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0章 杳無音信

第1710章 杳無音信

這世上的人,百種千般各不同。

有的人拿得起放得下,有的人拿不起,但也放得下。

明光大爺便是後一種。

總之有時候也會突發奇想,去做點什麼,努力一下。一旦沒結果,就馬上算了。

姜望當然是跟着重玄勝的感官走,長期看明光大爺非常順眼。要不是明光大爺,德盛商行能夠發展得這麼快嗎?

用重玄勝的話說,吃水哪能忘了挖井人啊。

武安侯府中,姜望正在督促褚幺練拳。

他最近其實一直在猶豫一件事,就是要不要把安安接到齊國來。

並不是說,讓姜安安就此脫離凌霄閣。

他早就沒有了這樣的念頭。

姜安安在凌霄閣已經呆了四年,對凌霄閣已經有很深的感情,不可能說脫離就脫離。而且她的修行,從一開始搭建就在凌霄閣的體系中,是在當世真人葉凌霄的指導下進行。現在再更改,等於之前的苦功都已經浪費了。

再者說,無論他動用多大的人情,爲姜安安請多麼厲害的師父,都很難比現在的葉凌霄對姜安安更好。

他非常感謝凌霄閣對安安的照顧,他對安安在凌霄閣的生活也很是放心。

因而他猶豫的是……要不要現在讓姜安安來分享他的榮耀,分享他辛苦奮鬥的成果,分享他今日所收穫的一切。

他要不要讓全世界知道,大齊武安侯姜望,有一個視如生命、珍若瑰寶的親妹妹,她的名字叫姜安安?

他很願意這麼做,他很想同妹妹分享。

每當他取得一點什麼成績,他都很想看到妹妹崇拜的眼神。

可是他不知道,他能不能這樣做。

他現在可以安心地讓妹妹行走在陽光之下,他可以完全地護住妹妹周全嗎?

他永遠忘不了,楓林城陷的那一天,他所感受到的恐懼,他所經歷的痛苦。

那種痛苦,讓他至今害怕失去。

即便是已經成爲齊國最年輕軍功侯的現在,對於自己最重要的人,他仍然是缺乏安全感的。

“師父!您在想什麼?”

褚幺穿着黑色的皮甲衣,正在練拳,像一條黑泥鰍竄來竄去。

這種皮甲是專門請優秀匠師量身定做,充分考慮了褚幺的體能,讓他練得非常累,又不至於傷身。

他竄着竄着,就忽地轉到姜望面前,仰着腦袋,很是好奇地問。

彼時姜望正負手望着西方的晚霞,霞光映着他眼中的神光。眉目清澈疏朗,溫和之中不乏棱角,淡然之下亦有威儀。

“哦,我在想你大師兄。”他如是說。

“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褚幺興致勃勃地問。

“他是一個很合格的徒弟。就像我剛纔教你的這套拳,他不練足一百遍,是不會開口跟我講廢話的。”姜望幽幽地道。

褚幺默默地又揮着拳招,踩着步法,轉啊轉啊轉開了。

說起唐敦來。

一開始其實也並不能算是弟子。

畢竟那時候的姜望,自己都很弱小。而且唐敦年紀已經很大,他只是見此人質樸誠懇,才答應指點一下武藝,幫助對方準備楓林城道院的外門考試。

後來姜安安一口一個唐敦大師弟,唐敦也一口一個安安師姐,天天接送姜安安上下學。

也就這麼稀裡糊塗地應了下來。

唐敦雖然資質平平、出身平平,也談不上有什麼文化。但是與他相處久了,就能感受到,這是一個有純心的人。

憨厚但不愚笨,踏實而且清醒。

有自己並不宏大的理想,也願意爲之付出不懈的努力。

他只是想要修煉出一些本事,等到“像姜先生一樣厲害的時候”,再回唐舍鎮去當捕快,真正護佑唐舍鎮的安寧,讓妖人滅門的慘案不再發生。

他不明白,這世上的禍患風雲突變,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從不在乎螻蟻的性命。那些餓得眼睛發綠的野心家,總是可以輕易地把人命當做籌碼。即便他真個在楓林城道院學出本事來,在更大的危險降臨時,也只如微塵。

他想不了那麼遠。

他也的確如微塵零落了。

後來整個楓林城域都沉陷,他心心念念想要守護的唐舍鎮,當然也在其中。

楓林城出事的那一天,他正好和姜望在一起。

那時候他們正計劃着,把朋友們聚到一起,找一個極好的館子,在年前熱鬧熱鬧。

下一刻便是地裂城陷。

在大地裂隙之間,在滾滾的岩漿之上,他想到的是“安安師姐”。他讓姜望去救姜安安。

唐敦是一個愚蠢的人嗎?

他其實有非常通透的內心。

他知道誰待他好,誰真心對他,他也知道誰是假意虛情。

比如他曾經就跟姜望說過——“張師兄雖然很客氣,但是不親近人。”

如果姜望當時能夠重視這句話,或許就能提早發現張臨川的不對勁。

當然,提早發現張臨川的問題,也改變不了楓林城的結局。因爲真正有能力、有責任去改變那結局的,反而正期待悲劇的發生……

姜望認唐敦這個徒弟。

他永遠承認自己有這樣一個大弟子。

他爲自己有這樣的弟子而驕傲,也爲自己沒能保護這樣的弟子而慚愧。

這就是他跟褚幺說過的,會讓他覺得丟臉的事情之一。

他從來沒有詳細地跟褚幺說過,他的開山大弟子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想等到某一天,帶褚幺去楓林城,再慢慢講述唐敦的故事。

他相信那一天,已經不會很遠。

“侯爺。”

褚幺累得氣喘吁吁的時候,管家謝平走進院子裡來,手裡拿着一封信:“信又退回來了。”

姜望接過來看了看,皺眉道:“這是怎麼回事?”

他早先寫給林有邪的信,通過齊國的渠道送往天刑崖,竟原封不動被退回來了。

因爲只是一封不怎麼着急的信,謝平也沒有想法子聯繫已經身在南疆的他。

這次回到臨淄他才知道此事,也不知是出了什麼岔子,便讓謝平又寄了一次。沒想到還是被退回……

他心中隱有不安。

“小人這次專門讓傳信官問過了。”謝平解釋道:“三刑宮那邊的回覆說是……查無此人。”

“查無此人?”姜望眉頭擰成了川字:“林有邪就是去三刑宮進修,怎麼會查無此人?”

“這我就不知道了……”謝平試探着道:“是不是林大人她,後來又改了主意,不去三刑宮了?”

“確定是送到了三刑宮正式弟子手裡,而不是在天刑崖外就被誰攔下了?”姜望問道。

謝平道:“侯爺,您是什麼地位,什麼身份?咱們府裡寄出去的信,通信官不會不重視,三刑宮也不會隨便就打發了的。”

“那就奇怪了……”

姜望越想越是不對勁,三刑宮的行事風格,他在血河宗已經有深刻見識了。斷也不至於說隨便找個藉口就封回他的信。也沒有這麼做的理由。

而林有邪若是根本沒打算去三刑宮,又有什麼必要騙他?

他沉吟片刻,吩咐道:“拿我的名刺,去都城巡檢府,讓他們幫忙查一查林有邪的行蹤。另外,以我的名義,讓三刑宮那邊幫忙再確認一下,是規天宮、矩地宮、刑人宮,這三大法宮裡,全部沒有林有邪這個人嗎?”

謝平立即領命,轉身就要去辦事。

“等等。”姜望又叫住了他:“都城巡檢府那邊我自己去,你就讓三刑宮幫忙確認消息就是了。拿點金子,讓通信官加急辦。”

“好。我讓人去給您備車。”

這邊風風火火決定了事情。

那邊褚幺頓時眼睛一亮,期待地看了過來:“師父!”

都城巡檢府,聽起來就是好威風的衙門。他也好想去瞧瞧。

姜望只伸手一指:“在家練伱的拳。”

這皮猴兒便老老實實地低眉順眼,擺好架勢,又虎虎生風地打了起來。

……

武安侯許久沒來都城巡檢府,但車駕一到,還是得到了殷切的歡迎。

這位腰懸三品青牌的軍功侯爺,實屬於齊國青牌的驕傲。從青牌捕頭到軍功侯爺的華麗轉身,不知驚煞了多少人。

近幾個月來,齊廷有幾項人事變動,是讓姜望比較注意的。

一個是篤侯曹皆卸任了春死軍統帥一職,替換軍神,代天子執掌天覆之軍。

名義上來說,姜夢熊手下已無強軍,但這並不意味着他已經失勢。因爲他仍是兵事堂之首,大齊鎮國大元帥。且春死軍的新任統帥,正是軍神大弟子陳澤青。

這次軍職的更替,在政治層面當然或多或少有一些交換存在,但在姜望看來,這件事情背後更重要的意義,或許在於軍神自身。

他猜測,軍神姜夢熊或許正在向另一個層次邁進。

正如晏平在退任國相之後,將偉力歸於自身,才真正成就衍道真君。如今軍神放開了所有軍權,又將走到什麼樣的境界?

另一個值得注意的,則是原北衙都尉鄭世已經去職,放開了壓抑許久的修爲,輕鬆成就神臨,而後空降斬雨軍中任職,在斬雨軍八正將中排名第一。擺明了是衝着空懸的斬雨軍統帥位置去。

閻途受剮而死,斬雨軍統帥之位,便是空缺出來的巨大肥肉。

若是在齊夏戰爭中,田安平手下部隊死傷沒有那般慘重,不是那麼地讓部卒離心。以他贏得的功勳、加上足以匹配九卒統帥的修爲,這個位置其實很有可能是他的。

田氏若是能夠執掌一支九卒強軍,聲勢必然大振。

可惜田安平是這樣地讓人難以放心。

鄭世執掌北衙多年,功勞資歷都不缺,只是修爲有所不足,空降九卒統帥難以服衆。但眼下看來,那個位置應該已經被他視爲囊中之物。

當初重玄褚良能夠以頂級神臨的修爲執掌秋殺,他雖不能跟重玄褚良相比,但甫成神臨,也已是神臨境中強者,洞真不是無望。

雖然說不是每一個北衙都尉都能走到高處,在這個位置上不得善終的從來不在少數。

但一個能夠坐得足夠久、足夠穩的北衙都尉,必然是天子心腹,也必然有足夠的才能。

只是不知新任的都城巡檢府巡檢都尉楊未同,是哪一種。

是的,當初朝野矚目,積極競爭北衙都尉的兩個人裡,姜望自辭其任已不必說,陳符之門生張衛雨,也是未能得償所願。

最後坐上這個位置的,是易星辰的門生,那個向來不顯山不露水的楊未同。

原巡檢副使楊未同是易星辰有意傳承政綱的人物,才能自是不會差。

姜望早先與他有過接觸,印象很是不錯。但也僅止於初步印象。在易星辰收十四爲義女之後,纔有了更多的交集。

他這番過來北衙,事先未跟任何人打招呼,不過還是很巧地碰到了鄭商鳴。

“侯爺!”鄭商鳴很是驚喜的樣子,大步走近前來:“今兒怎麼得空過來?”

作爲前任北衙都尉的公子,他並沒有如姜望所想的那樣,直接得到一個巡檢副使的職務。腰間掛着的,仍只是五品青牌。

細一想,這反倒是更聰明的選擇。他這麼一步一個腳印往上走,將來接回北衙都尉之職,阻力會小很多。

“商鳴兄。”姜望淡笑着說道:“仍是如前稱呼吧,你這樣叫我頗不習慣。”

早前在臨淄認識的一些人,後來漸行漸遠漸是不同。

他與重玄勝是同榮共辱、同舟共濟。

與晏撫、李龍川是求同存異、肝膽相照。

與高哲則是道不同不相爲謀,只剩下表面的客套,利益的牽扯。

與鄭商鳴同樣是不同道路,人各有志,成不了摯友,但也剩着幾分情面在。現在因爲易星辰這一條線的關係,還可以稍稍親近幾分。

人和人之間的關係,會被太多的因素影響。正是這千絲萬縷,糾葛成滾滾紅塵。姜望一直在前行,也一直在感受。

“你現在到哪裡都是侯爺,我是怕自己突然來一句姜兄,反倒讓你不習慣。”鄭商鳴笑着把話茬接了過去,又很自然地道:“怎麼着,今天是來視察工作呢,還是心繫百姓,要親自辦幾樁案子?”

他這副八面玲瓏的樣子,已經完全不似當初。

“倒也沒有別的事情。”姜望直接說道:“就是我一個朋友,最近不知怎的沒有消息了,我想着藉助青牌的渠道,幫忙查查看她去了哪裡。”

“找人我們衙門很拿手。”鄭商鳴聽着是這樣的事情,便先應下了,然後才道:“你這個朋友是?”

“林有邪。”姜望說話的時候,看着鄭商鳴的眼睛。

鄭商鳴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收緊,眉頭皺了一下,但很快就撫平。

“林捕頭失聯了?”他如是道:“我馬上吩咐下去,全力調查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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