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無對今日的結果很是滿意,一番鼓勵後就讓她早些回去了。若兒本也已經很累,只是對陰陽的出色表現而有些措手不及,心裡的喜意將疲乏沖淡了一些。她思前想後,還是決定今個要破例去找下黑玉,將事情的前後通告一番。
順着茫白雪路而下,兩路風光依舊,只是到了樹叢之時,才發現有些不同尋常,光棍樹被連根掀翻了起來,枝條不知爲何斷的亂七八糟,隱在樹後的小徑也是曝了出來,禿地之上只見幾個還沒來得及被風雪掩蓋的腳步,若兒一驚,慌忙跑了進去。
狐洞之內,冰牀依舊冒着攝人寒氣,周邊並沒有明顯翻動過的痕跡。兩隻小息歪靠在旁,氣息還算平穩,只是昏睡不醒。若兒四下一看,看到人之思依舊被丟在牀腳,只是那本五元陳事卻不翼而飛了,她來不及做其他細想,再往書室衝去,
黑玉項鍊不知爲何被丟放在了出口,若兒一把抓過項鍊,急呼着:“黑玉姐姐,你還好吧,這是怎麼回事,是什麼人來過了。”
“若兒,”黑玉的聲音裡還殘留着幾分悸動,影弱息微“你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若兒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說道火狼時,黑玉的靈體又是一陣止不住的波動,聽到若兒化險爲夷後,黑玉纔來了一句:“你該將它攔腰斬斷,而不是隻留下一根尾巴。”
若兒不置可否,又將黑豹和胡三無的一番較量,器閣的林林總總都說了個遍,聽到最後,黑玉才道,“花木之匕,你將它們祭出來看看。”
若兒心底一動,只見兩道驚鴻迭然而出,黑玉看着上面的兩朵栩栩藍花,眼裡也有了幾分欣慰:“果然是有不一樣了,和你的本體氣質更合契了些,記得日後要多多磨合。想來你是遇到了難得一見的閃電鑄造獸,就算在萬物之靈的人之中,也沒有幾個巧匠能有這樣的技藝。他日如果有機會倒是要見上一面。你先去清點一下,看是少了哪些東西。”
狐洞裡頭,翻動的痕跡並不明顯,但在書室之中,卻是被搜了個遍,平日整齊擺放在書架上的書被丟棄了一地。若兒貓着腰,撣着地上的雪塵,將書一本本的放了回去。幾個歪斜了的架子也被推回了原位。點查到了最後,若兒面上有了難色:“姐姐,我可記不住有多少本書,缺了幾本也是不緊要的。倒是外頭少了一本書,也就是本空白冊子,只要我合用的人之思還在也就行了。”
“方纔…的情況當真有些危急,我無奈之下躲進了黑玉之中,見那人只是一陣胡亂倒騰,似乎有心找着什麼,他來得時候很是突然,走的也是倉促,聽你說來,竟只是擄走了一本無用的書冊,那也就罷了。”黑玉並沒有將話說了個通透,她之所以躲在項鍊裡,是因爲身子本就受着惡蛟之戾的反撲。聽得若兒的呼救之時,她心裡已是方寸大亂,硬要衝出去之時,卻是突然發現眼前再也看不到東西。
那闖進洞裡的人,只祭出了一道清靈咒,驅散了一室的污濁之氣,才保住了她的靈核不再被生吞活噬了,臨走之時,那人只是冷清地說了一句:“樹靈,你且謹記,不可再胡亂妄爲,你這洞中,我只取一冊殘書。再送你一句,你錯將陰惡之蛟做了陽正之龍來煉化第六靈,現在只是個半缺之靈,你需找的是天地五元中的天陽木元之冊,提純去濁,才能再有活命的機會。”
她本就不甘在項鍊之中乾等,雖再無聽到若兒的驚慌呼救之聲,心裡也還是惶恐不安,等到凝下神元,又在看清眼前的景物時,若兒已經衝了進來。
“外頭的可愛和大耳狐狸都還是昏迷不醒,”若兒有些擔心,
“那人並沒有多大惡意,洞裡的兩隻小獸應該只是被施了的禁錮術法,等些時候,就會醒來,你也就不要擔心了。”黑玉見若兒臉上一臉憂色,安慰道。
“若兒,”黑玉經過了今天的一番虛驚,再是聽得了神秘人的一席話,心裡又有了一番主意,“你已經可以控制陰陽雙闕,就該懂得補元之法,否則長期下來,你這身子就如同無源之井,必會乾涸而竭。我這裡有一套凝神術,正是最基本的道法入門,前些日子,那場雪筮,我隱去了你身上的花木之氣,也是時候要你勤加修煉一番了。我本想在夜季之後,靈體穩定下來,再親自傳教給你,只是現在看來,如再費上小半年的功夫,你根本沒有多餘的力氣來使喚這兩把匕首,對靈器而言,會因生疏而蒙鈍,只能提早授給你再私下多做揣摩了。”
若兒聽着只是點頭,黑玉再解釋道:“道術和武鬥各不相同,你身懷的是花陰之元,又常年和我守在一起,吸了些陽木之氣,只是有些陰盛陽衰。木之元素,和其他幾類元素有些不同,最擅自生自長,你跟着我來。”
只見她虛影之中,幻手緊貼,嘴裡特意輕聲唸到:“木自我生,凝神養心,心若常清,神元自在。”黑玉唸完,闔上雙眼,兩腿蓮花盤坐而下,結起了凝元虛花三指印,若兒連忙跟着依樣畫起了葫蘆。黑玉腦裡霎時一片清明,幾股淡淡的木元從心底悠然升起,四處擴散而開,原先因爲力竭而淡了下來的身影也豐盈明亮了起來,再睜眼時,腦中的焦灼之氣已是一掃而光,只是,下一刻,她的眼裡又噴出了沖天怒火:“若兒,給我醒過來。”
狐洞之內,兩隻小獸一個激靈醒了過來,哆嗦地望向發出雷暴之聲的書室,再見一道身影從書道中急奔而出。若兒抱頭竄逃,“我今個兒又是武鬥,又是道術,都是練了一天了,難免困頓了起來,姐姐的脾氣真是越來越暴躁了。”兩隻小獸一臉的鄙夷,若兒不好意思地轉過身對着書室裡仍然暴走的黑玉“”我會勤加練習,下不爲例。”
若兒生怕抓狂的黑玉跑了出來,連忙爬了出去,直到她將光棍樹都細心的清理乾淨,砍去了斷裂的不成形的殘枝,將裸露在外的樹根逐個埋藏了回去,才磨蹭着走了回來。
黑玉立在書室之中,心裡滿是惱色,自己還是太急於求成了,只是今日的事情,她實在不想再發生一次。她本以爲自己六靈齊全,實體重生只是時日問題,今日那神秘的話讓她頓悟,自己竟然是修錯了靈體,她本爲一盤龍天木,修煉之法本就和一般樹木不同,也是機緣天賜,才借的了一次次的龍棲,六靈也是在龍氣的薰陶下有了大成,蛟之氣,她回想着,卻是一點頭緒都沒有。想着方纔聽到若兒的求救聲之時,自己的無力窩囊摸樣,她一掌劈飛了擺放整齊的書,眼裡的傷感覺渾然瀰漫。
幾日下來,若兒反覆練了幾次凝神之術,都是敗退在了瞌睡蟲,她爲此不敢再進書室,無事之下只能跑到了胡三無那裡,一年一度的冰狩就要開始,武鬥堂抽出了一組人,就要前去進幫忙先做些鋪墊。見若兒空着,胡三無又是忙着,就又有了打發她練習雪窺術的念頭,嘴裡還哄着:“乖徒兒,這次師父一定給你找個沒風沒雪的清淨地,準保連一根狼毛都看不到的地,你再練練,準能定下心神,忍字大成。”話音才落,若兒早就跑得影兒都沒了。
待她掉頭準備去找五十的時候,發現連她也是忙活着,冰狩之時,一幫的學徒都被拉去充作跑腿助威,也就只拉下了若兒一人沒人招呼。自從慎言將雪筮的結果依照慣例彙報給了那紅衣冰川之後,她這南原老小就徹底被忘記了個乾淨。就這樣,她代替了鳳見,成了南原甚至是整個冰原最閒的人。若兒倒是喜歡如此清閒着,她心想,總還有個比我更清閒的人。
吃了幾次滿嘴雪的苦頭後,若兒這回學了幾分聰明,再滑到雪牆之前的時候,總算是有驚無險的正常着陸了。
師父,我來了”她嘴上叫着,小臉貼到了冰牆之上。
牆內,男子的眉先是依舊皺了起來,“嗯”了一聲算作回答過了。
“我好些日子沒來了,”若兒嘴上依舊說着無味的話。
“…“
“前些日子,我先是被胡師父拉出去學了雪窺之術,又是被黑玉押着學凝神術。”若兒有頭沒尾的亂說了一氣。
“…”
“雪師父?”若兒又叫了一聲。
牆中人如往日一般清冷應了一句。“聽着了。”
“現在大家都忙着冰狩,我也沒份子參加,這就想起你了,這冰原上下,就剩你我這一對閒人師徒了。”若兒靠着冰牆,在冰牆上反覆划着“閒”字,
“你無需學那凝神術,”總算說了句長些的話,對着這如頑石寒冰一樣的師父,多出幾個字就如同冰原無風無雪的日子一般少有。
“我是個婆…薔薇之花魄,用着黑玉姐姐的樹靈凝神法,本來就是不合用的,她還總是罵我貪吃貪睡都如豬。“這就是若兒這些天反覆試驗失敗之後,爲自己找的推脫藉口。
“凝神術是本源之術,縱使是人獸也是一般通用的。我之所以說你不合用,是因爲你五感已經甚靈,凝神除了補元之外,並不能如別人一般,精進六靈。只可惜作爲六靈之心的思之靈有些古怪,做事容易陽奉陰違,想靠這來補充內元,生養你那陰陽匕首,實在是杯水車薪。”雪將緣由解釋了一番。
若兒聽得仔細,總算是聽到了五感甚靈這一句好話,她偷偷地看了眼不離腿的雙闕,暴雪果然有些神通,這麼絲變化,又是瞞不過他。
“常人都是都是凝神以聚元通達六靈,你算是過了凝神一關。聚氣護體又是太早,眼前也就一套海納之法合你用了,只能是借外元爲內用。海納法,納得天下元氣,龍遊底淵,虎嘯深山,鷹擊高空,萬物應對及時,都有自在之時。”
雪的聲音時晰耳可聽,若兒聽了有了取巧的法子,先是大喜,再到後來,就如焉菜一般,沒了光澤。“師父說的及是,只是這冰原之上,雪影深深,人獸罕見,萬花俱籟,你這海納之法,”若兒長嘆一口,看來這小九九還是打不成了,只得回去繼續受黑玉的責罵。
“冰封三千尺,猶不能擋暗香撲鼻。”雪沉吟着,憶起了多年之前,無心化開的寒冰之下,那抹倔強的藍。
“我聽五十說也就只有幾位原長哪裡才養着些寒蘭,冬梅之類的耐冷賞花”若兒滿是失望,她親眼見過的花,還是紫鳳鳳歌裡帶來的幻象,枯黃不堪,遍地破落的苔衣地蘚倒是見過不少,自己總不能連那麼可憐兮兮地卑弱生命的小生機都要奪了去。
“點綠成春,寸草成原,你如用心感受,親近本源之物,借一力爲微力,借萬力爲無窮”。雪說完話,短暫地陷入了沉思之中,又是說道:“這次冰狩,只怕你也是偷閒不下來的。”
下章預告,雪漩渦裡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