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門嬌後院的門被緩緩打開,星吃驚的看着站立在門外的慕容瑾。她的臉色很蒼白,沒有一絲血色,襯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更加凸顯出那一張白紙似的面龐。
“你怎麼來了?”星落在門上的手頹然放下,閃開身讓慕容瑾進了屋子裡。
慕容瑾緩步走進屋子裡,扶着桌子看着星徑自走到牀邊,收拾着牀上攤着的衣衫。她才換下了日常穿着的月白長袍,此時身上是一身緊了袖口的夜行衣,腳上等着一雙千層底的緞面黑步靴。
“你要出去?”慕容瑾平靜的開口問。
“是。”聽到慕容瑾有氣無力的問話,星的手頓了一下,繼而就如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繼續收拾着衣衫。
“去救他?”仍舊是波瀾不驚的語氣,慕容瑾甚至不知道自己此時該說些什麼。
“是。”星將東西丟在牀頭,轉身拿了掛在牀頭的劍走到慕容瑾面前道:“若是沒事就回去吧,聽說昨天五皇子找了太醫,你身上……”
“星,對不起。”慕容瑾一把拉住星的手臂,垂下頭時眼淚早已經涌出眼眶。“是我害了柳。對不起,我不該讓他來金都。”
星垂在身側的手緊了一下,上前一步將慕容瑾的頭抵在自己的肩上:“小瑾,這不是你的錯。是柳自己的選擇,也是我們朱雀營裡每一個人的命運。”
“如果我沒有執意讓他來金都,如果他還呆在武川,所有的一切都不會發生,柳也就不會死了。”慕容瑾緊緊抱住星,泣不成聲。
星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拍着慕容瑾的後背,出神的笑道:“小瑾,他想要報仇沒有人能攔住,你以爲他在武川就真的不想着報仇嗎?”
“嗯?”慕容瑾疑惑的擡起眼睛看着星。
“他讓我幫他查那些人的動靜,他的死我也有責任。”星的眼眶紅着,卻忍着眼淚遲遲不想讓它落下來。“回去吧,柳的事情我去解決。”
“我與你一起去。”慕容瑾一把拉住星的手臂。“我們一起帶他回武川。”
“小瑾,這不行。”星皺眉看着慕容瑾。“你現在是皇子妃,平白無故這樣消失,而且你現在身子不舒服,我不能讓你冒這個險。”
“星。”慕容瑾別開眼睛,將聲音中的嗚咽盡數壓回到胸腔中。“柳是我的兄長,是我慕容瑾的手足啊。而且,而且我答應了柳,一定會帶他回去的。”慕容瑾的聲音漸漸的低了下去,到了最後只剩下了一片嗚咽的聲音。
星的眼眶也紅了起來,伸手摸了一把臉上的冷淚,星深深地吸了口氣道:“好,那我們一起去帶柳回來。”
薛流嵐站在空蕩蕩的牀前,手中還端着他爲慕容瑾熬出來的藥。今天白天慕容瑾一直都昏睡着,安靜得薛流嵐以爲她已經聽話了,爲了自己腹中的孩子不會一時衝動。想不到她只不過是爲了鬆懈了自己的防備罷了。
將藥丟在一旁,薛流嵐轉身大踏步走出正房。
小丁子一直在門口守着,看見薛流嵐氣沖沖的出來,愣了一愣,就看着他們家爺徑自奔着自己過來。
“慕容瑾呢?”不等小丁子從地上站起來,薛流嵐一聲喝問早已經出口。
“皇子妃?皇子妃在屋子裡啊。”小丁子腿一軟,才站起來就跌回了地上,仰着頭看着他們家爺滿臉的怒氣。
“算了。”薛流嵐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慕容瑾想要走,小丁子哪兒看得住啊。“去吩咐廚房把皇子妃的藥熱着,我出去一趟。”
“哎。”小丁子忙不迭是的答應着。“嗯?爺您這去哪兒?奴才,奴才跟着伺候着?”
“不用了。”薛流嵐氣兒還沒消,走的越發快。“要是慕容瑾回來了,就給我好好看着她。”
“是,是。”小丁子跪在地上一直到薛流嵐的身影消失了才擡起頭來,擦了擦頭上的冷汗。他們家爺可真是平時看着笑得懶散,真發起火來也是個不好惹的主兒啊。
慕容瑾和星沿着青石主路朝東門走過去,也不隱蔽自己的身形,更不懼怕那些守着屍體的守衛們看見。這一戰必然沒有人能活着從她們手下逃離,死人還能說出去什麼呢?
“什麼人?”守着屍體的士兵一個激靈從地上站起來,見了鬼似的直直的盯着從黑夜深處走出來的人影。
兩個人都是一樣的打扮,黑色的勁裝,手中拿着寒光四射的寶劍。都蒙着臉,看不出來着何人,只能知道來的是兩個女人,兩個滿是殺氣的女人。
“站住。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這暴屍架十步之內。”士兵將手中的長槍對着逐漸走近的兩個人。
然而,慕容瑾和星都恍若不見那殺氣騰騰的兵刃,只是徑直向前走着,手中的寶劍已經略微出鞘。
“再靠近一步,我們可就不客氣了。”那個士兵向後退了一步,有些膽怯。
說來也奇怪,不過是兩個女人,可偏偏就帶着一股子讓他們膽寒的威懾力。這兩個人到底什麼來頭?
“快,快去叫人。”見他們的威呵沒有作用,帶頭的那個士兵忙喊起來。
慕容瑾眉頭皺了一下,只見一道寒光閃過,那個喊話的士兵還保持着偏頭的姿勢,他的脖頸之下可以清楚的看見一個細細的傷口正在滲着鮮血。血紅色蜿蜒進那個士兵的衣衫中,悄然無聲。
兩步之外,慕容瑾的劍垂在身側,整個人筆直得如同一杆墨竹,順着劍尖滴落下紅色的血珠。幾乎同時,那個士兵軟軟的倒在地上。
圍着慕容瑾和星的守兵都愣住了,一時間誰也不敢第一個衝上去做倒黴鬼。只是保持着包圍的姿勢隨着慕容瑾與星的腳步向前而移動。
“你去將柳放下。”慕容瑾直視着對面,話卻是說給與她背對背的星。
“小心。”星低聲應了一句。雙足一縱,整個人掠起在半空中,接着暴屍架地下的支撐再次躍起,手腕一揮,用劍割斷了繩子,柳的屍體恰好落在她的手上,能夠讓她將他抱在懷中。
而這一面,守着屍體的士兵眼看着屍體被搶,便也什麼都顧不得了,怎麼都已經是個死了。他們人多勢衆,也許能將屍體搶回來。
慕容瑾的腳向後撤了半步,猛然擡起一腳踢在直刺過來的長槍桿上,木製的槍桿應聲斷裂,而慕容瑾的手已經揮向旁側的另一個士兵。
她是征戰沙場的將軍,面對的不過是些烏合之衆,自然斬殺之間逃不出一個人。
劍風靜止,慕容瑾的衣袂飄然而落,轉過身看時,星半抱着柳跪在地上,旁邊竟站在一羣同樣夜行衣,蒙着臉的高手。
以星的武功能被制服,可見來者不簡單。慕容瑾的眉頭鎖在一起,眼睛緊緊的盯住架在星脖子上那把利刃。
“你再動一動,我就要了她的命。”領頭的人呵斥道。
“閣下想如何?”慕容瑾的手緊緊握住劍柄,眼睛落在毫無反應的星身上,心裡狠狠的頓了一下。
“不想如何。”那個人冷聲一笑。“只是想請將軍暫留雲步罷了。”
將軍?慕容瑾挑眉,原來已經漏了身份。竟是用柳做了一個圈套誆了她跳下來?
既然被知道了身份,慕容瑾也不遮掩,索性摘了面紗笑道:“原來是守株待兔啊。”
“是又如何?”那個領頭的男子也得意的大笑了一聲。
星木然的擡起頭看着慕容瑾,微微嘆息道:“本來他去的時候我便想要跟着他一起了。可是,柳放下話不許。今日,我爲了你,便是到了黃泉,他也說不出什麼了。”
“星。”慕容瑾大驚,忙要上前,然而終究生生的頓住腳步。
在她的眼前,星的劍已經乾淨利落的抹上了自己的喉嚨。血染在青石板上,明明是月色下,可是那樣的刺眼,刺得人心上覺得生疼。
“不。”慕容瑾幾乎是聲嘶力竭的喊着。同時她也清楚的看到,星在微笑,她伏在柳的屍體上靜靜的逝去時,在微笑。
既然生不能同衾,那麼死能同穴便也是不負了。
驟然擡起眼,慕容瑾殺氣騰騰的盯着面前的五個蒙面的人。他們的出現逼死了星,所以他們就已經是死人了。
五個人都不由得脊背發涼,慕容瑾的目光像刀子一樣恨不能將他們斯成碎片。而慕容瑾已經平端起了劍,運了她輕易不出手的劍法,全然不顧空門的縱掠了過去。
此時的慕容瑾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要讓這五個人死。
疾速向後退去,五個人堪堪躲開慕容瑾的攻擊,翻過身來落在慕容瑾的背後。腳才站穩,只聽其中一個人道:“結陣困住她。”
五個人迅速換了方位,團團的將慕容瑾困在其中,圍着慕容瑾轉動着,手中的刀劍直指着陣中的慕容瑾。
慕容瑾冷冷的看着周圍的人,嘴角噙着一絲殘忍嗜血的冷笑。將劍平平的放在身前,左手雙指併攏沿着劍身撫下。劍身上的血跡染了慕容瑾玉一般的手指,格外妖豔。
“殺我手足者,死!”慕容瑾的聲音低低的,帶着修羅一般嗜血的殺氣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