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帝上前親自查看,百里奇的身上確實並無任何傷痕,他身旁唯一的擱着的只是杯喝乾了的茶水。茶水裡頭卻沒有任何毒藥留下來的痕跡,只能是從百里奇口鼻處流出的血跡推斷他是中了毒。
有中毒跡象,卻找不出用了何種毒,如此離奇的境況讓經驗老道的太醫也是悶不作聲。章博淵上前說道,“臣聽聞世上毒物不下萬千,但百里先生身上所中之毒,無形無蹤,一經發作,卻立刻奪人性命,如此看來,是用了屬性相剋之毒。”
炎帝看了地上的百里奇一眼,“先生這是什麼何意?”
章博淵說道,“毒物就算再過巧妙,有豈能完全無所遁形,五行之中,金木水火土,五行相剋,而百里先生五行屬火,要讓這毒完全沒了蹤影,這唯一的可能,只怕是中了水性之毒。”
“水性之毒,”他再緩緩說道:“說了起來,世上分了陰陽兩種毒,但水陰一脈已經絕跡天下,那這可能之毒,只能是在了...”
一旁的烈明痕搶先說道,“天下,有了水元之毒的,唯獨只剩下了北邊的冰原。”
聽了這話,場上的人都是一陣沉默,炎帝眼裡帶着幾分思量,剛要擺手,炎舞顫聲說道:“冰原,他們爲何要害了我夫君。”她對着章博淵深深拜下,想來是感謝他“識毒之功。”普天之下,除了她之外,就算是“炎炙”也不知百里奇身上還暗含了金元之屬性。
章博淵說的並沒錯,能瞬間奪人性命的,正是屬性相剋之毒,但世人只知百里奇身上帶了火元,如此,水元奪命,倒是成了唯一的答案。
炎舞和百里焰漪兩人走了進來,都是淚痕未乾,看着也是形單影隻,百里奇和炎舞夫妻和美,如今卻成了未亡人,百里焰漪則是由了名門嬌女,成了孤女,兩人看着都是猶憐之態。
炎帝見了也是心生憐惜,原本嘴裡要說的,“這事先擱下”的話語卻再也說不出口。
炎舞往了身前一跪,顫聲說道:“還請炎帝爲我們母女倆做主。”一旁的烈家父子見了,連忙也跟着跪了下去,堂上的臣子弟子們見了也是紛紛幫她們請起了命來。
炎帝聽得炎舞突然跪在自己身前,也是一愣,再看她珠淚漣漣,早就沒了往日的神色,只是極北的冰原,卻不是什麼好相處的角色。
冰原隱匿在了北邊多年,從來未曾對外面的朝事政事有過任何干涉。又爲何獨獨出了“百里奇被殺”一事,這內中的緣由也是有待商榷。
儘管百里奇是一手助自己登上了如今的皇位,眼前的兩母女也是哀啼連連,他卻依舊有些遲疑,衆人也是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到了最後,“炎炙”也只得叮囑着百里門中弟子,先安排了百里奇的生後事。
等到炎帝回了宮,朝臣們夜各自散去。
傲世正要回齊堡時,卻突然聽得身後一陣輕喚,百里焰漪站着暗處,只是巴巴的看着自己,傲世想着今日的事情,她只怕心裡很是難受,心底一軟,又轉身走了回去。
她撲到在了他的懷中,說道:“傲世,我只剩你了。”她喃喃說着,將自己的一腔心事要說了個透,傲世只能是低聲安慰着,女子的淚水溼了衣襟,他的耳邊想着今日炎帝險些要頒了出來的婚訊,鼻尖傳來了陣陣旎香,百里焰漪的臉上出現了不尋常的紅色,傲世也覺得腹上竄出一股燥熱,定定看着懷中很是羸弱的女子,將她扶進了屋裡。
夜深了下來,若兒在了齊堡裡頭,來回走着,今日的事情,她心裡越發顯得不安,心中的焦慮感也是排山倒海而來,久久難以停歇,也不知去了百里門的傲世爲何遲遲未歸,她心裡有些話,想問個清楚,又只怕問了出來,得了不如意的答案。
她遊走在了竹林間,倚着那翠竹。不知不覺就已天明,傲世的書房一夜未曾有了動靜。
若兒挺起身子,只覺得腳下有些發麻,愣愣地看着前方的那間書房,眼裡一片茫然。
她拖着步子,往了房中走去,就看見春韭正守候在了房裡,一臉焦色:“二夫人,老嫗在家中受襲了。”
若兒聽了這消息,臉色立刻白了幾分,原來昨夜,老嫗在了芳菲內塢時,不知從何處闖進了人,偷襲了老嫗
。若兒心裡有些疑惑,連忙趕往了芳菲外塢,果然見了碧色也是一臉的急色。
她拉過若兒卻說道,“姐姐這事有些古怪,聽孃親的急信裡頭說,闖入之人在了我們塢裡也是翻箱倒櫃,不知找些什麼東西,那會兒功夫,姨娘也纔剛回了房,老嫗是受了兩人的襲擊才着了道兒。”
她倆都覺得老嫗年老體衰,就想趕回芳菲塢去,哪知似料到了兩人的心事般,又有人傳了話過來,說老嫗叮囑,讓兩姊妹兩人不得離開中帝都,也不知偷襲之人是否會再暗中使詐。
兩人哪裡聽得下着消息,只是姥姥這會兒身子受了傷,也不忤逆了她的意思,耽擱了她的病情。
若兒今天幾樣心事壓在心裡,臉上也是沒了笑容,碧色見她心情不悅,安撫着她姥姥也只是受了驚嚇,有了塢裡的人照看想來也是沒事的。
只是看她臉上還是不舒暢,看着店中人多口雜,就拉着往了想蘭樓去了。
兩人尋到了頂樓,找了個僻靜的廂房,看着茶水未開,碧色在旁看了半晌,才說道:“姐姐,你究竟是怎麼了,一整天的臉上都沒都少笑意,還是擔心姥姥的事?你放心,我們這般的花木之體,本身療傷的能耐就高人一籌,更何況是姥姥?”
若兒搖了搖頭,她也是心裡憋着慌,將傲世和百里焰漪的那些傳聞都說了出來。
碧色聽着只是笑過說,“這可不是帝都中的胡亂傳言,你也不用信了,我看姐夫平日對你也是不錯,雖說不上多少親熱,但也是敬讓着的,比起一般的人來,已經是好了不少。”
她突地想起了些事兒,“說了起來,前些日子,連紅姨都問了句,你和姐夫怎麼還沒有孩子。”
茶壺口冒出了白煙,咕嘟咕嘟地冒着熱氣,薰得若兒臉上紅了幾分。“這都未曾圓房,哪能有娃娃。”
碧色此時正站起了身子,往前探了幾分,那壺把手有些燙手,惹得她咧牙呲嘴,剛聽清了若兒的話,手中的茶壺一聲落地,嘴裡的聲音被那沸開的水還要熱上幾分,“什麼,你們?”
碧色連茶都懶得叫人換了,只是在了小小的廂房裡踱來踱去,“姐姐,這事只怕不對了。這你們也是如狼似虎的年齡。不對,正值盛年,這也不對,乾柴烈火。”
她越說越錯,到了最後,也是亂了,最後總結性地說了一句:“總之,不圓房就是不對。”
見若兒也是猶猶豫豫,碧色說道:“你就不能主動些,這用些手段伎倆。”
若兒嘴裡說了幾句:“這不是你說的,什麼依蘭香,這不用還好,一用惹出了一堆煩心事,”她想着也是惱火。
碧色見這招不行,然後說道:“這也不行,你哪能學會那些狐媚子的伎倆,軟的不行,就來硬的。”
在了這芳菲塢兩姐妹的腦子裡,人也和花草樹木是同個理的,花草長得不行,又整治不得,還不如連根拔起,這也算是家族的規矩了。
說罷,她在了若兒耳邊一陣低語,聽得她連連點頭。
傲世回到齊堡中時,心裡也是有些不自在,昨日的事情,說來也是一陣糊塗,臨到出門時。他去看見炎舞在了外頭,只是微一顎首,並不多話,只是帶着他往前走去。
百里門的府邸之中,這時已經沒有了昨日的嘈雜,炎舞也沒了昨日梨花帶雨的惹人模樣,眼前站着的女子,這時看着還真有幾分炎帝親妹的氣勢。
“傲世賢侄,”炎舞嘴中吐出了幾個字:“今個以後,我們娘倆就靠着你了。”
傲世聽得一愣,炎舞的這番話,又是什麼意思,她身後仗着“炎炙”,又怎麼會需要自己的助力。
“我聽說前些日子,你暗中收了些勢力,齊家的驛站和芳菲塢的幾處分部,用來可是順手,你若是還要將凝海郡的什麼東西運了進來,也可以借住百里門的手。”炎舞說這話時,聲音不疾不徐,傲世聽得卻是冷汗淋漓。
這幾年他在了北邊的釋珈城,確實是未曾停歇。凝海郡送了好些錢財過來,他在了玉闋之中,招收的兵馬全都安排在了各處的驛站裡頭。
和芳菲塢借來的那些花塢,也交給了章博淵打理,從未曾停手,全部改種植了糧草,這些事情,都是在暗地裡進行的,甚是機密,想不到還是全都落到了百里門的眼裡。
只是百里門知道了,炎帝爲何從未有過動靜,炎舞回過頭來,看着眼前的少年,他心裡此時驚濤賅浪,唯獨臉上卻是風平浪靜,似乎和自己聊天一般,不以爲意。
眼前的男子,這些年做的事情,任何一樁,只要放在了齊堡裡頭,或者是放在了炎帝面前,他都落不得好下場。
炎舞嘴邊漾起了笑容,讓人眼前一絢。傲世看着,心嘆,難怪是炎炙和百里奇甚至是“假炎炙”都對她愛戀不捨,這女子確實是好生嬌媚,百里焰漪也確實和她很是相似。
他突然想起了若兒來,一般的笑容,只是嘴角和眼底的那陣子笑容卻截然不同,他想到這裡,心裡也是有些愧疚。
“你大可放心,這些消息都鎖在了百里奇和我的手中,他已經去了,知道這些事的也只餘下我一人而已,”她緩緩說道:“你和漪兒的事情,也是我默許了。”
傲世心底一愣,百里焰漪難道是事先算計好了的,他竟是着了這母女兩的道,只是她們圖的又是什麼,炎帝對她們也是寵愛一時,又何必再要他這樣的棋子。
“我只有兩個要求,你若是答應了,漪兒和玉闋國都是你的。”炎舞走近他的身側,然後說道。
傲世聽得一愣,“夫人爲何講出了這般忤逆的話來,炎帝正值盛年,政局又是穩定。”
“他算什麼東西,只是道貌岸然的畜生,霸了這個王位和我足足十餘年,”傲世的這些話,恰是說到了她的痛處,炎舞臉扭曲在了一起,身上華衣襬動,身邊的石塊頓時被燒得通紅,烤焦了旁邊的青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