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派了一個五人小隊出去查看情況,只過了十幾分鍾,便有一人驚惶失措地跑回來報告,同伴們都被一隻黑‘色’怪物吃掉了。 於是,我跟二哥帶人出去,登上營地前面的小山包,向正南面的山谷中遠眺。說起來真是慚愧,我們起初仍是把那怪物當成了巨蛇,長約二十米,直徑不少於一米,渾身都覆蓋着漆黑的鱗甲。
雪後的山谷白茫茫一片,全都成了這黑‘色’怪物的獨特背景,一黑一白,對比相當強烈。
我當即吩咐手下架起了所有的肩扛式火箭筒,準備將巨蛇消滅在山谷中。但是,第一枚火箭彈‘射’出爆炸後,那巨蛇受到驚擾,突然飛了起來,原來它的肋下對稱生長着無數對蜻蜓一樣的透明翅膀,臥地時,翅膀是收攏的;一張開,身體就飛了起來,在空中蜿蜒滑行着。
我無法界定那究竟是什麼東西,但它飛臨到我們頭頂時,被俘的伊拉克人突然全體跪下來,向着巨蛇磕頭。
之前我學過阿拉伯語,立刻聽懂了那些人七嘴八舌的叫聲。他們在喊:“龍,龍,偉大的龍!”
按照中國人的思維邏輯,現實世界中是沒有龍的,那種東西只存在於古老的神話傳說中。我立刻命令手下的戰地攝影師把那東西拍下來,並且同步上傳給總部。從下面看,那怪物的鱗甲黑中透亮,每一片都閃耀着深邃的幽光,讓人聯想到世間品質最佳的黑‘色’寶石。
有人請示:“還要不要發‘射’火箭彈?”
我還沒來得及做決定,二哥已經搶過一支火箭筒,向着怪物的頭部發‘射’。尾部帶着青煙的火箭彈準確地擊中目標,在怪物身體的前半段爆炸,但它似乎沒有受傷,慢慢地向着山後飛去。
那名伊拉克的元帥驚恐萬狀地向着二哥喊:“你驚動了天上的龍,馬上就要大禍臨頭了!”
二哥一向桀驁不馴,哪會在乎這些?他哈哈大笑:“那是龍嗎?如果是,也是你們阿拉伯人的龍,跟中國傳說中的天外神龍毫不相干。剛纔,我趕走了黑龍,馬上就要趕到十八層潭去活擒青龍,給你們的總統紅龍消消火氣。”
接着,他命令部隊開拔,奔向十八層潭。
我當時有着不好的預感,執意要他留下來,把伊拉克俘虜審訊完畢後再走。畢竟青龍是國際刑警組織的通緝犯,跟我們的這次任務關係不大。
那名元帥說:“離開巴格達時,總統把全部希望寄託在我們身上,找到超級武器,就能在跟美國人的談判中佔據有利地位。總統一再告誡,要我們絕對服從青龍的差遣,青龍說的話,等於他本人說的,每一名伊拉克國民都要無條件聽從。”
此人‘交’出了一張瑞士銀行發行的卡片,並稱這是紅龍千叮嚀、萬囑咐要‘交’給青龍的。我通過國際金融系統的內線,三分鐘內就查到銀行卡上有十四億美金,絕對是一個天文數字。
關於“龍、黃金堡壘、超級武器”,那元帥還說:“聽說那武器被稱爲‘活着的原子彈’,跟古代中國神話中的‘共工’有關。不單單是總統相信它有神奇的力量,連進入伊拉克覈查的美國頂級生化專家也對它很感興趣。”
我當然知道,共工是中國古代神話中的西北洪水之神,傳說他與黃帝族的顓頊發生戰爭,不勝,怒而頭撞“天柱”不周山,天地爲之傾斜,後爲顓頊帝誅滅。此外還有一說,說共工是堯的大臣,與驩兜、三苗、鯀並稱“四凶”,被堯流放於幽州。
按我的意思,這些情況都是要上報給總部的,但二哥認爲,元帥的話過於荒謬,原樣報上去,會被總部批評,有損我們的名聲。所以,他想活擒青龍後再研究這件事。
奇怪的是,第一隊人馬離開半小時後便失去了聯繫,任憑我們怎麼在電臺中呼叫,卻總是收不到任何迴音。無奈之下,我們帶領其餘人馬上路,走捷徑翻過西面的大山,趕往十八層潭。
在地圖資料中,所謂的“十八層潭”是一個直徑約五百五十米的“天坑”。那數字代表的是它的最上層大小,由地面向下去,直徑慢慢縮減,每下降三十米,就出現一個直徑縮小十八分之一的天然平臺。直到最下面的第十八層,只剩一個直徑五十米的水潭。因爲天坑的地勢實在太低了,四面石縫裡的蛇蠍口涎、殘屍、毒氣都跌落在潭裡,幾十年、幾百年地累積,已經把這裡變成了“毒潭”。潭裡的水是有着極高毒‘性’的,人畜、獸類、鳥禽都不敢飲用,喝完必死。
從本地看,十八層潭的位置是在西北四十五度角、十三公里外的密林中。我從沒想到,有些錯誤的決定竟然會毀掉我們的一生。當我們走到此處時,當時不是河‘牀’,而是一條結了冰的小河。在河邊,我們發現了上一批人馬遺落的部分槍械和揹包,但現場沒有‘交’火的跡象。
我們迅速過河,所有的指北針、腕錶就在那一刻突然全都失靈,而且四面浮起了茫茫白霧,致使我們‘迷’失了方向。我和二哥始終並肩站在一起,“以不變應萬變”是此類狀況下的最佳應對之策。可是,我們後來發現,地面正在發生古怪的變化,所有人都被腳下的石頭粘住了,而石頭持續軟化,變成了一大片無法逃脫的沼澤,越是掙扎,下陷得越厲害。很快,就有人被沼澤吞沒了。
其餘的人忍受不了這種變化,拔槍互‘射’,寧願自殺或被殺,也不想活活窒息在沼澤裡。我和二哥的身體也在下沉,當我們的‘胸’口被沼澤淹沒的時候,同時擡頭向上看,因爲我們都捨不得離開這個五彩繽紛的美好世界。昏‘迷’前看到的最後一幕,是白‘色’‘迷’霧中有着許多黑‘色’的蛇類軀體在盤旋飛舞,妖嬈而猙獰,詭譎而恐怖,因爲我們都猜不透那些“會飛的蛇”究竟是什麼……
敘述到此,暫時告一段落,紅拂‘女’的眼眶裡充滿了盈盈的熱淚。
兵法有諺:一將無謀,累死千軍。她不單單該爲自己的悲慘一生流淚,更該爲那些無辜死去的士兵、戰俘流淚,畢竟是她和虯髯客的錯誤決定,才害得這些人死無葬身之地。
“後來呢?那種怪物又出現了嗎?”葉天問。
《淮南子》記載:昔者共工與顓頊爭爲帝,怒而觸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維絕。天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滿東南,故水潦塵埃歸焉。
正因爲有了“共工怒而觸不周之山”,纔有了“‘女’媧補天”的後續。當葉天聽到伊拉克人把“共工”與“超級武器、蚩尤的面具”聯繫在一起時,並不驚詫,而是坦然接受這一連串的傳聞與詭事。同樣,瀘沽湖大熔爐一戰,他也看到那些飄浮在空中的怪蛇,自身經歷也能夠佐證,會飛的怪蛇真實存在,絕非杜撰。
“當我們醒過來,就變成了這樣子,帶來的大隊人馬一個都看不見了,不知是生是死。”虯髯客說。
葉天繞着巨石轉了兩圈,忽然問:“有一個問題我必須要問,剛剛你們說十八層潭在本地的西北,實際上,所有的軍事地圖都標示得清清楚楚,那個天坑是在正南七十公里之外。那麼,你們從昏‘迷’到清醒、從彼時到此刻,到底發生過多少變故,你們自身也不明白,對嗎?”
他對軍事地圖有極高的敏感度,只要不‘迷’失方向,瞬間就能判斷出紅拂‘女’話裡的謬誤之處。以本地爲中心,絕對不可能出現兩個方位、距離迥異的十八層潭,唯一的解釋就是紅拂‘女’、虯髯客昏‘迷’的這段時間裡,地貌發生了奇怪的位移,把他們推送到這裡來。
紅拂‘女’皺眉:“我以爲……我以爲這裡仍然是當年全軍覆沒的沼澤地,因爲四周的山體外貌都沒改變……”
“這麼多年來,你們是怎麼活下來的?”葉天問了最敏感的問題。沒有食物和水的狀況下,就算是高明絕頂的印度瑜伽術大師,也只能存活一個月的極限期。按照他的理解,紅拂‘女’、虯髯客與大熔爐下的鬼‘門’十兵衛一樣,都是汲取了石頭中的營養,藉此度過漫漫歲月。
“我不知道,這麼多年一直渾渾噩噩地活着,一閉眼一睜眼,往往就是一天甚至幾天。你也看到了,時間對我們而言是沒有意義的。我們活着,也許只爲了一種信念,等待有一天長江矩陣的同袍們趕來,向他們說明一切,然後就能無憾地死去了。”紅拂‘女’的語調變得越來越悲涼。這種半生半死、生不如死的樣子還不如直接死了,早去轉世投胎來得好。
虯髯客終於按捺不住了:“我們當然要把感受到的東西表達出來,生是長江矩陣的人,死是長江矩陣的鬼。只有這樣,纔對得起當年跟隨我們進入西南大山的兄弟們。這一次,我先說,你補充。”
以下是虯髯客的敘述,主要內容大概分爲三種,都是他被巨石困住後的奇特感受——
我醒來後,覺得自己是從一個深淵一樣的噩夢裡艱難地爬出來的。
我夢見,一大羣人圍着一組巨大的金黃‘色’機器,機器上伸出幾十只機械手,控制着一個豎立的金黃‘色’圓柱體。這些東西極高,高度差不多有六十米左右,向上看只能模糊看到圓柱體的渾圓尖頭。圓柱體的直徑約有七八米,從上到下金光閃閃,彷彿通體都是用黃金鑄成的。我覺得,那是一枚攻擊‘性’火箭,要麼就是有着特殊用途的導彈。
我聽到有人用日語‘交’談,四周的一切文字標識也是日文寫成的。
有人在大聲宣佈:“報效天皇、報效國家的時候到了!”
有人積極響應:“天皇等着我們的好消息呢!”
也有人說:“還等什麼呢?我們必須要找到‘門’衝出去。”
還有人說:“出去有用嗎?現在我們並沒有完全掌握超級武器的特‘性’……”
‘交’談聲越來越嘈雜,把我的耳朵都震得嗡嗡響。我想把那黃金圓柱體看清,但就算把眼睛瞪到最大,四周的景物仍然灰‘蒙’‘蒙’的,並且一直都在不斷地起伏旋轉,越努力分辨,越是頭暈眼‘花’,看不分明。
這樣的夢在後來的日子裡反反覆覆出現,每次的情形大同小異,我能聽見聲音,卻總是看不清那些人的臉。
接下來,我感覺自己置身於還未開化的非洲大草原上,到處都是起落的飛禽和奔跑的動物。烈日當空,溫度極高。我擡頭看着天,一顆星星正由遠及近,高速飛來,隨即在我的正前方造成了驚天動地的大爆炸,灰‘色’的蘑菇雲騰空而起,雲下面的山頭突然失去了蹤影。
再有一段,是我站在一個高高的山頭上,俯瞰着下面鏖戰中的雙方人馬。北方軍的武器只有長矛和弓箭,而南方軍除了常規武器外,陣營中還夾雜着獅虎、豺狼等特殊角‘色’。向四面看,無數白‘色’的立柱一直通到天上去,鑽入雲朵之中。
這三種夢反覆在我腦子裡出現,我幾乎夢不到別的東西,只是反反覆覆地看到它們。
我們沒有飢餓和口渴的感覺,只能這樣一動不動地停留在這裡,等着死亡的來臨。起初,我們以爲總部會找到我們,想辦法救我們出去,後來他們卻一直沒有出現,大概是以爲我們跟其他人一樣陣亡了……”
葉天沒有打斷虯髯客,也沒有多說什麼,肩上的擔子太重,他的神經幾乎被壓得麻木了。
“我救不了你們,對不起。”他說。這句話包含了多種意思,兩人處於半石化狀態,任何強制‘性’的醫療剝離手段,都會要他們的命。對於八年沒有飲水、進食的人來說,他們的身體結構到底發生了怎樣的變化,‘肉’眼是絕對看不出來的。再者,熱敏探測儀的結果很古怪,證明兩人身體下面有某種特殊的管道延伸出去,他猜想那就是兩人生存所需的能源通道,一旦巨石移位,該通道也會斷開。
“你不用說對不起,反而是我們,沒有完成組織‘交’付的任務,愧對組織的培養。”紅拂‘女’坦然地迴應。
“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葉天沒時間說廢話,因爲他覺察到那股強大的殺機又出現了,四面八方,無處不在青龍的威懾之下。
“殺了我們吧。”紅拂‘女’苦笑着回答。
葉天一怔,紅拂‘女’隨即解釋:“我們目前的狀況,連自殺都做不到。最初我有一次咬舌自盡,但昏‘迷’了很長一段時間後又甦醒過來。冥冥之中,似乎有種力量已經控制了我們的生死。他不殺我們,我們想死都死不了。你也看到了,我們這樣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不如早點了斷,活在黑白兩道人人追憶的絕世高手形象之中。長江暗樁,若是我們‘交’換位置,相信你也會有同感,人活着必須活出尊嚴,無尊嚴,毋寧死,正如當年西楚霸王不肯黯然渡江一樣。”
她雖然是一個‘女’人,但巾幗不讓鬚眉,對自由和尊嚴看得比生命更重。或許不讓她隨意自殺的,就是探測儀下發現的那條管道。
葉天記起了海豹突擊隊教官們自始至終告誡他們的話——“永遠都不要丟棄你的同袍。”他很想把兩人救出去,但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到這裡結束也‘挺’好的,不是嗎?”紅拂‘女’看着虯髯客。
虯髯客緊鎖着眉,用力掙扎了幾下,最終頹然地嘆息:“好,就聽你的,到這裡結束。我不知上一輩子做了什麼孽,竟然用了一生的時間來喜歡你、看着你,最終卻未能修成正果。好了,我們的今生在這裡結束,來生再見!”
這兩位視死如歸的江湖高手把難題一下子拋給了葉天,因爲他是不可能出手殺死自己人的,那將讓他的良心背上沉重的包袱。
“等我回來,我會拿出一個最恰當的解決方案。放心,總部不會輕易放棄任何一個人,每一個人的生命都是平等的,無論士兵還是將軍。”葉天‘交’代了這兩句,匆匆離開巨石,去追司空摘星等人。
他希望此刻方純已經醒來了,因爲眼下的事使他困‘惑’,必須要有一個明白人爲他指點‘迷’津,闢除心魔。
就在距離河道岸邊還有十幾步之時,一陣天旋地轉的眩暈感襲來,葉天立刻滴溜溜地打了個轉,由背對巨石變成了面向巨石。可怕的事發生了,巨石在她的視線之內迅速移動,向着河‘牀’的下游衝去。
“喂,當心——”他只喊了三個字,腳底一軟,身子向下陷落,一下子就沒到了小‘腿’。在他腳下,黑‘色’石子詭異地移動起來,如同水庫中開閘放水一般,上一刻還乾燥‘欲’裂的河‘牀’,轉瞬間就變成了‘蕩’‘蕩’漾漾的長河。眼下,他面臨的也是同樣的狀況,本來堅固的石子好似一股湍流,裹挾着河‘牀’裡的一切向前飛馳。
他雙足發力,試圖橫扎馬步,穩住身子,但整個河‘牀’以摧枯拉朽之勢向下遊垮塌,他就像‘激’流飛瀑中的舢板小舟一樣,快速滑動,無法自主。更糟糕的是,他的身體越陷越深,已經沒到了大‘腿’中段,繼續發展的話,很快就要遭受滅頂之災。
驀地,一條青‘色’的長鞭甩過來,在他頭頂翻了個漂亮的鞭‘花’,發出響亮的“啪”的一聲。
葉天不敢怠慢,扭腰發力,雙手握住了鞭子。甩出鞭子的人隨即大力回扯,把葉天拉出了黑‘色’石子的包圍圈,半空翻身,落在河‘牀’的東岸上。
那是一個戴着‘迷’彩帽、‘迷’彩口罩、身着‘迷’彩防護服的男人,等到葉天鬆手,他便慢慢地將七八米長的青‘色’牛筋長鞭捲起來,塞進腰間垂着的皮囊裡。
“謝謝前輩搭救之恩。”葉天立刻抱拳致謝。當然,沒有外力相助的話,他相信自己也能平安脫困,但對方的鞭子出現得很及時,使他少受很多磨折。
男人搖搖頭,從皮囊裡取出一瓶人頭馬,摘下面罩,擰開蓋子喝了一大口,然後凌空丟給葉天。
葉天從不嗜酒,但經歷了河道中的大變故以後,喝口酒壓壓驚是很有必要的。更何況,這瓶酒‘色’澤沉鬱,味道醇厚,必定是幾十年酒齡的藏品。他一邊喝酒,一邊眺望河道。黑‘色’石子流速越來越快,困住紅拂‘女’、虯髯客的巨石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男人冷笑:“別看了,他們已經死了。傳說這山底下藏着一條黑‘色’巨龍,掌握着大山的命運。黑‘色’石子就是黑龍爲了攫取獵物而設置的能量收集器。死於其中的人越多,黑龍的活躍程度就越高。”
“真有那樣的傳說嗎?”葉天扼腕嘆息。紅拂‘女’、虯髯客被困巨石中八年,耐住了常人難以忍受的煎熬,不料卻在一瞬間死無葬身之地。那條流動着的“石子之河”,遠望過去,果真像是黑龍‘露’出的脊背。同時,他也慶幸自己早早安排司空摘星等人離去,若是他們也失足深陷,結果一定好不到哪裡去。
“不知道,但凡傳說,都是捕風捉影的無稽之談,就像附近的山民們口口相傳山中藏着黃金堡壘那樣。年輕人,回頭吧,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男人接過了葉天送回的酒瓶,仰起頭,大口大口地灌下烈酒。
此人的‘迷’彩服拉鍊一直拉到領口,但一仰頭之時,還是‘露’出了脖子上暴凸的青筋和一部分青‘色’的龍鱗紋身。而且,此人的袖口處很明顯地閃現出“腕槍”的槍口。那種三槍管、三連發的近距離刺殺槍械是伊拉克人獨創的,號稱爲“近戰霸王”。
“朋友,你是伊拉克來的?”葉天警覺地退後半步。
“有什麼問題嗎?”男人垂下酒瓶,左手隨意地擦了擦鬍子拉碴的下巴。他比葉天更高、更壯,口罩上方‘露’出的兩道眼神‘陰’沉沉的,像是一頭沉思中的獅子。
“那麼,你一定是青龍的人?”葉天沉住氣,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不想在氣勢上輸給對方。
“沒錯,我是。”男人點點頭,擰好瓶蓋,把酒瓶放回半舊的皮囊裡,再次‘抽’回手時,一支兩尺長的單管霰彈槍赫然在手,指向葉天的‘胸’膛。
葉天早有防備,身子一側,貼着槍管欺近對方,小刀橫壓對方咽喉。當然,男人的變招也夠快,右手一擡,拳頭抵着葉天的左肋,三連發腕槍也亮出來。兔起鶻落的連續變化中,兩人的反應都是出於高手的本能,不假思索,也無暇思索。
“同歸於盡吧。”男人說。他的身上帶着濃重的酒氣和煙味,那是放‘浪’不羈的江湖遊俠們不可或缺的重要特徵。
“很好,你不怕死,我爲什麼要怕死?”葉天毫不示弱地迴應。
話雖這樣說,兩個人都沒有動手,而是默默地僵持了幾分鐘,然後各自收手後退,放過了格殺對方的機會,也給了自己生還的機會。
“你是青龍?”葉天問。貼身一戰,他進一步看清了對方的紋身,青‘色’的龍鱗、龍爪一直延伸到對方的頸後去,兩隻手腕上也遍佈龍鬚,可知身體正面、背面全都紋着巨龍。此時此地,除了青龍,應該再不會有人如此癡‘迷’於龍圖紋身了。
“我像嗎?”男人把霰彈槍‘插’回皮囊裡,又去‘摸’索酒瓶。
“像不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不是青龍?”葉天低聲喝問。
“我是。”男人笑起來,嘴角的三四條刀疤一起斜挑,‘露’出了玩世不恭的笑容。他的五官有着明顯的阿拉伯人特徵,與盟軍撲克牌通緝令上的青龍稍有差別。彼時的青龍是西裝筆‘挺’、衣冠楚楚的伊拉克貴胄,此刻的青龍卻是“落魄江湖載酒行”的遊俠,風塵僕僕,外表邋遢。也許,失去了國家的人都像是“喪家之犬”那樣惶惶不可終日,不可能再過昔日錦衣‘玉’食的生活了。
“你很聰明,至少在我的江湖生涯中,從沒有哪個人能令我有‘佩服’的感覺,而你做到了。喝酒就喝酒,動手就動手,做任何事都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真正的大英雄、大人物一向都是如此。葉天,你果然無愧於‘萬鷹之王海東青’的稱號,只可惜……只可惜……”青龍忽然仰天長嘯,聲‘浪’如同大海怒濤,一‘波’連一‘波’地迴響着,鼓‘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