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尚忠急急忙忙的從府中趕往宮裡。薛流嵐的詔書不久之前纔到他府上。原本在先皇去世之後,薛流嵐就以郭尚忠一向忠於先皇,特地準了他可以不必時時守在宮中。而身邊一應事情也都有小丁子負責。
“公公您可來了。”小丁子在宮門口接着郭尚忠,終於是鬆了口氣。
郭尚忠搭着小丁子的手下了軟轎,一面邁着方步緩緩走着,一面問道:“這宮中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兒啊?一大早上的,皇上的詔書就下到了我府上。”
“聽說是小皇子的事情。可到底是怎麼樣奴才也不知道。”小丁子爲難的看着郭尚忠。
郭尚忠狐疑的看着小丁子,半晌才冷笑道:“還是說如今長本事了,翅膀硬了想要飛了?”
“奴才不敢。”聞言,小丁子連忙跪在地上,頭磕在地上不敢擡起來。縱然因爲大哥柳的事情恨郭尚忠,此時也不是表現出來的時候。薛流嵐說得很對,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唯有將郭尚忠連根剷除才能永絕後患。
“起來吧。”郭尚忠拿腳踢了踢小丁子,讓他趕緊爬起來。“現在大小也是皇上身邊兒的人了,動不動的就跪我,讓別的奴才看去該嚼舌根子了。”
小丁子趕緊起來,賠笑道:“他們不敢。再說公公是前輩,是師父,就是鬧到皇上面前去,奴才也是應該給公公磕頭的。”
郭尚忠表面嗔着小丁子“胡說”,但是心裡得意得很。薛流嵐想要藉着“先皇侍從不敢自用”的名頭將他疏遠出皇宮,郭尚忠就隨着這旨意。反正在這皇宮大內之中到處是他的眼線,皇上的一舉一動怎麼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薛流嵐坐在書房中,看着手中的奏摺。這是顏靈甫託李彥呈遞給薛流嵐的。其中歷數了郭尚忠的種種惡行,還有他的爪牙所犯下的事情。一樁一件皆是有證據的。此時顏靈甫就在金都之中,一旦薛流嵐決心剷除郭尚忠,他會毫不猶豫的衝在前面。
“老奴參見皇上。”郭尚忠在進門不遠的位置跪下道。
薛流嵐忙將奏章合上,輕輕放在一旁:“公公請起。小丁子,賜座。”
椅子被放在旁側,郭尚忠謝恩坐了,一面偷眼打量着坐在上座的薛流嵐。
他的眉頭深鎖着,目光只盯着一個地方出神,似乎遇上了什麼難事,而一時又沒有辦法決斷。
“郭公公。”薛流嵐沉聲開口道。
“老奴在。”郭尚忠連忙站起身來,弓着腰對薛流嵐拱手。
薛流嵐揮了揮手:“這兒也沒有外人,坐下說。”
郭尚忠看了一眼身後的凳子,高聲道:“老奴謝皇上恩典。”
看着郭尚忠坐定,薛流嵐的指尖在桌子邊沿輕點着,好一會兒才道:“不瞞公公,這一次朕請公公來,是想讓公公幫朕一個忙。”
幫忙?郭尚忠聞言一怔,薛流嵐一個九五之尊竟說出這兩個字來,郭尚忠有些吃驚。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事情能如此難爲了薛流嵐。
“不敢不敢,只要是皇上的吩咐,老奴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郭尚忠深深的低下頭去。小丁子說此次的事情事關小皇子,可是小皇子一向都是由慕容瑾親自照管,自前陣子從四王爺府中接回來,旁人更是連碰都別想碰他。
“慕容瑾如今在昭陽宮禁足,因着天氣變化染了風寒,如今臥牀不起。朕怕她將病症傳染給騏兒,故而將騏兒安置在了朕的寢宮裡。”說着,薛流嵐站起身來踱着步。“可是公公也知道,騏兒才學會走路,如今又是春光正好,他總想在院子裡玩耍。而朕又國事繁忙抽身不得,所以朕想着,請公公每日代爲照看騏兒的安全。”
郭尚忠將薛流嵐的話在心裡過了一過,已經明白了幾分,於是笑道:“先皇也常將小皇子們安置在寢宮裡由老奴帶着玩耍,既然皇上信得過老奴,老奴定當好好照看小皇子。”
“公公肯答應最好。”薛流嵐喜笑顏開的看着郭尚忠,忽然又露出爲難的神色來:“只是公公千萬要小心,騏兒調皮得很,這安全二字可是要時時上心。若是少了半根頭髮,皇后可是不會跟朕善罷甘休的。”
“老奴知道,一定加倍小心。”郭尚忠恭敬而認真的回答。
薛流嵐滿意的點頭:“如此朕就可以放心了。今日有勞公公,明日朕會遣人接公公入宮。”
“老奴告退。”郭尚忠識相的起身離開。
“小丁子,好生送郭公公出去。”薛流嵐向外喊了一聲,聽見小丁子的迴應。
看着郭尚忠遠離的背影,薛流嵐微微一笑。郭尚忠是聰明人,一定會想到這件事情是慕容瑾的主意,也一定知道慕容瑾的用意。然而即便是這樣,薛流嵐心下仍舊很是擔心。畢竟郭尚忠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郭尚忠在前面慢慢的走着,小丁子一聲不響的跟在他身後。
弄死小皇子將會給慕容瑾和慕容家帶來致命的打擊,而現在這個機會就擺在郭尚忠的眼前。小丁子着實不知道薛流嵐是怎麼想的,居然讓郭尚忠來照管小皇子,這無異於是羊入虎口啊。回頭小皇子要是有一星半點的差錯,恐怕慕容瑾會將整個皇宮都翻過來。
“小丁子,你覺得這件事情該怎麼辦?”忽然,郭尚忠停住腳步,掉過頭來問小丁子。
“啊?”小丁子呆了一下,湊到郭尚忠身邊道:“依奴才之見,這是個好機會啊。正好可以通過小皇子來打擊慕容家。”
說着,小丁子還做了一個殺的動作。但是他心裡也清楚,要是能這麼簡單就解決了,郭尚忠也不至於一刻鐘的路幾乎走了半個時辰。
果然,聽完小丁子的話,郭尚忠搖了搖頭,繼續向前走去。
小丁子連忙緊跟了幾步,追了上去:“公公是覺得這辦法不可行?”
“現在皇上把小皇子的性命安危交在我手上,若是出了什麼差錯那就是我的責任。皇上就這麼一個子嗣,愛如珍寶。要是真在我手上出了事兒,這是個絕好的藉口。”郭尚忠冷笑了一聲。“不愧是武川的將軍,想得倒是很周全。” wωω• ttκa n• ¢ 〇
“那公公打算怎麼辦?”小丁子小心翼翼的問道。
“這孩子我還是要替慕容瑾看着。現在皇上寵愛郭妃,可是郭妃至今無子。若是宮裡出了沒有孃的孩子,自然要交由郭妃來撫養。”郭尚忠的笑意越發陰險起來。如此便可以穩穩的保住郭聆雨的地位,等孩子稍大一些,將他推上皇位,到時候主幼而有母,何愁不能挾天子而令諸侯?
郭尚忠的笑讓小丁子後背一陣涼風,心裡開始擔憂起慕容瑾的性命來。他見識過郭尚忠的手段,若是他想要一個人的性命,那麼除非那個人死了,否則郭尚忠絕不會罷手。
當小丁子回到御書房,將郭尚忠的話轉述給薛流嵐時,薛流嵐拿着奏章的手也不由得停頓了一下。現在慕容瑾與凝碧應該在去往武川的路上了,只要不將消息泄露出去,她們二人應該算是安全的。
“小丁子,準備一套便服。”
“皇上您這是要去哪兒?”小丁子趕忙問。現在可不比從前薛流嵐做皇子的時候,若是他把皇上給看丟了,回頭說不定多少人想着要他的腦袋呢。
“出去一趟。你只准備就是,我還能丟了不成?”薛流嵐無語的看着小丁子。“你在宮裡好好的看着騏兒。還有,不許任何人出入昭陽宮。就說皇后病重,需要靜養。”
“奴才明白。”
吩咐妥當,薛流嵐換了尋常穿的衣衫。內裡白色長衣,外面罩着淡紫色影紗長袍,腰間是一條玉帶。頭上以玉冠束了墨色髮絲,垂下來的散落在肩頭。
這樣的薛流嵐出現在玉門嬌的時候,連那些王公貴族也不由得側目而視。這通身的氣派不見得華貴,那份雍容的氣度就已經讓人不敢輕視。
“這位客官裡面請。”小二暗自好奇。自從七皇子薛斐言出京之後,這玉門嬌可是再也沒來過這麼有風範的客人了。
“二樓的第二間雅間,那客人可來了?”薛流嵐在樓梯口停住腳步,轉過頭來看着小二。
“來了有些時候了。”小二笑嘻嘻的回答。
薛流嵐頷首,從腰間摸出二兩銀子丟在小二手上,淡聲道:“若是沒有吩咐,不得讓人靠近那個雅間。”
小二愣了一下,除了原來主人的朋友,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如此吩咐。
“星走了之後慕容瑾也很少來這裡了。不知這玉門嬌現在管事的是誰?”在樓梯上,薛流嵐低聲問道。
他問得如同自言自語,但是薛流嵐心裡清楚,小二是聽得見的。
果然,走在前面引路的小二腳步停了一停,詫異的回過頭來看了薛流嵐一眼。原來這是個知道底細的人,卻不知道是敵是友?
“不用那麼緊張,我就是隨口問問。”薛流嵐見小二起了疑心,微微一笑而已。
小二也回了一個笑意,輕聲道:“現在的老闆娘是以前跟着主人學胡旋舞的。”
薛流嵐想了一想,當時這個女子的胡璇名動金都,他倒是還有些印象。那樣一個弱女子竟然能夠撐起這麼大的一個地方,倒是名師出高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