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由和靳勝的注意力全在眼前荒蕪的沙漠上,都沒發現江思齊的異常表現。
“看起來像是一座廢城。”地圖顯然沒有用,蘇由果斷放棄了它,改而掏出袖珍望遠鏡。這種望遠鏡倍數不大,但總比肉眼看得清楚。“朝我們這邊是城牆,呃,而且好像是彎的。其他部分的話……”他轉了下方向,“後面看不到了。”他們站的地方地勢偏低,就算城中有較高的建築,也很可能發現不了。
城牆什麼的不算個新聞,弧線形的倒是比較少見。江思齊定了定神,“前秦留下的古城?”城黃口在前秦之後的好幾個朝代都是帝都,但對他們的情況來說,第一個聯想到的自然是前秦。
“也許是,也許不是,反正我看不出來。”靳勝也掏出了自己的望遠鏡。“黃土色,而且不太近,”他一邊看一邊說,“不知道有沒有沙塵暴,又或者流沙。”
“如果我們快點的話,有沒有可能在太陽落山之前爬上去?”蘇由比較關心這個問題。因爲白天才能趕路;晚上要同時對付沙塵暴、流沙和鬼什麼的,想想就不是什麼好前景。
wωw .тт kдn .℃ O
“應該可以。”靳勝回答,但眼睛瞅着的卻是江思齊。
這無疑是不信任他的體力,江思齊頓時毛了。“走!”他一把抽出腰間掛着的登山繩,“繫好,我們馬上就出發!”
在不到十五分鐘的時間裡,他們就決定踏入一塊地圖上不存在的地域。這可謂十分冒險,但他們確實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要麼這次退縮、等待下一次怪事再找上他們,要麼就迎難而上、抓住可能解決問題的時機。而不論三人之中的誰,都不想坐以待斃。
天氣本來就很酷熱,踩在燙得能煮雞蛋的熱沙上更是如此。雖說已經錯開了中午最熱的時段,但當那些源源不絕的熱氣上下夾擊時,蘇由只能希望,靳勝昨天的預測成真就好了。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沙地裡,努力用望梅止渴的理論安慰自己。
江思齊走在中間,感覺到蘇由的沉默,不由出聲道:“幸好我們每停下來就會把水壺灌滿。”
繩子把他們三人連在一起,以免出現陷入流沙的意外時其他人能及時拉起來。蘇由此時就拉了拉繩子,笑道:“有備無患總是沒錯的。要是裡頭沒東西,我們明天就能下來。”
前頭的靳勝聽了這話,撇嘴道:“你這到底是希望有東西還是沒東西?”
“當然還是有比較好,”蘇由很快回答,“我可不想再遭一次這種罪了!”他擡眼看了看四周,意識到耀眼的日光晃得他眼睛發花,又收回來,“假如能順利點就更好了!”
靳勝也看了看周圍。白天看起來一點異常都沒有,所以他覺得已經比晚上順利了,至少沒鬼。“這時候,我們還不如一口駱駝有優勢呢!”
“就連城黃口,現在都沒賣駱駝的了。”江思齊沒忍住提醒道。“除非你真的先出國,那大概只有駱駝一種交通工具能進入沙漠。”
“好吧,我也只是說說而已。”靳勝聳肩,率先爬上了一個緩坡。“這地方真是熱死了……”
“……我有一個問題……”最後的蘇由突然用一種很緩慢的語速出了聲。
“怎麼了?”前頭的兩人聽出這語氣不對,立刻停下來回身。
“我們好像真的已經穿越了國界線……”蘇由木木回答,同時擡起手腕。
靳勝和江思齊意識到他在說gps定位,急忙低頭去看自己的。不過三秒,他們的表情就和蘇由一樣呆滯了——
按照顯示的經緯度,他們真的已經出了國!
“這不可能!”靳勝語氣激烈,“在山腳時我還看過的!根本沒問題啊!”
江思齊眼珠轉了一轉,頓時想到了問題所在——雖然這種問題他也不想看到它發生。“你那時還沒踏上沙子,對吧?”因爲那種莫名的感覺,他記得很清楚,第一個踏上去的是他自己。
“你的意思是,我們一步就跨越了地圖的上千公里?”靳勝簡直難以置信。
“又或者說,這個廢墟自己跨越了上千公里。”蘇由又說。
這話聽起來別有深意,其他兩人都齊刷刷盯着他看。
“我覺得腳底下的沙子在動……”這句話,蘇由說得非常清楚,非常冷靜。“跑!快跑啊!”他大聲喊。
在蘇由第一句話說完之前,靳勝就已經回過神,向上衝去。江思齊也明白過來,但他挪動腳步的同時,還側身伸手,大喊:“哥,抓住我!”
“有繩子就夠了!”蘇由不由分說地拒絕,“快跑,不然我們都得死在這裡!”他運動細胞比江思齊好不知道多少,怎麼可能同意讓江思齊拉他。
江思齊馬上回神。他在中間,若是不夠快的話,足以連累前後,他們三人是真的要全軍覆沒的節奏。所以他咬了咬牙,縮回手,向上衝去。
一開始的時候,蘇由只是踩到了暗沙的一角。或者準確來說,它什麼時候都有可能變成明面上的流沙,只差一點點;而蘇由那一腳,則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不論是選擇慢慢拖出來還是選擇快跑,都不一定能成功、都有風險;只是相對來說,主動逃離危險、膽戰心驚地等隨時可能崩塌的沙層,前者更適合蘇由的風格而已。
三人奮力向上奔跑,沒辦法仔細分辨周圍的細節;一腳根本不敢踩實、也不能踩實,目標是高處的廢墟——既然城池能建在那頂上,就不太容易陷下去,對不對?
若這時候站在山腳處,就能看見,金黃色的細沙滑動彎曲,在沙面上勾勒出極其優美的弧線。那弧線愈發細長,轉了個彎,再折回。如此幾番之後,它顯出了一個抽象眼睛的形狀,正和青銅杯上的花紋如出一轍。又過了幾分鐘,流沙移動,它又消失了。
可惜三人正在奪命狂奔,根本不可能注意到這個。直到腳下踩到堅實的巖面時,靳勝纔敢停下來,呼哧呼哧地喘氣。從鼻子到喉嚨都火辣辣地發痛,他也顧不上,只轉頭回去看蘇由和江思齊:“你們……沒事吧?”
“還好,撿回一條命……”蘇由這麼回答,他的嗓子也啞得厲害。“秒變公鴨嗓,全都,嗯?”
雖然幾乎要累癱、並且加速的心跳還沒回復,但靳勝依舊沒忍住笑了出來,一屁股坐在地上。“你這話可不像是撿回一條命的人會說的,”他低頭尋找自己的水壺,“我看小齊比較像……”
因爲江思齊在停下來的一瞬間就腳下一軟,整個人側撲在了沙面上。之所以是側撲,是因爲他成功地在嘴脣親吻地面之前最後一秒裡轉過了腦袋,堪堪避免了吃一大口沙的命運。“我快死了……”他這麼說,聲音低得幾乎聽不到。
蘇由撐手在他邊上坐下來,摸出自己的水壺。“你已經跑得很快了,小齊,”他安慰道,幫江思齊腦袋扶起來一點,再把水壺口遞到對方嘴邊,“跟你中考時的速度一比,簡直好不要太多!”
江思齊中考時,體育還是必考科目,包括五十米、立定跳遠和一分鐘跳繩。江思齊是個體育廢,後面兩項還好,五十米……慢得蘇由恨不得替他跑。
這種黑歷史被提起,換做是平時,江思齊一定會惱羞成怒。但現在,他連惱羞成怒的力氣都沒有,只大口大口地喝水。
靳勝一氣兒喝掉半瓶子,這纔看向蘇由和江思齊。“不管怎麼說,總算活着爬上來了。”他轉頭看了看頂上,又掃回面前已經恢復成平靜無波的沙丘,“頂多再半小時,我們就能登頂。”
聞言,蘇由也打量了下,略有吃驚。“還有半小時?我還以爲快到了呢!”他用腳撥開下面的沙子,“這城的地基是有多深?”
“地基必須深,不然不被流沙捲走,也被狂風吹跑了。”靳勝覺得這很符合邏輯。
“……那意思就是說,前面肯定沒流沙了吧?”江思齊喝夠了水,終於恢復了一點氣力,費勁地爬起來。他原本白皙的臉因爲炎熱和激烈運動而漲紅,之前貼在沙子上的部分更紅,很顯然被燙到了。
蘇由給他擦掉沒弄乾淨的沙子,再看到他身上已經浸出幾道白色鹽跡的衣服,控制不住心疼。江思齊從小嬌生慣養,是長輩們的心肝寶貝蛋兒,從來就沒這麼狼藉的時候。“應該沒了。”
靳勝瞧着這互動,不知爲什麼,覺得酸溜溜的。尼瑪,這兩傢伙真是閃瞎人眼!還沒到手就這樣了,江思齊還有什麼可不滿足的!“要休息一陣子再動身,還是馬上繼續走?”他努力不讓自己的情緒流露出來,轉而徵詢意見。
蘇由看了江思齊一眼。“繼續走吧,”他拍板道,“就怕一歇就再也走不動了。我們爬上去之後,就算在城牆根兒窩一宿都比站在沙地上強。”
“這倒是沒錯,”靳勝表示同意,“我們可以現在城外休息一晚,天亮了再進去。”
沒有意外情況下,江思齊都聽他哥的,所以三人繼續向上。只不過江思齊過度脫力,得蘇由幫他一把手。但不管如何,就和預料的一樣,他們再也沒遭遇流沙,並且在太陽落山之前看到了近在咫尺的高大城牆——
它是土磚砌成的,每塊磚長度都超過三米、高度接近一米;從破落的斷面來看,厚度更加可觀,是五層交疊。不知是年久失修還是曾被人攻破,這麼結實的城牆居然有個巨大的豁口。透過它往裡看,不是門也不是走道,而是一道看起來更加雄渾、足有三層樓高的城牆——
蘇由三人都驚呆了。這玩意兒要怎麼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