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算什麼鬥氣身法,只是會瞎轉的悶轉陀螺。”鳳見還是有些不服氣。
“真是頭髮長見識短,我問你何爲鬥氣。”胡三無斜睨了鳳見的及腰長髮。
“鬥氣就是氣勢身法,氣勢宏,身法巧,身靈眼敏,快,狠,準。”鳳見又來了精神。
“你方纔一動一泄氣,氣息早就亂成一片,氣息亂則心眼亂,快是快了,可惜不夠狠,準,今日如果是冰狩獵人之比,你還不被想上位的弟子學徒生吞活剝了不成,真是嬌氣有餘,靈氣不足。”胡三無說得是毫不客氣。
“誰如你這般莽撞無理,不講同門禮讓。”鳳見索性胡攪蠻纏起來。
胡三無眼裡閃過一絲惱火:“禮讓,勞子的禮讓。藏拙當年收了十名弟子,我等衆人日日被逼單足立於湍海之尖木上,暴風中學守,巨浪中習搏,弟子之間前一刻還是共同廝殺白鯊,後一刻就是相棄與盜島匪山,最後活下來的只有兩人,你當真以爲是你這嬌氣小姐可以比的,我知你一身道法可以護身,術法可以攻敵,只是這樣的親信自負,硬要和我拼一身兜起,以彼之短,攻人之長,此爲有力而不自量。”
若兒在旁聽得,忽覺心中一陣心酸,這胡三無只是個直脾氣的可憐人。鳳見聽後,支吾着,“我只是…”
胡三無嘆了一口氣:“鳳見長老,當年十人之中,數我胡三無最是沒用,沒纔沒貌,周邊的師長們也是經常笑話我,到了今日,卻是隻留天賦最高的精控師長和我存活了下來。別人都說我是命格硬賤,只有師父,師長和我三人知道,存活之道,只在於守住自我,我雖修習的是藏拙的武功鬥氣,這用得一招一式,卻是我昔年血搏死守下得出的路數,一招一式,都是我身體最自然的反應,毫無修飾,不留累贅。我勸你一句,馴獸雖然靈巧,但屬性和身法也是大有特色,你跟着它合體雙修越多,越是輕賤了自身的特性,還不如它練它的,你修你的,來年真正禦敵之時,雙拳還是不如四手。”
鳳見本是想勸了若兒改頭其他人門下,這會兒下來,反倒是自己節節敗退,胡三無說得更是字字到心,她想起自己的確是過多依賴了紫鳳,連着它自身修習的功夫都忽略了,心裡已經慚愧不已。她嘴皮子犀利,心可還是亮堂的,一旁的慎言自始至終沒有發話,兩人心裡其實早就有了底,“這小丫頭周身沒有一絲屬性靈氣,最多隻能學個修身養性的靜心之道,只是...”
胡三無似是看出了兩人的疑慮,半摟過她的寶貝徒弟:“乖徒兒,你剛纔可是看得清楚。”
慎言咳了一下:“快。”五十回過神來,嚷嚷道:“太快了,比夜季天上的飛火流星都要快些,一下子從這裡變到了那裡,我的眼都花了,也只看到陣陣光影。”
“你可是要把我送到冰海引來白鯊,丟在盜島匪嶼,”若兒鼓足勇氣問道,
這話把還有些低落的鳳見都逗樂了,胡三無更是大笑不止,“好徒兒,我只有一個徒弟,經不起這麼折騰。”
若兒心裡大定:“看見了。”
“看見?”這話是慎言搶先問了出來。若兒點頭稱是,“師父並不只是原地打擺,最先的時候,她只是適應着躲着鳳見長老的攻勢,到了後頭,她已經是讓長老只能追着她的軌跡走。待到長老退到冰面上的時候,師父正是從地上平滑而去,趁着長老還沒站定,平貼而過,伸手撞過長老腰處,一擊打中了小紫鳳的藏匿之處,驚亂了紫鳳合體,再是趁紫鳳飛出之時,順着它的右翼,拔下了尾羽。”
雪落地的聲音清晰可聞,三人一臉的異色,”
五十很是吃驚,“若兒,你是怎麼看得清的,我可分不清誰是誰了?”
只有胡三無滿臉的讚賞,“那日,我纔剛擡起膝蓋,你就做出了防範,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若兒索性將心裡的話都吐了出來,“每個人的喜好作爲,大是不同,鳳見長老身上的是一套紫流紗裙,紗裡必含金絲,細密織成,站着之時還不耀眼,走動越快,越是行如浮金,絲絲墜亮,好看則以,也是耀眼。紫鳳雖也是一身紫毛,冠頂卻有一點紅頂鳳帽,飛騰之時,甚是醒目。至於師父…”她快速得看了胡三無一眼:她今日只是一聲尋常的練習白衣“常年練武,所以身上有一股汗水之氣,有些刺鼻,我聽到風聲有變,氣味一轉,就知道你有了行動,。”
胡三無練武久了,不只筋骨厚實,一張皮囊也是練得個脣言舌語不懼,她本以爲若兒只是眼力異於常人,聽她這麼一番分析,“你這都是一眼一嗅之間就記住的,”
“是習慣了,以前的我的老師曾有天時,地利,人和一說,無論哪個情況下都是要三者相結合,不能落在後頭。”若兒如是回答。
“我?”慎言今日反常到了底,再度詢問道。鳳見直接說道:“這是問你,他又有何特徵,”
“慎言長老喜用左手,出腳之時,卻是相反,右腳先行,左腳再行,身上許是用了雪裡松針泡水沐浴的緣故,身上總有股子淡的鬆草香味。”若兒再說道。
“那我呢?”五十也參上了一腳,
“滿股子的葡萄味道,”說完,若兒忍不住就笑了出來。
鳳見感嘆道:“世道還真是公平,這小娃最多隻能修道兒不能練術,根骨更是一般,我本見她木訥成性,想不到私底下看來,竟是這樣的心思細膩,五感奇準,也還算是個不錯的練武苗子,胡三無,這回你可有又別活掐了這顆苗。”胡三無既然被肯定了名分,總算又可以開始荒廢了多年的老師角色,若兒就成了胡三無的獨一無二的弟子,胡三無說是要好生整頓手裡的事情,就打發若兒過兩天再來。
回去之時,慎言還是慎言,鳳見一臉有所思,五十還津津有味地回憶着之前的一場比鬥,唯有若兒腦裡一片清明,所有人都以爲這是她天生就有的,她苦澀地暗笑着,沒有人知道,幼時爲了認清身邊哪一個纔是自己的孃親,她聞辨識了無數香花的味道,爲了早日可以不用竹竿,她又用手細摸過多少不明的物品,爲了早點聽清楚鈴鐺的位置,她又團團轉了多少次,爲了讓自己的四肢不輕易被枝蔓纏住,她又是溝出過多少血漣,只是,這些都不需要說與人前,她只知道,當聽到胡三無將自己的往事都說出來時,這個看着粗放的武師,有着和自己一樣的堅韌的性子,她的話語裡透出的,是發自心底的最深沉的孤獨,她想到這裡,脖間的黑玉還是寂靜如死。
下章預告,硯臺傳情,如夢似幻訴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