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醫是個年輕的男實習醫生, 處理、包紮傷口極是仔細,待包紮好後,她朝他笑眯眯地道謝, 靦腆的實習醫生臉紅至耳根, 語氣輕輕地說不客氣。
這時, 入思幾個人才發現, 那送她來的男生不知何時已經走了, 她們光顧着關心入思的傷勢了,倒把那位好心的男生給忘得乾乾淨淨,連人傢俱體長哪樣都未細看。
膝蓋因爲穿着厚牛仔褲, 只是瘀傷,較爲嚴重的是左手, 裹了厚厚的一層紗, 右手也裹了些薄紗。
她向火鍋店和方家請了假, 方澤堯聽說她摔傷了,很是擔心, 非要來看她,令入思沒想到的是,方池墨、沈溪樊、白舟和林瑞也知道了這個消息,當五個人齊刷刷地出現在11舍樓下的時候,引起了來來回回的女生的注目。
入思看着宿舍大廳裡坐着的五個人, 以及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多的女生, 滿臉黑線, 這行人是來看望人的還是來擾亂宿舍秩序的?
方澤堯看到她走路的瘸樣, 以及手上纏繞的紗布, 立馬跑到樓梯口去扶她,一邊細細看着她手上的傷, 一邊擔心地問道:“小思,怎麼搞的?摔得那麼嚴重?”
“還好,沒那麼嚴重。”她對着他咧嘴笑了笑。
她透過方澤堯的肩膀,看到方池墨亮眼的黑眸正緊緊地盯着她的左手,眼裡蓄滿炙熱的惱意。她不敢看他,轉眼跟白舟、沈溪樊、林瑞打招呼。
沈溪樊看到她這般,很吃驚,難得收斂起平日的痞樣,“師妹,你自己把自己搞成這樣?”
她無言地點頭,算是承認。
白舟將手裡提着的水果交給一旁的尹楠,林瑞則擔心道,“入思,你這樣,還能參加比賽麼?”
“可以啊,我右手沒什麼傷。”她安慰他道,轉頭,卻不見了方池墨的影子。
幾個男生圍着她問長問短,她都依言一一回答,心思卻不在他們的問題上。
“雲入思,過來。”消失了一會的方池墨從舍管老師辦公室走出來,語氣裡有着隱忍的怒意,但是最終也只是輕輕地喚了她。
方澤堯和林瑞扶着她在方池墨旁邊坐下,他看了看她手上的傷,繼而看她膝蓋處,手指輕輕地碰了碰,“這,還疼嗎?”
“呃,還好,只是瘀傷,沒破皮。”她不敢看他的眼睛,低着頭說道。
“哥,你做什麼?”在方澤堯的驚呼聲,以及衆人的訝異中,入思還未反應過來,方池墨突然彎腰,將她的長裙撩到膝蓋處,右手一直握着的用手帕裹着的東西在她膝蓋上來回地滾着,然後從兜裡掏出一瓶紅花油,輕輕地幫她揉了起來。
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入思只覺得所有的血全都往臉上涌,耳朵熱的要命,她試圖站起來,擺脫這種令人窒息的曖昧的動作,卻叫方池墨眼神凌厲地一掃,只好乖乖地坐着不動。原來他剛纔的消失是去找舍管老師煮雞蛋去了,內心,似即將成熟而未成熟的果子,羞澀而甜蜜。
大廳裡來來回回、亦或者駐足的女生,眼中驚訝,但更多的是豔羨。白舟、沈溪樊、林瑞嘴張成O型,除了震驚還是震驚。方澤堯看着自己表哥對入思突然轉變的溫柔的態度,心裡隱隱約約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悄悄變化,這種變化令他很是難受。
因爲不用去打工,她正好有時間準備比賽作品。週四上午上完第一、二節課,她拿起早已帶着的畫畫工具,打算去清屏山畫畫。自從方池墨用了雞蛋和紅花油的療法後,她膝蓋上的淤青逐漸淡去,已經無大礙了。寢室其他三人不同意,雖說清屏山是個小山坡,但是沿着有一定坡度的階梯往上爬,也會費一番勁,所以,吳嘵嘵她們說什麼也不同意。入思無奈只好轉而在A的一處大草地上作畫,藍茜不放心她,非要跟她一路,她無奈,便任藍茜跟着。
接近中午的時候,尹楠和吳嘵嘵提着兩個大袋子吭哧吭哧地跑來了。吳嘵嘵從袋子裡取出四個飯盒,以及水果、果汁、一些零食。
入思看着她們趕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樣子,又是心疼,又是責備,“我的傷都沒大礙啦,你們不用拿我當病人的。”
“誰說沒大礙?傷了手腳也是大傷,你這樣的來回跑,萬一整出個什麼後遺症之類的怎麼辦?”尹楠很是嚴肅地說道。
“就是,趕緊吃飯了,”吳嘵嘵把她的飯盒遞給她,“都是清淡的,沒醬油,放心,不會留下巴的。”
入思看着室友這般的細心周到,很是感動,無聲地一一抱過吳嘵嘵、藍茜、尹楠。
吃飯的間隙,沈珏來電話,說是好久沒跟她一起吃飯了,約晚上吃飯。她不想讓沈珏擔心,所以以最近忙着準備畫藝大賽的事情爲由,拒絕了他。
掛了沈珏的電話,方池墨的電話便來了,聲音溫柔,“在哪呢?一塊吃飯。”
她嘴角不自覺地上揚,眼角抹上笑意,“我正和室友吃飯呢。”
方池墨在那端叮囑她注意手上的傷,不要吃色重的菜餚之類的,便掛了電話。
一旁塞的滿嘴是食物的吳嘵嘵口齒不清地說道:“入思,那什麼方池墨,之前多冷淡的一個人啊,爲啥單單對你那麼好啊?前天的揉膝事件可是上了校園頭條啦,你是不是對他用了你們那邊的什麼妖術之類的東西?”
“啪!”吳嘵嘵頭上糟了尹楠的一記爆慄,“嘵嘵,你瞎說什麼呢?”
“哈哈,嘵嘵,你可真是見識多廣呢,你猜的沒錯,我還真的對他用了妖術了,”入思一臉的壞笑,表情煞有介事,“而且,不只是對他用妖術,對你們也用了妖術了,看你們對我多好的啊!”
吳嘵嘵聽了,一臉的錯愕,似乎還在消化她的最後那句話,表情怔怔。
“你是不是摔的時候,把腦子也給摔了?淨胡說八道!”藍茜沒好氣地說道。
“哈哈。”入思看着吳嘵嘵被嚇到的模樣,笑得樂不可支。
吳嘵嘵才反應過來,原來是被入思給耍了,撲上前去就去抓她,入思反應機靈,往邊上跑,吳嘵嘵立馬起身追,尹楠和藍茜看着她倆鬧的樣子,擔心入思的傷,尹楠追上去,拉住吳嘵嘵,“嘵嘵,你幹什麼呢?不知道入思還有傷的嗎?”
吳嘵嘵這才意識到,立馬朝着入思嚷道,“入思,停下來,我不追你了。”
入思回頭,朝吳嘵嘵拌鬼臉,這一回頭,腳步沒停,不留神撞到了一人的懷裡,左手手心也結結實實地撞了下,那人連忙伸手抱住她,她呲着牙,捂着手。
“你沒事吧?”頭頂傳來男性低醇的聲音。
她頭也沒擡,邊看手上的傷,邊嘴裡不停地道歉,“對不起啊。”
藍茜她們也跑了過來,尹楠看到懷裡抱着入思的那人,臉一怔,愣在原地。
“入思,對不起,對不起。”吳嘵嘵瞧着入思的傷口,白色的紗布上已經滲出了些血絲。
“你真的不要緊嗎?”那人看了看她的手掌,擔憂地問道。
入思搖搖頭,退出那人的懷抱。藍茜扶着她,她擡起頭,看向撞到的人,認出是那天籃球場上的男孩,不由地看向尹楠。此時,尹楠還在怔怔地站在那裡。她心生一計,轉頭,笑眯眯地問那男孩,“同學,可不可以麻煩你一件事?”
“可以,你請說。”禮貌的聲音。
“呵呵,你怎麼問都沒問,就答應了呢?”
“是我導致你這樣的,所以我很抱歉,如果你有什麼要我幫忙的,我自是很樂意。”男孩很是認真地說道。
“這樣啊,那我就不客氣了,是這樣的,我現在頭有些暈,手也很痛,我們在那邊的草地上還有一些東西需要兩個人才能拿的完,可能我的室友一個人也不方便送我去校醫室,”她朝尹楠招了招手,“所以,麻煩同學你與我的室友一起送我去校醫院,好嗎?”
“可以的。”男孩點頭。
入思看尹楠,尹楠神情有些許緊張、拘謹,但更多的是喜悅。
於是,藍茜和吳嘵嘵去收拾東西,尹楠和男孩扶着入思去校醫院。
醫生給她處理了下傷口,換了藥,叮囑她下次一定要小心,從校醫室出來,男孩說什麼也要送她回宿舍,她也沒拒絕。
路上,她看了看一直沉默不語的尹楠,朝着男孩笑笑,“同學,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我叫雲入思,這位是我的室友,尹楠。”
“我叫關智燁,大二物理學專業。”
“關智燁師兄,是本地人嗎?”她繼續問道。
“不是的,我是C市人。”
“啊,是C市人啊,真是巧呢,尹楠也是C市人,說不定你們還是校友呢!”
“是嗎?”叫關智燁的男孩轉頭用詢問的眼神看了看尹楠。
尹楠不敢直視他的眼睛,轉眼看向別處,“嗯,我是C市人,市一中畢業的。”
男孩聽了,高興地看着她笑道,“還真是校友呢!”
尹楠這時話匣子也打開了,沒原先的那麼拘謹與不自然,與關智燁聊了起來。
幾年後,依然是單身的入思接到南半球那端尹楠報喜的越洋電話時,想起眼前的這一幕,內心很是感嘆,幸福,真的是要靠自己去爭取的,等待、怯懦、舉步不前只能眼睜睜看着幸福越走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