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人羣已經近了若兒兩人所在的河畔,見了這羣人的裝扮,風一梟只是挑了挑眉,若兒卻往擔架上看了眼。
這些人和若兒平常碰過的百姓都是不一樣,穿着是些草製衣物,又大多光着臂膀,身後擡着一個受傷的病人,哎呦叫着,急急往了前頭走去。
若兒先前離開了五牛嶺,也沒料到這山林居然如此寬闊,這會兒帶着名小孩,足了足足一天,也沒見到什麼城鎮,也知道五牛嶺只怕還是要由着當地人帶着才能走得出去。
她原本以爲自己有了幾次出門的經歷,該也能自己找上些道路,哪知這會兒離了商頭和秋膘,還是什麼都做不了。
正是忐忑的時候,一旁的蕭蕭說道:“我們跟上去。”
這些人也只是一般的山野土著,若兒還不敢胡亂跟了去,但又知道,靠得自己只怕是走不出去了,只能是勉強跟在後頭。
那些土著是雖是光着身子,光着腳,但對了山林間的荊棘卻很是順當,一溜煙跑過了半個山嶺,嘴裡一直嘰呱叫着。
若兒在後頭看着,那羣土著分了三批,最前頭的是指路的一名老者,中間則是那名傷患,最後頭的人則是挑些蔬菜瓜果,雖是如此,他們都是走得利落,很快有過了半個山嶺。
山中密密扎扎地枝葉逐漸退了去,走過了叢林之後,前頭卻是豁然開朗,若兒一眼看去,前方出現一個營地,只是和兵家的營地不同,看着似乎是些遊牧人住的帳篷。
日落時分,好些人集在了空曠的林地上,架着篝火和柴草,燒着晚飯。
這羣土著和若兒兩人的突然到來,卻沒有激起了多少人的注意。
孩童的嬉戲聲傳了過來,那羣野人連忙挑着那個擔架,穿過了人羣密集的地方,找到了間獨立的帳篷。
這是整個空地上最空曠的一處篷房,旁邊用了幾塊巨石壓住了支架棚子,一些毛獸皮攤在了屋頂。
門口卻擺了個竹筐子,那些人往了裡頭放下了擔着的獵物和瓜果,就在外頭嘰裡呱啦地叫了起來。
若兒聽得稀裡糊塗,這些山中土著,對了人語也是不通,也不知裡頭又是什麼人,那陣子叫嚷聲後,就見帳篷裡走出了名少女。
女子的眼裡閃着光亮,身上穿了見長灰色的短袍,腳上一雙兩邊翹的氈鞋,她看了眼擔架上的病人,連忙閃開身子,叫他們將人擡了進去。
那人擡過若兒側邊的時候,她纔看了一眼,發現傷者周身都起了水脹,全身上下都是腫的厲害,人更是昏迷而來過去。
“我們去前頭看看,”身後的蕭蕭提醒道,他們也知道里頭這會兒只怕是在救治,原來那年齡看着和自己差不多的少女竟然是這裡的大夫。
兩人在了這裡頭走了一圈,打聽了下,才知道,營地的名字叫夏族。
他們是常年駐紮在了無牛嶺裡,此處的小孩和老人們也是習慣了山間的生活,年輕男女白日去了山裡頭採藥狩獵,不定時到了洛水城裡做些買賣交換。
每到了傍晚時分,外頭勞作的人們回來,載歌載舞就是一日。
若兒看了下,營地竟有兩三百餘口帳篷,算起來,應該是有了近千餘人,這時纔是傍晚,確實沒見到多少年輕人。
聽了族中的老者說,夏族夜間也不點燈,靠了些日光,如此的一個部落,竟然也存在了百年之久。
夏穹也就是後頭那個最大的帳篷裡頭住的正是她們的族長-阿夏朵,用了他們族裡的意思是溪谷之神的意思。
老人對了經常到來的外來人也是見怪不怪,招呼着他們坐了下來,看到風一梟身上的傷疤,那老人也是心疼地說道,“等會兒給阿夏朵看看,就會好了。”
若兒也是發現了,在了人多的地方,風一梟跟着就會冷淡些。他避開了老人的撫摸,“不用了,很快就會好了。”
沒多久,那些野人就跑了出來,老人也是認得他們的,這些人算來也是他們的老鄰居,都是在了山林裡存活的人。
只是和他們相比,阿夏朵的部落已經過上了熱食用火的,而他們還是停留在了生食的念頭,吃得又是些蛇蟲鼠蟻,經常害病,有一次被阿夏朵救下後,就成了這裡的常客。
他們雖不懂得人語,卻很是懂得感恩圖報,每次前來看診都會找些合用的蔬菜瓜果。
“依米奶奶,”阿夏朵蹦跳着走了過來,身上的長辮子在了風裡飄擺着,身上原本有些發舊的黃灰族長袍子看着也是顯眼了些。
她手中捧着那些土著送來的山野毛桃,嘴裡還啃着一個,將其中的幾個放到了老人懷裡。對着後頭吆喝道:“小鬼們,有好吃的了,還不一起跟上。”
原本在了四處玩耍的孩子們一氣讀圍了過來,搶起了東西來。
阿夏朵在了那裡笑得直不起腰來,再看一旁的風一梟,才叫了起來:“哎呀,你這可是蛇傷,一定要仔細看看。”
她連忙走上前來,仔細查看了起來。風一梟轉開了身子,不讓她檢查。
阿夏朵說着:“哎呀呀,你這人怎麼這般不知死活,你身上的可不是一般的傷痕,是極厲害的蛇酸毒液傷的,你要再耽擱,可是會有了生命危險的。”
風一梟冷冷地說道:“過幾日,它就會好了。”阿夏朵往了那小孩臉上看了看,才發現是個生的很好看的孩子,再看看一旁的若兒用了眼睛警告着風一梟。
她笑道:“那可不成,你要在這裡多住上些日子,我要查看這些都沒關係了,才能放你們走。”她嘴上說着的是風一梟,卻是衝着若兒說的,手下又塞了幾個毛桃在了若兒手裡。
毛桃吃在嘴裡也是脆脆的甜,若兒看着前方的芳草,田間點了無數的野花,更少不得無處不在的婆婆納花,心裡也是多了幾分喜歡。
夏族旁邊是一處溪谷,也是生得隱蔽,潺潺流水,幽幽山風,她再看了風一梟一眼,然後說道:“我們就在這裡住上一處,我說了算。”
風一梟的大眼裡閃了幾下,突地臉又紅了起來,也不說話了。
到了晚間的時候,果然族裡的男女們都回來了。帶回了些新鮮的野果野食,老人們將白日在了附件撿起的野菜還有溪裡釣的魚都清理乾淨,架在了爐火上。
若兒第一次嘗試着吃烤熟的果子,第一次烤魚,和着那些帶着些甜味的溪水,吃得很是暢快。
接下來的幾日,風一梟依舊每天受着阿夏朵的騷擾,卻總是能逃了開去。
溪谷裡,若兒的笑聲順着溪水飄散開來,風一梟躺在了樹底下,眼裡閃過一陣藍芒。
一旁阿夏朵跳了出來,一把拽住了她,嘴裡威脅道:“我還沒見過你這樣的野孩子,跑得比山裡的兔子還要快幾分。”
她的下手位置很是巧妙,扣住了她的手中命門位置,風一梟覺得手中使不上力氣,又知這人沒什麼惡意,並不想和她計較。
哪知她的手就往自己的胸口探來,風一梟的眼裡起了些寒意,卻聽得阿夏朵叫了一句:“咦,竟然真的好了。”
她這時手已經落在了風一梟的臂膀上,發現他原來被灼傷的痕跡這時已經長出了新肉,上頭更是連一絲傷痕都沒了。
她自小行醫,還從沒見過在了蛇毒下,還能如此快就能痊癒的人。
她還是有些不死心,想再細看,突聽得前方傳來了陣尖叫聲,直刺刺入了兩人的耳膜。
阿夏朵的手上突然被反手一扭,風一梟的身子在了溪間的卵石上一閃而過,留下了道道水痕。
“你...,”阿夏朵眼裡帶過了絲和年齡不相符的老練,也跟了上去。
前些日子山間剛下了場雨,溪裡頭也是滿漲着溪水,一些卵石上生了青苔,很是滑腳。
十餘名孩童圍在了一起,不深的溪水裡頭,若兒苦着張臉,坐在了水裡。
她今個兒好容易抓了條魚上來,只可惜在了手裡又滑了下去,人一急,就跌進了水裡,被身旁的孩童好一陣取笑。
風一梟趕到前頭時,眼裡還帶着幾分驚色,見了若兒的樣子,滿是羞惱之色。
風一梟推開了在旁笑着的孩童們,往了水中走去。他身上已經換上了山民的衣服,雖是件粗製的麻衣,可能是長個了的緣故,顯得有些不貼身了。
溪上風稍一吹,就帶起了風一梟的發,他的長髮混在了溪水裡,浮了起來。
只見他兩眼盯着水中,突地一記風刃,那條逃脫的淡金溪水魚被聽他反手抓在了手裡。
若兒看得一瞬不瞬,這不就是先前自己的那條溪魚,怎麼輕而易舉被他抓了上來。
“你怎麼知道它在了那裡?”若兒取過魚簍,一把塞了進去。
風一梟的眼裡閃着笑意,抿着小嘴說道:“上面有你的味道。”
若兒奇道:“我的味道,你可是瞎說了,我可是洗的乾乾淨淨了的。”
一旁的孩童都是驚豔地看着風一梟,都是一般的年紀,這人的這抓魚特技當真是厲害,人長得也好看,纔是這麼一個下午,風一梟就成了夏族裡頭的孩子頭了。
阿夏朵站在了溪水旁,看着若兒在了風一梟的牽引下走在了溪旁,眼底的驚色更濃了幾分,嘴裡悄無聲息地說道:“看來是來了兩個好玩的人。”
她才說完,平日盤在了頭上的辮子鬆了下來,足足是垂到了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