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心耿耿”的鐵百強第一時間就來向自己社長彙報情況了,他拿着一份報紙疾步走到少年面前,輕聲說道:“社長,大事不好啊!你看看這篇文章。”
黎子昇接過他手中的報紙,正是自己的競爭對頭《荊南快報》,還是特地爲少年加印的特刊!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醒目的頭條標題:《衝冠一怒爲紅顏黎家三少飲解憂》!
這位少年發明了赤縣中洲的第一份報紙,也發動了大九洲世界的第一場輿論戰……所以這次輪到他被當成輿論攻擊的對象了。
他家的老對頭如果放棄這樣的天賜良機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給黎子昇身上潑髒水,給新義順堂的黎昭昌東主添堵,那當時在場的金元朗金大謀士還是自己找一塊豆腐撞死好了。
所謂的聰明人那就是觸類旁通,金元朗可是把黎子昇寫的那篇社論仔細揣摩過好幾次,所以他雖然是第一次寫這種“色”會新聞,但也是得心應手。
十二歲的豪門富少在妓院中狎妓與人爭風吃醋,看中了他人侍妾,仗着城中某大家的權勢……鐵千幢鐵十三公子不幸躺着也中了一法器,就要出幾倍元石買下此女,卻被那女子的主人嚴詞拒絕。
最後,這個胡攪蠻纏的紈絝子弟竟然以自己的性命威脅對方,飲下了九龍解憂……
這場鬧劇充分證明了新義順堂黎大東主教子不嚴家風不正,讓人不禁懷疑起這家新開的大票號的業務能力和職業水準……
黎子昇在這鐵山城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名人,他終於也享受到了我們這個世界名人的待遇。
列位看官都知道,名人沒有緋聞那還算名人嘛?
此時的新義順堂中也是一片忙亂,因爲他們的大東主黎昭昌又一次暈厥了過去。
“妹夫,你醒了?”黎子昇的二舅武平樅欣喜地道。
剛剛醒過來的黎昭昌一副心喪欲死的模樣,自言自語地喃喃說道:“家門不幸,出此逆子!家門不幸,出此逆子!……”
“妹夫,三伢子不是這樣的人,此時必有蹊蹺!”
“嗨,二兄,我還不清楚我兒子是什麼樣的人嗎?爭風吃醋那是絕記不會的,但是喝毒酒……”
同一時間,鐵千嬌的住處那也是一片狼藉。
“小姐,千萬不要再動氣了啊!您剛剛大病初癒,別再氣出個好歹。就算不爲小姐你自己着想,也要爲兩位姑娘想想啊!”
“哎,採荷,你讓我怎麼不生氣?!你說男人是不是都是賤貨?大的是這樣,現在我給纖纖巧巧找了個小的,也是這樣!”
“小姐,我看那黎家少爺不是那樣的人,這其中必有隱情。”
“有什麼隱情?這都傳遍了啊!這小兔崽子爲了一個妓院裡的丫頭和房天琊對上了,還喝了一杯九龍解憂。要不是老十三這廢物關鍵時刻總算派上點用場,他已經死翹翹了。幸虧,這婚事沒定下來,不然我的女兒豈非成了望門寡?”
“這個麼……婢子倒是聽說,這黎公子是爲了救下那個丫頭,您也知道那黃龍洞的淬血**不是個好路數啊。”
“哼,這荊南誰不知道那房家暗中做的孽?不過爲了一個小賤人,這麼不知自愛……採荷,莫非我這次又看錯了人?”
黎子昇在衆人奇異的眼神中,渾身不自在度過了上午的體法課,還沒等他去吃飯就被“老朋友”,鐵百鉞給堵住了。
“雷公,你行啊。我這次也不得不佩服你啊。敢跟房天琊房大真人對着幹!哈哈哈……”
他身邊的鐵百斧咳嗽一聲,出來“語重心長”地道:“這個,黎賢弟,你現在也算是我鐵家的一份子,行事不能這麼荒唐啊。不然讓外人如何看我們鐵家?你就算不顧惜自己也要顧惜我鐵家的聲名。”
少年被這兩句話說的臉色發白,他看了看四周,鄙夷者有之,嬉笑者亦有之。前些日子還給他喝彩歡呼的道生們,今天卻把他視若敗類。
黎子昇此刻的心境其實十分脆弱,他一聲不吭地從鐵家嫡子們的身邊走過進了餐廳。
蕭家麒跟上來遲疑着問道:“雷公,你……“
少年轉頭勉力對一班好友笑了一笑,說道:“我沒事。”
接下來,他幾乎都是沉默不語。即使是他那幾個好友輪番上前安慰,他也一聲不吭,僅僅用微笑來回答他們的關心。
等到下午課上完,黎子昇也顧不上那些小夥伴們,第一時間就回到臨水居,立即開始奮筆疾書,就把那晚的事情詳盡細緻地寫了下來。
黎子昇要用事實爲自己辯護!
少年匆匆寫就,字跡還未乾就準備招呼自己的書童把這篇文稿拿到蕭家書坊安排印刷,他也要出一次特刊以正視聽。
黎子昇張口欲呼,心中突然一動……
既然荊南糧會能把剪裁事實來抹黑自己,那麼自己在事實上添點油加點醋又算得了什麼?
他們既然做了初一,那就別怪自己做十五!
他卻不知道,心魔已經開始改變了自己。少年原本絕對不會採取這樣的權謀手段,如今他卻視爲天經地義。
黎子昇把剛寫的文稿揉成一團扔在腳下,重新拿起筆來,稍一沉吟又寫了一篇新的新聞稿。
“小石頭,小石頭。”
“昇哥,有什麼事?”
“小石頭,你幫昇哥把這篇文稿送到蕭家書坊,就讓他們加急印上……嗯,一萬份,不,兩萬份!再去一次報社,讓葉杆子安排人手馬上去拿,然後免費派送!記住哦,是免費!”
“跟他說,不管用什麼辦法,也不管花多少錢,我要這期號外儘快傳遍全鐵山城!”
三月九日,天陰不雨,烏雲蓋頂,這場雨偏偏就是沒有落下,讓城中之人感到格外壓抑。
這天的鐵山城中確實也處在一片恐慌之中!
當然這全拜了少年那一篇文稿所賜。
“你們這羣蠢貨!燕師弟堂堂一個先天真人,難道會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住在荊南糧會上等客房的房天琊,正在向手下發着火。
“少門主,屬下已經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確實是沒找到燕真人的蹤跡啊。”
房大真人臉色鐵青地道:“不可能,他雖然有些寡人之疾,但並非不知輕重的人,就算實在是如膠似漆不肯離開那溫柔鄉,總會派個人過來打聲招呼的。”
“是啊,所以屬下斗膽揣測,燕真人他已經……”
他們說着話的當口,房天琊的貼身隨從就進來稟報道:“少門主,早膳已經預備好了,您是不是現在就用?”
“當然!今天怎麼這麼遲的?”
那人遲疑道:“這個……”
“嗯?!”
隨從支支吾吾地道:“今天……沒人肯來我們送早餐,還是小人自己去廚房拿的。”
“這是爲何?爲何荊南糧會如此怠慢我黃龍洞?”
那隨從一臉尷尬:“這個……”
房大真人俏臉一板道:“有話快說!”
他的隨從用袖子擦了擦冷汗,從懷中拿出一張報紙說道:“少門主,這也是我剛從廚房幫工手中拿到的,您老看了一定不要動氣啊。”
房天琊一把拿過來,往上面那麼一瞧……
“氣煞我也!”
此時城中的某處茶館內。
“老弟,你聽說了嗎?”
“聽說什麼?”
“就是黃龍洞這次要在城內選一百零八個童男童女當爐鼎練他們洞主續命!”
“爐鼎?續命?這是幹什麼用的?”
“啊,你連這都不知道啊?你看看這期的《先鋒報》特刊。”
“我來看看……原來如此啊。我早說人家一個十二歲的娃娃爲什麼要爲了小丫頭喝毒酒,原來是寧肯自殺也不願意去當黃龍洞的爐鼎啊。”
“是啊,你看人家黎三公子都自己現身說法了,嗯,還有鐵千幢鐵十三公子作證。”
“妖人邪術還沒人管了,這世道啊。”
“這上面也寫了,據說是荊南糧會承諾給黃龍洞安排這些爐鼎,人家這個大高手纔來給他們撐場面的。”
“老子早就知道那荊南糧會不是什麼好東西,這百寶大會肯定也沒安着好心!”
成家諸會長這次涵養功夫好得多了,至少沒把桌子打壞,就是人氣得直打擺子。
他身邊的金元朗和劉力申的臉色和外面天氣一樣,也是一臉的陰霾。
他們三人都已經看過了這期的《先鋒特刊》,此時正想着如何善後呢。
他們是學會了輿論戰,可是還沒學會危機管控。
金元朗是給少年造了謠,這謠言吧也算是廣大羣衆喜聞樂見的那種消息。什麼富二代、妓院、爭風吃醋、小美人,當衆自殺……這些關鍵詞一出來那真是奪人眼球。
可是緋聞怎比得上有關自己和家人小命的“怪談”?
冠希哥是火,但大家不就是看個熱鬧,表達一下羨慕嫉妒恨,嗯,不對是道德優越感,然後上網下載點圖片視頻啥的。
不過一遇到事關能“防治”核輻射的碘鹽,那廣大羣衆都是付諸以實際行動的啊。
事不關己的緋聞確實可以拿來當做生活的調料,讓人津津樂道。可是比起有關自己和家人小命的“怪談”,那根本就不夠看的啊。
而且黃龍洞和荊南糧會的名聲本來就不大地道,俗話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黎子昇這篇七假三真的報導效果如此之好,就連少年自己也沒預料到。
劉力申毫不客氣地說道:“金先生,你是始作俑者,這主意是你出的,這文章是你寫的,如今倒是拿出個主意啊。”
“這個……事到如今也只好發報闢謠了。”如今這個狀況實在超出了金元朗的意料,這位大謀士也只能見招拆招了。
這時,門外匆匆進來一個僕役稟報道:“老爺……黃龍洞房真人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