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這麼說出去,事情也不一定順利。反正幾人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那葫蘆瓢裡的河水依舊清澈透明。一定要說有什麼變化的話,那大概是因爲天氣熱,它自然蒸發了不少。
幾人大眼瞪小眼,還是靳勝先乾巴巴地說了一句:“想什麼不來什麼,怕什麼就來什麼。”
蘇由對此深以爲然。他們好容易找出了一個方向,事實卻和想象大相徑庭。“大概是打水的姿勢不對,”他開玩笑道,“也許它需要坐個獨木舟去河中心、擺個pose再取水什麼的。”
這笑話很冷,江思齊沒忍住多看了蘇由一眼。“本來我們知道的東西就有限,輕鬆達到目標纔是有問題。”然後他搖晃了一下水瓢,“其實沒有反應纔是科學反應嘛!”
“話是這樣說沒錯……”靳勝道,目光隨着起伏的水面浮沉,“他要是一開始就科學,那還有我們什麼事情嗎?”
杜英很聰明地保持了沉默。
他想要解決排雲山的問題,就必須依靠蘇由三人的力量——蘇由力氣大膽子壯,還辟鬼;江思齊更不用說,疑似琴聖轉世,或者根本就是本人;而靳勝嘛……咳咳,說句直白的,如果他在這種完全不適應的環境裡虛脫,約莫就只能靠這人了。
綜合以上原因,杜英有時候裝傻充愣是很必要的。
“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蘇由無奈總結,“我們都已經到了這裡,就好好考慮下一步怎麼走吧?”
雖說要考慮,但除了杜英的意見——沿着沁河古道反溯回源頭——他們並沒有別的下一步可以選擇。所以早飯過後,幾人背上行囊,謊稱要爬附近的一座小山、在山頂上住一晚上就下來,成功地避過了衆人視線。
“翻過牛背山,後面就是匠營子。”在周圍景色已經變作茂密樹林之後,杜英告訴其他人,“快一點的話,我們明天中午就能到。”
“那就是要在山裡走一天,還得先過夜。”靳勝跟道。這對他來說技術上沒問題,但鑑於他們第一次靈異之旅就起源於一個本該平靜的夜晚,頗有點令人後怕。
蘇由聽出了他的意思。“我們四個人,不管幹什麼,都不要落單。”他低頭看了看手錶和腰間的話機,“隨時保持聯繫。這都是必要的。如果還要什麼措施的話,我只能想到晚上睡覺時該把睡袋綁在一起了。”
“噗!”江思齊樂了。雖然他覺得,如果和蘇由一起的話,他更願意躺一個雙人睡袋裡面。但萬一是別人、尤其是靳勝的話,那就要搬石頭砸自己的腳,所以他沒有直接提。
“其實我不睡也可以。”杜英誠懇道。
蘇由頓時想到他在夜裡碰到杜英從樹上跳下來的那次。杜英其實根本沒和他自己說的一樣在看風景,而是爲掩飾自己的身份找了個藉口。“那也不能總讓你值夜。”他堅持道,“每人輪流,這樣就是雙重保險了。”
其他人都沒有異議。然後江思齊提出了一個新的問題:“匠營子真的有鬼?”
“不要問我,我沒見過。”蘇由睜着眼睛說瞎話。不過他覺得他這話也不完全是假的——他能摸到那個鬼,那真的是鬼嗎?
靳勝攤手。“我也沒有。”
三人的目光齊刷刷轉向了杜英。後者對他們輕微聳肩,“孤魂野鬼見過那麼一兩個。不過我們比他們大概只好在有實體和能見光兩點上;對大多數正常人來說,都是超出想象範圍的東西。”
“這形容可真客氣。”靳勝毫不猶豫地吐槽。不是他自誇心理素質,但真的僅僅是“超出想象範圍”而已嗎?沒多少人願意和精怪一起搭夥上路吧?
杜英覺得這傢伙果然就是條毒蛇,直接選擇性無視。“真要說起來,平時我們和他們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所以,只要不出意外的話,就算有鬼也不會有事。”
“雖然你這麼說,但聽起來還是沒好事。”江思齊皺着眉頭,給這件事下了個定義。“我覺得我們應該帶狗血、糯米和黑驢蹄子的。”
“盜墓小說看多了吧你?”蘇由啼笑皆非。“而且,那些玩意兒對付的不是殭屍嗎?”
“擦,別告訴我真有糉子?”靳勝腦補了下渾身長毛的屍體,頓時惡寒。
“我不知道,”杜英承認,“但我準備了其他對付方法。”制勝法寶,就是蘇由啊!
但其他三人顯然以爲他說的是之前購買的一些奇奇怪怪、他們不知道用途的小玩意兒。“最好真有點辟邪作用,”江思齊抖了抖,“匠營子只是一個經過的地方而已!要是我們連這關也過不了,就別提能找到傳說中的龍洞了!”
四人一路討論着這些問題,不知不覺地就走了一天。體力最差的無疑還是江思齊,但雖然同樣人跡罕至,北邊兒的林子總體比南邊兒敞亮,還不那麼潮溼,所以他感覺比爬排雲山輕鬆多了。等到可以當落腳地的位置時,他還有力氣自告奮勇,去和杜英一起弄水回來做飯。
至於蘇由和靳勝,兩人留下來整理帳篷,再把地上的枯枝落葉清到一邊,以防走火燒了林子。
在做這些事的時候,靳勝嘴巴也沒閒着。“可算等到你那小跟屁蟲不在了。”他一邊說一邊往杜英和江思齊離開的方向瞄了一眼,壓低聲音,“說說,你在秦廟裡的時候,是怎麼對付那香氣的?”
蘇由手一抖,差點把抱着的枯木撒了一地。好在他背對靳勝,沒讓對方看到這種反應。“什麼怎麼對付?就那麼對付了唄!”
“什麼這麼那麼的,”靳勝不滿意了,“小齊不知道?”
蘇由猶豫了下,實話實說。“他沒問。”雖然他頗有點心虛,還覺得江思齊不問大概是掩耳盜鈴,但不用面對的話,繼續當鴕鳥也是可以考慮的。
靳勝頓了一下,從帳篷邊上直起腰。“你知道了。”他肯定地說。他該說謝天謝地,他兄弟還沒真遲鈍到那種份兒上?
蘇由轉頭瞥了靳勝一眼,腳下卻不停。他把手裡的東西放到林子邊上,走回來時才道:“我以爲你至少會加個‘終於’呢。”
“你也知道是‘終於’啊?”靳勝頗有點沒好氣。“我現在知道小齊爲什麼打死也不說了——因爲他肯定知道,你會是這種反應!”
“我這種反應怎麼了?”
“別明知故問,”靳勝哼道,“老實說,你打算這麼下去,我覺得不太可行。”
蘇由一時間沒吭聲。最後他問:“因爲他早就這樣了?”所謂的早就,就是指江思齊暗戀他多年、還掩飾得非常好。
靳勝撇撇嘴。“要是小齊是個妹子,我早就叫你從了她了。不是歧視,只是爲你們好。”
這正戳中了蘇由關於此事的憂慮。“怎麼會這樣呢?”他略煩躁地抓了抓頭髮,“這事兒要是被爸媽知道了,不得打斷腿啊?”雖然自家爸媽和江家爸媽熟得不得了,平素裡也沒什麼忌諱,但這纔是問題。他們倆要真搞出這麼一檔子事,誰知道後果?
“打斷他的還是你的?”靳勝追問,“還是說誰的都一樣?”
蘇由拿眼睛瞄他,不說話。
這反應已經默認了一切,靳勝嘆了口氣。“瞧吧,我不告訴你,就是知道,就算你反對,也捨不得。”更糟糕的是,要是再捨不得一點,這事兒就……
“得了,別提我了。”蘇由很糟心,“你呢?”
這下輪到靳勝皺眉。他和蘇由是鐵哥們兒,基本上不瞞着事情。所以這時候蘇由問起,他只轉了轉眼珠,瞥向林邊。
蘇由一開始沒明白,然後馬上意識到了什麼,頓時吃驚得不行。“……杜英?真的假的?看不出來啊!”
這可打開了靳勝的話匣子。他竹筒倒豆子地把秦廟裡的事情說了,語氣相當不爽。
而蘇由呢,越聽眼睛瞪得越大,嘴都要合不上了。“你是說,你很可能直接把他上了,你還不記得了?”他一巴掌拍在靳勝肩上,“行啊哥們兒,不愧是我們英明神武的大主席!”大主席是當初他們寢室對靳勝的愛稱。
“得了,你就別消遣我了。”靳勝一臉“去去去”的表情,“還不知道到底怎麼處理這檔子破事呢!”
蘇由正經了點。在考慮過樹和人、qj與hj的區別之後,他誠懇地建議道:“我覺得你把他娶回家算了。”在接收到靳勝殺人般的目光後,他也頂住了壓力:“你看,性別不是問題吧?杜英自己也說了,木精大都可男可女。噢,你也許說你沒那麼膚淺,那就性格——說句實話,杜英性格還不好嗎?底細之類的再說,他至少很有自知之明,比死纏爛打的那種好得多吧?最後,”他瞄着靳勝臉上的表情,“我還不知道你嗎?以你的責任心,能當這件事沒發生過?”
一二三點都正中紅心,靳勝徹底泄氣了。“好吧,”他停了半天才乾巴巴道,“等我找個機會……”
“找什麼機會?”第三個聲音加起來,是杜英和江思齊一前一後回來了。
蘇由和靳勝對視一眼,頗有默契地把剛纔的話題跳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