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正常人的不怎麼好——比如說頭疼腦熱——基本上是看不出來的話,對木蓮和木荷來說就絕不是。
像一開始他們落到山腹時,木蓮就用一隻變回枯木的手保持了自己其他人形的正常,木荷直接陷入昏迷(這也是一種自身保護機制),已經徹底變回馬尾松的石松就更不用說了。
現在,就算杜英爲木蓮和木荷半邊身子已經盡數變枯感到心痛,同時他也知道這是一個必然。如果沒有意外,他能做到的最好情況也就是這樣了——
儘自己全力,到達目的地,至少不成爲別人的包袱。
“……你的意思是,她們自己爬上去的?”靳勝大爲震驚。“木蓮還揹着木荷呢!”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好嗎!
這時杜英已經蹚水回到了原來的石洞中。“照我對她的瞭解,應該是這樣。”他肯定,“她和木荷其實並不是真正的姐妹,但更勝姐妹。既然她們都在,那就意味着木荷達到了自己的目標。”
其他三人都默了。
木精化形爲人,正常情況下各個模樣不同纔是正常的。木蓮和木荷就要頂着同一張臉,可見感情深厚。
而從另一方面來說,這也的確爲他們減輕了壓力。因爲木蓮此時就算清醒着,也沒可能再帶人上去了。
“我現在不擔心怎麼上去了,”江思齊眉毛耷拉下來,“我擔心我們上去也沒法解決問題。”
要怎樣才能拯救一個木精?這命題太難了好嗎?
蘇由少見地沒對這種喪氣話皺眉,因爲他也弄不明白。“我只知道要嘗試出去,”他實話實說,“但就算出去,木蓮和木荷……”他們也沒辦法。
杜英完全理解蘇由的言下之意。“這個本就是我們自己的事情。爲今之計當然是先出去,其他的都再說。”
靳勝本想問,你們千辛萬苦讓我們進了一個精怪版排雲山副本,就想讓我們幫你們解決靈氣枯竭的困境;結果,從懸空廟開始,事情就開始跑得不知往哪裡去了,這樣真的能行嗎?
同樣地,他也很想詢問下江思齊對自己在這整件事中扮演角色的看法。雖說江思齊估計也迷茫得很,但總是親身體驗過的當事人吧?
但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都不適合在這時候討論。
靳勝很明白這點,於是他只能強忍着這些疑問,開口道:“那現在我們上去?”既然杜英確認那上面的人是木蓮木荷無誤,那他們小心點,一個個爬上去,應該也沒太大問題。
“走吧。”杜英率先下了水。“一個一個來,”他說着望了望蘇由那頭,“注意把身上汗水之類的擦乾淨,不然落進水裡我可不保證安全。”
蘇由腦補了一下剛纔那些魚飛起搶吃的情形,頓時背後一寒。這時候他不得不慶幸,他在前頭給他和江思齊都打理了一遍身體,不然現在可真是……
水池清淺,路程又短,四人很快都到達了目的地。
而他們上去之後才發現,障眼法是雙向的。在外頭看,這裡是個湖心島;在這裡看,周圍卻是遍佈森林的連綿山峰,遠處傳來隱隱的海浪拍岸聲。這情景是如此逼真,甚至於他們頭頂的光線來源都從珠光變成了日光。
臥槽你大爺啊!
蘇由、靳勝、江思齊都沒忍住在心裡爆了粗口。這意思就是,他們得再走到山裡的某個地方吧?
不得不說,任誰在以爲看見黎明曙光時,事實卻用更深沉的黑暗來打臉,絕大多數人都不會太高興。
“真正的裡山。”杜英絕對是衆人之中最鎮定的,“外頭的是影子,中間的是架子,裡頭纔是真的。”
蘇由已經要被弄糊塗了。“能說人話嗎?”
所幸杜英很有耐心。“排雲山三重雲的傳說很有名,但事實上它還有三重山。最外面的那層就是剛進山時看到的,是影子;它的眼就在琴廟。通過九霄琴,我們進到了裡山,看見了秦廟的大門;它相當於骨架。而我們現在,就站在通向真正裡山的眼上。”
靳勝覺得他已經要被這破副本折騰得沒脾氣了。“真的只有三重吧?”他確定地問,“別等找到這個的眼,你還要告訴我還有一重?”
“如果有的話,那隻能說明傳說是錯的。”杜英一點也不生氣,“我說過很多遍了,就算是我們,也沒進來過。”
“好了,這時候就當是這樣吧。”蘇由趕緊出來打圓場,順帶轉移話題:“她們怎麼辦?要帶着一起走嗎?”
杜英搖搖頭。“如果我沒弄錯的話,裡山會迫使我們顯出真正的模樣。這裡是整座排雲山脈的本源所在,所以,我們應該會在山裡找到木蓮和木荷的本體。”
“也包括你?”江思齊機靈地問。
“沒錯。”杜英點頭,“再往裡走幾步,你們估計就會看到一棵樹在跟你們講話了。”
三人腦補了一下一棵樹在邊上蹦蹦跳跳的情形,表情各異。
“那我們呢?”靳勝追問。
杜英瞥了一個眼神過去,停頓半秒。“對外人可能不起作用。”
但他心裡想的是,如果靳勝一人進來就算了,和蘇由、江思齊一起進……首先,蘇由的煞氣就能遮掩;其次,幻境是用來遮掩主人行藏的,哪兒有逼主人顯形的道理?
江思齊毫不知情,早就笑開了。“你在開玩笑嗎,靳老師?我們都是人,你還想要什麼原型?”
作爲回答,靳勝狠瞪了江思齊一眼,率先邁開步子。此時他只爲自己的一時嘴快感到尷尬,一點都沒料想到此事成真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