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寨中一所破舊的小屋,便是荊羽的家。還未進入屋內,便聞到了了一股濃重的酒氣。荊羽領着張凡阿肯進入屋內,只見一個看似頹廢的男子,正抱着一個粗陶製的酒壺睡覺。
“爸爸,快醒來!爸爸快些醒來!有客人來啦!”荊羽將那名男子搖晃了半天,那個男子才醉眼迷離的睜開眼,看到張凡他們,也沒說話,又是抱着酒壺往口中猛灌!
“別喝啦!”荊羽一把奪過酒壺,將她父親從地上拉起來,無奈那男子身體沉重。
張凡上前一步,拱手道:“這位英雄,聽你女兒……”
“呼——呼——”話還沒說完,對方又打起了鼾。
阿肯將張凡拉過來,搖了搖頭,然後自己上前,也不說話,徑直從空間中取出一瓶猴兒酒,打開瓶塞,頓時滿室皆香!
那名男子鼻翼抽動,立刻睜開眼睛,居然炯炯有神!“什麼好酒!竟然有如此香?!”說完猛吸一口酒香,“啊——原來是猴兒酒,這有多少年沒喝到了——”
張凡阿肯心中一驚!這男子居然喝過猴兒酒!
“你在哪裡喝過這猴兒酒的?可否說來聽聽?”阿肯把酒瓶晃了晃。
想不到那名男子眼中流露出些許傷感,也不理會張凡阿肯,徑自坐了起來,“你們這些外來者,以爲有了猴兒酒,便很稀奇麼?這算什麼,只有她親手釀製的美酒,那才叫真正的美味啊——”不知不覺中,他竟然流露出陶醉的表情。
“她是誰?可是這丫頭的母親?!”阿肯一語中的。
荊羽大驚,搖晃着他父親,大聲問道:“我娘是誰?她又在哪裡?”
頹廢的男子,憐惜的看着荊羽,眼光溫柔,“你跟她好像啊,可惜她再也不理我了——”
荊羽拼命晃動男子的手臂,哭道:“帶我去找媽媽!帶我去找媽媽!羽從小就沒見過媽媽,他們都笑我,嗚嗚——爸爸,你就帶我去找她吧——”
男子嘆了口氣,“我們是找不到她的,只有她願意見我們時,我們才能見到她——”
張凡這時正色說道:“事在人爲,難道天底下還有母親不想見到自己女兒的?!”
“就是啊!爸爸帶羽去找媽媽吧!”荊羽哭泣哀求。
男子嘆道:“不是爸爸不肯帶你去,只因那裡危險異常,妖物橫行,不是我等普通人能夠到達。更何況,哎,她不願見我了……”
“我們可以護送丫頭前去啊——”阿肯請纓道。
“你們?”男子冷笑一聲,“不要以爲你們打敗幾隻臭豬就有多麼了不起,那裡的妖怪可不是那羣‘山膏’可以比的。‘赤眼山膏’,我十五年前就殺過一隻……”
說到此處,他又眼神迷離,陷入恍惚的回憶中,喃喃道:“當時我找尋到那些臭豬的巢穴,正要偷偷離開,卻被一隻巡邏的‘山膏’發現,於是一場苦戰,雖然僥倖殺了那頭‘山膏’,卻也身負重傷!喏,那柄匕首,就是用嵌在我肩膀上的豬牙所做……”
“我努力想離開那裡,但激斗的聲音已經驚動了那些臭豬。無奈中,我摘了一根蘆管,咬牙沉入沼澤,即便是死,也不要被那些臭豬殺死吃掉!好在這一小片泥沼,並不深,不然也就完蛋了。想不到這樣真躲過了那些‘赤眼山膏’的找尋。昏昏沉沉中,也不知過了多久,我心驚膽戰的從沼澤中爬出來,正好是中午,日光很強,那些豬妖不會在此時出來。於是我連滾帶爬的挪進了山林,那簡直是一場噩夢!但夢醒後,卻是天堂,我遇見了她——”
“我生命中最珍貴的女子——雲姬,她彷彿夢幻一般的美麗!她救了我,也愛上了我,以後我們相守在山林,騎着血紅的山豹,沒有任何妖怪敢來侵犯我們!喝着老猿釀製的美酒,那可是人間的美味!享受着最甜蜜的愛情,人間的女子哪有她美麗溫柔!”男子眼光放射出喜悅的光輝。
“有一天,我們有了你,你是我們的寶貝!你的可愛,讓我們度過了這一生中最幸福難忘的時光!”男子撫摸着少女荊羽的臉龐,幸福的眼神,轉眼又陷入哀傷,“當你一歲時,我想念我村寨裡的親人,想把你帶給他們看看。我的雲姬問我,是要她還是要親人,我開玩笑說,要孩子……雲姬生氣了,我轉眼便被她送到了村寨附近……”
“我怎麼能這麼回答呢,雲姬是認真的,她一定是我唯一的愛!”頹廢的男子敘述的時候,眼神從躲避‘山膏’,陷入叢林的的驚慌,到遇見雲姬的迷離。然後是美好生活時,閃耀出無限光芒。最後,失去愛人的落寞痛苦。
他的遭遇讓張凡嘆息,阿肯思索,綠翼和暗櫻神往……
頹廢的男子還在絮絮叨叨,訴說思念雲姬之苦,全然不理會在場的人。阿肯冷笑着上前一個巴掌,狠狠地抽打在他的臉上!
“啊——”男子被突如其來的攻擊,打得暈頭轉向!
少女荊羽連忙攔在父親身前,喊道:“不許傷害我的父親!”
阿肯一腳踢開身邊的空酒罐,戟指着頹廢的男子,大喝一聲:“你這個笨蛋!你辜負了雲姬對你愛啊!”阿肯說這話,雖然義正言辭,但張凡和綠翼暗櫻,都沒來由的渾身起來一層雞皮疙瘩。
“你可知道,雲姬送你回來,正是爲了滿足你的心願!同時又不想你離別時,二人的傷心!纔不聲不響的將你送回!她是擔心你這個畏首畏尾的笨蛋,既捨不得離開她,又苦苦思念親人,在兩種情緒中煎熬痛苦,所以才果斷送你回來,不讓你有機會猶豫啊!”阿肯跺腳說道。
“可你這個笨蛋,卻偏偏誤會雲姬的好意,不敢回去找她!你是自卑自己配不上雲姬,纔會有這種愚蠢的想法啊!可憐雲姬,這十五年來,還苦苦等待你的迴歸,可是卻盼來一年年的失望!你知道麼,因爲你不去找她,讓她以爲你只要你的孩子,只要你的親人,而不要她了啊!”阿肯的分析令人驚歎,也許事實正是如此!
“痛苦中的雲姬,自卑的認爲自己配不上人類,絕情的男人已經永遠拋棄了她。可憐的雲姬,你怎麼找了一個這麼沒用的男人啊!”阿肯惋惜的嘆道。
張凡點點頭,附和道:“是啊,兩個有情人在各自的世界裡痛苦的胡亂猜想,卻不知道對方也是同樣的想法。唉——,爲什麼人總是活在自己的世界中?陷入這愛情的困頓!這纔有‘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的感嘆!其實都是自己感情的自私在作怪啊!要是你能夠不顧一切,甚至不顧雲姬的責怪,去找尋自己的真愛,哪裡還有這麼多年的苦守呢?”
阿肯張凡一番話,如當頭棒喝!頹廢的男子整個人都呆住了!彷彿眼前被撥開了一層山林的雲霧,他看見自己心愛的雲姬,在苦苦的等候自己與女兒的迴歸!那年年期盼,卻年年絕望的眼神,凝視着自己,傷心已經無法形容這種離別的痛苦了,那種苦守的等待,就像是一把尖刀,將自己心愛的雲姬劃成支離破碎……
突然一種莫名的悲哀,從心臟深處涌出,頹廢的男子捂住心口,無力的躺倒在地!這是一種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可怕錯誤後的深深懊悔,讓他再沒有力量支撐自己!因爲,原來他還有藉口,是自己的愛人辜負了自己!而現在,他突然發現是自己辜負了愛人!這種失落的悔恨,痛苦的刺傷了他的精神!讓他無力面對……
“現在挽回還不晚!難道你想讓雲姬再痛苦的思念你和女兒一百年麼?!”阿肯適時的提醒。
這一句話,猶如一劑強效的救心針,狠狠的注射進了男子的心中!讓他從地上一躍而起,一把推開衆人,就要衝出去!
這個衝動的傢伙……張凡無奈的一把拉住男子,口中念動佛咒,控制並安撫住他。
“放開我,我要去找雲姬!我錯了!嗚嗚——我是一個該死混蛋!我可憐的雲姬——”男子被張凡阿肯死死按住,發出痛苦的哀嚎。
綠翼暗櫻都是忍不住流下了淚水,這兩個忍力超絕的女子,居然還是敗在情感的劇情上,看來忍力的高低,也分什麼人遇到什麼事呢!
“你這人怎麼說風就是雨的,只要你想去,也不急着這一時。十五年都等了,還在乎這一天!我們必須做好準備!你不會想讓你女兒死在半路吧!”阿肯說道。
“我想念雲姬,一刻也等待不了!”男子掙扎着大呼,當聽說女兒在路途中的安危時,他終於安靜下來,憐惜的看着荊羽,說道:“對!我們是需要好好準備一下!不能讓羽兒有半點閃失,不然雲姬是不會原諒我的!”
愛情的力量……張凡搖搖頭,深深地看了一眼綠翼,後者也正深深的注視着自己。兩眼交匯,其中的含義不言而明。
——你會爲了我,也如此癡心麼?
——當然,不過我不會這麼笨!
——信你有鬼!綠翼轉過頭去,自行走出了木屋。張凡還怔怔的看着,身邊卻又有一隻柔軟的小手,抓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