手的血腥。

目擊了這一切,我的心緒忽地複雜了起來。

不由自主地,我緩緩地,向着那血衣中的男人伸出了自己的手。

可此時此刻,地面上,屍體上,那無盡的鮮血卻忽地飛散了起來。

狂風中,它們蜂擁着,疾奔着匯聚了起來,在我瞬間蒼白的視線中,圍繞在他的周圍形成了那腥風血海。

我不由地駭然,凝視着空洞下視線的他,放下染滿鮮血雙手,靜靜地站立着,任由着自己被四周的血海吞噬,最終,消失在了我無力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