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怎麼……啊——”司馬狂吼一聲,大步後退,身前背後,鮮血如注,瞬間染紅了亭內的地面。
‘女’孩子腰間繫着的白‘色’腰帶嗖的一聲飛出去,像一條出籠的長蛇,繞上了司馬的脖子,並立即收緊,變成了一條連環套索。
“你是誰?”恐懼與疼痛扭曲了司馬的那張臉。
“山口組麾下、雪溪千代子。”那‘女’孩子低聲應答,單手一拽套索,令司馬踉蹌着向前,隨即“哧哧”聲連響兩次,又有兩柄日本刀橫着削進司馬的兩肋之內。
這連環三殺,就像古箏高手指下的《陽關三疊》一般,一闋比一闋更爲清越、犀利,一刀比一刀狠辣、致命。三刀已畢,司馬掙扎着倒地,渾身痙攣着,說不出話來。
葉天面對這兔起鶻落的一幕驚變,心底忽然掠過一陣茫然,本來智珠在握、決勝千里的北狼司馬吃定了山口組大竹直二,並且在山腹內圍殲了日本忍者主力,看上去佔盡上風。幾秒鐘內,風雲逆轉,勝者一命歸西,敗者重新上位。
雪溪千代子後退一步,死死地盯住司馬的臉,直到看着他的嘴邊涌出大灘鮮血,才緩緩地退出亭子,回到小火爐旁邊。爐膛裡的火就要熄滅了,她用細長的手指拾起兩段幹樹枝,慢慢地放進去。樹枝被引燃了,跳躍的火光,立刻映亮了她嘴角掛着的一絲絲殘忍笑意。
“三絕狐。”葉天叫出了雪溪千代子的綽號。
那是山口組新一代‘女’殺手中的佼佼者,以“不達目的不死不休”著稱。只要被她盯上,就等於被閻羅王判了死刑。
“這是一次非常規、多變化的死亡佈局,雪溪千代子青梅煮酒,笑裡藏刀連環三絕殺,是這一佈局的最強主線。任何進入這裡的人,都會被無所不在的殺機籠罩。葉天,剛剛在牆外樹下時,你如果妄動,第一個死的就是你,輪不到別人。不過,那就不好玩了,我一直以爲一場博弈遊戲中,對手越強,我就會贏得越開心。”大竹直二閒閒地敲打着桌角,篤篤有聲,變換着鼓點節奏。
司馬的血已經流乾了,爲山九仞,功虧一簣,這個囂張至極的盜墓高手在自以爲大局已定時,死不瞑目地離開了眼前的美好世界。
“安息吧。”葉天蹲下身,伸出右掌,幫司馬合上了眼瞼。
“兔死狐悲,是嗎?”大竹直二淡淡地問,“其實,今晚的青梅煮酒論英雄剛剛開始,北狼司馬是你們中國盜墓界名氣最大的高手,但卻不是真正的英雄。你們中國的所有盜墓者,只是爲了金錢活着,最終無一例外地變成了金錢的奴隸,被銅臭薰瞎了眼睛。這種人統統該死,如此一來,那些生前轟轟烈烈的大人物,就不必擔心死後遭人鑿‘洞’‘騷’擾了。”
葉天的心事被對方說中了,親眼目睹司馬的下場,他的確有兔死狐悲的哀傷感。江湖上從來沒有千年不死的神,再強悍的人,都有面臨悽惶末日之時。
“真是好局,我今晚已經被你騙了三次,對閣下戰鬥力的判斷連連出錯。既然連‘三絕狐’都淪爲燒水的‘侍’‘女’,那麼‘京都第一‘女’刺客’‘花’輪書、‘白紙扇妖風’柚子一定也埋伏在左近,對不對?你費盡心力編制的這場大網,什麼時候可以回收?”葉天慢慢地鼓掌,渾身蓄力,全神貫注提防敵方的暗襲。
司馬不是他的朋友,但司馬活着的時候,會分散山口組殺手的攻擊力,無形中讓他處於暫時的安全地帶。司馬一死,他所面臨的危險係數立刻大大增加。
“我說過,今晚的主題是‘論英雄’,死了的、活着的都要論述一遍,不能厚此薄彼。”大竹直二彈了彈指甲,躊躇滿志地清了清嗓子,“雪溪千代子,上酒。”
雪溪千代子捧着兩瓶酒,謙卑地低着頭,慢慢走進亭中。她身上的殺氣消失了,臉上也只剩日本‘女’子特有的溫情羞澀的淺笑。
“瀘沽湖下的秘密本來就屬於我們日本人,二戰中期,日本勘探隊沿着三星堆遺址的線索一路向南,到達此處,進入地底世界。大自然中,猛虎獵食,總有豺狗、禿鷲潛藏在左右,隨時準備分一點殘羹剩飯,人類世界中亦是如此。很多人,不敢跟大日本皇軍正面對抗,只好遠遠跟隨,一有機會就實施閃擊突襲。所以,勘探隊的工作並不順利,隊中的一部分人數次要打退堂鼓,幸虧我爺爺大竹神光極力彈壓,才終於抵達了此行的終點,也就是你看到的天地熔爐。在此,我必須得承認,被稱爲‘武器狂人’的他,纔是超級武器尋找過程中真正的英雄——”
葉天不想多說什麼,二戰中,中國和日本是敵對國,日本的大英雄必定是中國的大仇人,這道理誰都懂。
“爲我們的英雄大竹神光前輩,幹!”大竹直二舉起了酒瓶。
“別忘了,那是你們的英雄,而我,是一名中國人。”葉天冷冷地拒絕。
大竹直二不以爲意,仰起脖子喝了一大口,單手拍打着大‘腿’,大聲唱起了一支日本歌曲。那隻歌曲的意思是頌揚大和民族敬奉的天照大神,無所不能,無處不在,光芒永存,福澤東海。
天照大神或稱天照大御神、天照皇大神、日神,是日本神話中高天原的統治者與太陽神,被奉爲今日日本天皇的始祖,也是神道教的最高神袛,更是日本人在歷次跨國戰爭中的生命守護神。
歌聲在靜夜裡飄出很遠,但賓館內無人出來干涉,看來此地已經被日本人全部包下了。
“據說,梅森將軍也曾經非常了不起,是美**方、警界、司法界的鐵腕人物,擁有美國幾大名校的法學、史學、考古學等等十幾個博士頭銜。連美國總統都在國會上讚歎說,關塔那摩海底鐵獄由梅森鎮守,永無後患。這樣的大人物低調踏足瀘沽湖,真應該請來見一面、喝一杯。不過,他已經落入我的網內了,以後有的是時間。要論英雄,他也有資格算得上一個……”大竹直二又笑嘻嘻地喝了一大口。
葉天表面上靜坐不動,實際是在調整呼吸,等待時機。
“你,海東青,雖然年輕,但卻是海豹突擊隊有史以來讓全部教官都打出‘優加’評分的唯一一人。在伊拉克戰場上,你的臨場指揮,殺伐決斷,更是陣地戰、襲擾站、尖刀突擊戰、特種兵攻堅戰方面的絕佳教材。帥才……你絕對的萬里挑一的戰術帥才,誰能爭取到你這樣的大英雄,就一定會笑到最後,勝到最後……來,爲你自己乾一杯……”
這一次,葉天舉起了酒瓶,就在大竹直二仰起臉喝酒時,他突然彈跳起來,箭一般穿入草叢,徑直奔向南面的二樓。
方純被禁錮在那裡,他必須要有所行動。
“咄!”火爐邊的雪溪千代子發出一聲尖銳的叱喝,斜刺裡包抄過來。
雜草超過半人高,當葉天儘量伏低身子時,幾乎全部隱沒在草內。他採用澳洲響尾蛇最擅長的小之字形滑行術,忽而向左,忽而向右,抵達主樓牆下時,以“梯雲縱”的輕功拔地而起,雙腳腳尖輪番踢在牆上,連續借力,躍進二樓的走廊。
雪溪千代子如影隨形而至,袖中劍暴烈地出手,掠向葉天的膝蓋。
那瓶剛啓封、未沾‘脣’的清酒仍在葉天手中,他藉着落地旋身之勢,用盡全力揮出,如同橄欖球運動員的長拋球一般。
嗚的一聲,酒瓶貼着雪溪千代子的耳垂飛過,她的兩柄袖中劍也只差兩寸落空。
雪溪千代子怔了怔,突然單膝跪地,全身的傲氣和殺氣都消失得無影無蹤:“謝葉先生手下留情!”
葉天搖搖頭:“我並沒有留情,只是快速‘交’手中失去了準頭。你回去吧,這一戰,算是平手。”以他的身手,不足一米間距之內電光石火間的一擊,準確率高達百分之百,酒瓶絕對能夠在敵人的眉心、天靈蓋或是咽喉落地開‘花’,瞬間秒殺。
他故意說“失去準頭”,只是不願別人感恩。以殺止殺,是一種平凡的戰鬥境界,以不殺止殺,則是武者的絕高境界。
雪溪千代子站起身,越過欄杆,向小亭那邊退去。
走廊長二十米,寬三米,此刻空無一人。
葉天警惕地推開了最靠邊的那扇‘門’,竟然發現房間裡的大屏幕液晶電視上,正在播放着一些與地底大熔爐有關的畫面。觀看者只有方純一人,而且她既沒被繩捆索綁,手上腳上也沒有枷鎖鐐銬,旁邊更沒有其他看守者。
電視畫面不停地晃動着,一束白‘色’的電筒光柱下,一隻只半人寬、兩米高的橢圓形巨蛋清晰可見。所有的蛋上,雕刻着彎彎曲曲的黑‘色’線條,彷彿一幅幅變異了的地圖。很快,光柱停留在其中一隻巨蛋上,一隻戴着超薄黑皮手套的手伸出去,緩緩地撫‘摸’着上面的線條。
“是地圖……是一大批天生帶有地圖的怪蛋。那裡面藏着什麼?遠古恐龍胚胎還是奪命‘混’世魔王?真把我搞糊塗了,這裡根本不是外面猜測的那樣……可惜,無法帶一隻蛋出去……”那是一個老男人嘶啞低沉的低語聲,應該是來自風神裴鵲。
畫面一轉,拍攝者的鏡頭指向遠方,極其緩慢地旋轉了半圈。
遠處灰‘蒙’‘蒙’的,看不到任何建築物、植物或是山脈、河流之類,當然也沒有道路,四處都是擠在一起的巨蛋。
“我回去怎麼跟別人說?就說這地方是個蛋巢,供某種動物產卵孵化用?不行不行,那樣會惹人嘲笑,壞了我風神裴鵲的名頭。我是來探尋超級武器的,不可能就這樣回去,一定要從這些蛋上,找到線索……”鏡頭又垂下來,挨個兒落在蛋上。
普通地圖的線條是有規律可循的,很少出現方塊、圓形、筆直線條或是九十度直角之類,但在眼前的地圖上,卻出現了很多方塊,把幾個或十幾個圓圈圍住。
“那是代表什麼意思?難道這些線條是天生的嗎?除了恐龍之類史前怪獸,還有哪種動物,能產下這樣的蛋?我錄下的這些資料,一定能驚世駭俗,成爲盜墓史上的一大奇聞。不過,離開之前,我必須要鑿開一隻蛋看看,小小地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資料中接着傳來裴鵲挑選工具的嘩啦嘩啦聲。
之後,鏡頭裡出現了半尺長的‘精’鋼扁鑿和一把一頭圓、一頭方的手錘。
裴鵲先試着用扁鑿敲打巨蛋,看起來蛋殼非常堅硬,他敲了十幾下都沒什麼效果。於是,他拿起錘子,動手鑿蛋。
葉天沒有開口問候方純,只是在她身邊坐下,一起注視着屏幕。
兩個人的手下意識地相握,隨即十指緊扣,用這種無聲的動作傳遞着鼓勵和勇氣。
電視上,裴鵲叮叮噹噹地敲打了十幾下,那隻蛋卻毫無損傷。
“什麼聲音?”鏡頭忽然向上一仰。
葉天目光如炬,在一片灰‘蒙’‘蒙’、霧茫茫中,敏銳地發現了一個披着鱗甲的圓滾滾軀體正在極遙遠的高處盤旋舞動着。那東西在霧氣中一晃而過,隨即消失,裴鵲竟然沒有及時發現。
現在,葉天可以斷定,裴鵲正站在大熔爐的底部,因爲鏡頭中曾經出現了天蠶絲繩索和那個延伸向熔爐中心點的長條形平臺。
“什麼都沒有,我這是怎麼了,一直都在自己嚇自己。”裴鵲嘟囔着,鏡頭轉回來,照着他的雙手,然後再次發力敲打。
“我看到了鱗甲怪物,裴鵲老了,竟然連這麼明顯的線索都放過了。葉天,你有沒有見過那種刻在蛋上的怪異地圖?”方純見縫‘插’針地問。
裴鵲不是萬能的,況且中國的俗諺早就說過:常在河邊走,怎能不溼鞋?
也許正是這次小小的失誤,斷送了他的‘性’命。
葉天苦笑搖頭:“見沒見過又有什麼用?在這個世界上,沒人敢像裴鵲那樣,把冒險當成一場遊戲。盜墓界的人都說,他簡直就是一個瘋子,只爲‘盜墓’而盜墓,已經到了癡‘迷’無度的地步。現在我只期待,大竹直二的人能豁出命去,排除一切干擾,重新進入熔爐勘查實情——但看他的意思,對熔爐失去了應有的興趣,而是隨時準備北去三星堆遺址。”
憑心而論,葉天相信日本人做事時的嚴謹態度,在很多方面完全勝過北狼司馬領導的那一票中國盜墓者。
“那麼,北狼司馬呢?在他身上,我們是不是會有更多借力之處?”方純問。
她被劫持後,小亭中才發生了血腥一幕,所以並不清楚,趾高氣揚、不可一世的司馬已經當場倒斃。
葉天直言相告:“對不起,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司馬孤軍深入,進入我們腳下的稻香村賓館,已經在山口組麾下‘女’殺手‘三絕狐’雪溪千代子的刀下做鬼。”
方純吃了一驚,瞬間把葉天的五指攥緊。
“真的?”她旋即皺緊了眉頭,“那幾乎是不可能的,北狼司馬絕不會冒那樣大的風險。從他僱傭老閻、老曲做探路石這件事上看得出來,即使是舉手之勞,他也會秉持‘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古訓,派別人去幹。”
葉天深深地點頭:“司馬的屍體就在樓下,我親眼所見雪溪千代子的連環三殺,那是做不得假的。”
方純悵然地呀了一聲,放開葉天的手。
電視中播放的,就是葉天從裴鵲身上拿到的錄像,真實地記錄了大熔爐地下的詭異景象。可惜,他和方純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弄’不懂那些蛋因何存在,又是哪種動物所生。
裴鵲的鑿蛋過程持續了三四分鐘之久,奇怪的是,鋒利的扁鑿竟然奈何不了蛋殼,連一點粉末都沒鑿下來,遑論破蛋察看。
“是什麼聲音?是什麼東西……”裴鵲又一次擡頭,鏡頭指向正前方。
這次,畫面中清晰地出現了一條蜿蜒遊動的黑‘色’軀體,圓滾滾的,渾身披着一層閃亮的黑‘色’鱗甲。粗略估計,那應該是一條直徑半米左右的蛇形動物,正在巨蛋頂上緩慢地遊弋着。那架攝像機是裝在裴鵲頭頂位置的,光柱與鏡頭一起移動,照到哪裡,就能拍到哪裡。他們看到的,與裴鵲看到的完全一致。對面那怪物距離裴鵲約七十米到一百米的樣子,看不見頭顱,只是左右搖擺遊動,還沒有直撲上來。
嗖的一聲,裴鵲扔出了一枚‘雞’蛋大小的煙霧彈,噗的一下,方圓二十米內頓時濃煙滾滾。
鏡頭急速晃動着,顯示裴鵲正在奔向繩索,然後向上攀登。
“我喘不過氣來……我覺得肺要炸了,心臟越跳越快——看看,看,那是什麼?天哪那是什麼?”裴鵲尖叫着,聲音完全走調,如同一卷磁粉快要掉光的錄音帶。
鏡頭晃動了一陣,漸漸穩住,向前方平行拍攝。
電視畫面被披着黑‘色’鱗甲的軀體充滿,鱗甲上也帶着地圖狀的線條,並且隨着那軀體的呼吸而收縮、擴張,再收縮、再擴張。在沒有參照物的情況下,葉天只能大概判斷,軀體的直徑最少在兩米以上。如果那真的是一條巨蟒,張開大嘴後的吞噬口徑,能輕而易舉地把裴鵲囫圇吞下。
事實結果是,裴鵲的軀體是完整的,並且被葉天從平臺下拉上來,又扛出了山腹,好好地‘交’給了司馬。
“我要死了,如果誰最後得到這些資料,請在我的墓碑上,刻‘風神裴鵲’四個字。我是裴鵲,我是……裴鵲,不死的盜墓界之神……”隨着他艱難的嗚咽聲,鏡頭中忽然出現了一蓬血雨,從鏡頭內側噴出,一直落在對面的鱗甲上。
在葉天感覺中,每一片鱗甲也是有生命能力的,血雨一到,立刻被鱗甲吸收。之後,鱗甲似乎開始變得興奮,片片逆張。
“詛咒……還記得那詛咒嗎?服部九兵‘操’說過的二戰往事中的詛咒——‘人爲刀俎我爲魚‘肉’’之咒,大煉蠱師‘玉’羅剎的最後一道蠱!”方純失聲叫起來。
鱗甲下面,竟然另外藏着一層更光滑、更細緻的白‘色’鱗甲,如同常人穿衣時外套、內衣的搭配一樣,黑鱗甲是外套,白鱗甲是內衣。
血雨第二次灑落,噴濺在白‘色’鱗甲上。驀地,那些鱗甲唰的展開,變爲淡淡的粉紅‘色’,輕輕顫動着,像是舞臺上唱京戲的小生手裡瀟灑打開的白紙扇。
“歌聲,歌聲,死亡的召喚聲……”裴鵲還能說話,但他的聲音變得詭異而古怪,每個字都像被粗砂紙胡‘亂’地磨礪過一樣,乾澀刺耳。即使只是在聽錄音,葉天和方純還是忍不住同時舉手,‘揉’搓着自己的耳朵。
“我聽到了那歌聲,末日,那是末日,所有人的末日……”裴鵲桀桀怪笑起來。
“怎麼會那樣?”葉天低頭,發現方純手腕、手背上已經滿滿地起了一層細碎的‘雞’皮疙瘩。
“天才的盜墓者總是死在最後一個墓‘穴’裡,這裡很好……最接近大毀滅邊緣,所有人都將跟我一樣死於大毀滅……”裴鵲艱難地絮語着。
現在,鏡頭變得出奇穩定,彷彿被牢牢地固定住了一樣。
這不是一個好兆頭,只能證明裴鵲失去了活動能力,當然也無法繼續向上攀登了。
又是一陣血雨噴過後,白‘色’鱗甲也直立起來,‘露’出了那軀體的本來面目。那是一種表皮透明的身體結構,表皮之下,是密密麻麻的蛛網狀紅‘色’血管。除了血管,更有着十幾條拇指粗細的黑‘色’管狀物,那應該是怪物的筋絡之類。最爲奇特的是,管狀物之內不斷地閃動着跳躍的光線,猶如醫院裡心電圖監測儀屏幕上的生命信號。
葉天默數了一下,在這個角度能看到十四條管狀物,同時有十四道之字形光線反覆躍動着。
“再見……再見,世界……”裴鵲留下了最後的六個字。
那軀體再次蠕動起來,雙層鱗甲慢慢落下,重新覆蓋在透明的身體上。之後,鏡頭內只剩灰茫茫一片,再也沒有任何具備研究價值的畫面。
葉天湊近電視機的音響發聲孔,閉上眼睛,屏息諦聽。
方純與他行動一致,湊到了電視機另一邊。很快,他們捕捉到了一種既像是誦經又像是哀號一樣的聲音,音節簡單生硬,音調平鋪直敘,但又聽不出是男聲還是‘女’聲,甚至分不清是人言還是獸語。
“我們進入熔爐時,聽到過那些嗎?”方純問。
她也許不是故意要聽什麼答案,而是用提問來沖淡心中的極度不安。
“沒有。”葉天的表情僵硬得如同廟裡供奉的泥胎塑像。
“那麼,那麼……”方純張開口,卻實在想不出要問些什麼,只好雙手捂住臉,猛地呼出一口氣,騰地站起來。
“別擔心,事情也許沒那麼壞。”葉天淡淡地說,“你剛剛提到了大煉蠱師‘玉’羅剎,跟我的思路完全一致。在服部九兵‘操’的描述中,‘玉’羅剎用自己的生命發出了致命的最後一道蠱,即是‘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當時的情形,與錄像中怪物張開兩層鱗甲時的模樣近似。可想而知,‘玉’羅剎的蠱與此地的大熔爐怪物,定有關聯。我想再回到山腹去,假如那地方還沒被完全毀掉,我可以效仿裴鵲,下到熔爐底部去看看。”
他的聲音雖平淡,但做出的這個決定,卻讓方純臉‘色’大變。
葉天關掉攝像機,在房間裡來回踱了幾次,忽然又問:“你是不是認爲,北狼司馬很不好對付?換句話說,很多人要他死,他仍然活得好好的?”
他凝視着自己的雙手,腦海中浮現出司馬出現、雪溪千代子出手的情景。山口組三大‘女’殺手的名氣和手段絕對成正比,三絕狐由溫柔謙恭、不動聲‘色’到驟然出刀、連環絕殺,那一過程只用了不到十五秒鐘。十五秒內,司馬沒有施展任何反擊手段,就愴然倒地。
“據說,司馬的血液中流淌着‘蒙’古北方狼族的成分,五歲之前,每天喝狼‘奶’長大。他出道時曾加入過烏克蘭僱傭兵隊伍,獵殺目標時,手段如惡狼般兇殘,場面血腥,令人髮指。我有種直覺,他彷彿如九命貓一樣,狡詐、機警、難纏、堅韌,不會輕易踏入絕境,更不會只倒地一次就放棄生命。”方純的總結和剖析條理分明,十分到位。
葉天一笑:“你對他似乎有很深的瞭解?”
方純正視他的眼睛,坦然回答:“同在一個江湖中行走,至少我要知道誰可以碰,誰不可以惹。還有,已經不止一個人說過,我跟他的‘女’朋友華姿面貌相像。於是,我纔有意識地蒐集他倆的資料,做到有備無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