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海郡這邊此時也是不安生,凝海王下面的一幫老臣子也是議論紛紛,說北陸和玉闋的戰事,凝海郡又爲何要參上一腳,平白浪費了軍糧。
扈圖想起前些日鸞島受襲時,眼前的都是鴉雀無聲,這會兒反倒如同八哥鳥般嘰嘰喳喳,好不惱人。
凝海王只是喝着香茗,無半點躁色,只是隨口點了幾個最恬噪的,好言問道:“我不在的這些年,你們幾人手下管着的差事,可是都還順利。”
聽了主子問話,這幾人也先拋了嘴頭的埋怨。農省的省事人上前:“王爺放心,這些年也是天佑凝海,又碰上了難得的風調雨順,郡內無論是農漁牧耕都是一片大好之勢。”
凝海王擱下茗盞:“真是如此?爲何我在北邊行走,見了滿地蟲害,偶過南邊,又見水澇遍野。”
農省的省事人先前正說着軍糧事宜,這時嘴裡結巴道:“只怕是一時疏忽,臣下必然要去整頓。”
再看凝海王側身問道:“國內民房民舍,公用設施又是如何?”
工省的省事人忙不迭回着:“王爺放心,這些年來,我們聽了您的吩咐修生養息,國內的工程建造也是牢固,這民房和共用設施都是修建良好。”
“哦,”凝海王再問道,“爲何我聽說各地的郡縣裡頭修造的府邸比我這凝海王府還要舒適幾分,我更聽有些人說,境內舉凡手藝人工匠接了公家買賣,都被攤上了賦稅。更有了規定,私自攬活的工匠要被羈押,?”
旁邊的其餘臣子聽得都是汗流浹背,凝海王不問則已,一問就句句疑難,這幾年來,除了商省和士省握在扈圖和雲空的手中,他人染指不得,這場上的任何一人都是趁着凝海王外出的時候,貪了不少好處。
羣臣只覺膝骨發軟,再也不敢胡亂出聲,凝海王沉吟片刻,也不再發難:“這些事年私底下的事,我也不再追究,你們各自回去整治一番,將結果交給雲空,再根據每人的功過賞罰。”
凝海王話音才落,羣臣都是感激涕淋,再聽凝海王加了句:“一月之內,若是有人沒將手下的事恢復成原貌,一律海刑處置。”
他說罷,擺手讓那那些人退下。海刑和其他刑法不同,正是將人赤身束縛在了木架之上,海水每日澆灌,在了海邊風吹日曬十日有餘,死時人已經乾枯風乾成一骨架子
扈圖“哼”了聲,只是他心裡也有些納悶,爲何凝海王此次要勞師動衆,去幫助遠在遠山城的齊放等人,就算次人是傲世少爺的親父,也不該讓海戰之後的凝海郡不等休養就再傷了元氣。
先前凝海王責備下屬的這些消息也並非是他們這幾年外出的收穫,這幾年在了避暑城裡,他們探聽的大多是各郡的勢力勾結,卻疏忽了郡內臣子和郡外的不法勾結,也不知這些消息,凝海王又是從何而來。
“之前的訊息,是齊放動用了力氣,回饋過來的。”凝海王笑道:“我們以糧賑之,他們報之以軍情和民情,兩不相欠,更何況,此次傲世回京,也是足了年齡,該是接觸家族事務了,我這做舅舅也該獻上一分薄力。”
遠山城中,此時也是秋楓落盡,一派寒冬景象。但當遠山軍隊夾道而過時,中帝都裡也是大街內外,被圍了個水泄不通,驅逐了不少寒氣。民衆裡頭,呼喊連連,多年沒有戰事的玉闋國的民衆,在了骨子裡卻渴望着大戰之後的暢快,半月前邊關告急的危急在了這時,被驅一空。
齊堡幾人在了軍馬之上,看着前方民衆夾道歡迎,炎帝更是出城相迎,如此光景,對並非將門的齊堡來說也是開天闢地第一遭。齊放對齊傲世也是多有褒獎,愛護有加,人前人後截然不同。齊家二老雖在了堡中,但也是得了不少姑娘家的花名冊,齊天今年已經十八,下頭的傲世在入冬之後,也是滿了十六,這算算起來,也該是成家立業的時候了。
大房那邊很快就爲齊天挑了門親事,正是南郡出身,醫藥世家的南家女。南郡和北冰原一樣,都是隱世的門派,但又有些不同,他們常常會在了各國之中,招收些豪門子弟,帶回去修行調教,出來的人物,也大多數在了各國擔任要務,多年下來,在了陸上也是小有名氣。
齊天的未婚妻南依依,也算是南郡的直系女,家世*都是一流,只是早些年出了南郡,在瞭蒼境內,開起了醫館,除此之外更是經營各地往來的藥材。
而傲世這邊,因爲生母早亡,又是個不得寵的庶子,所以一時半會兒,也是沒有談下合適的親事。
時間又是過了幾日,城中的喜意還是未曾退下,緋雲城中,開始偶有落雪,城中有梅上枝頭,也是有了些冬日景色。這一日,傲世突然得了口信,讓他有些吃驚得是,這信竟然是喬布衣傳來的,說是到了水榭旁賞梅。傲世見了心件,心裡也是多了些懷疑,布衣自打加入茅家軍後,何時有了這般賞雪詠梅的興致。他也算是自己這幾年交到的唯一一個真心朋友,既然請了還是要去的。
傲世於是一人往水榭行去,冬日的水榭已經是柳葉凋零,只剩下了些光溜的杆子,冰雪初融,滴着渣子水。昨夜剛下了陣薄雪,看着水榭多了份不同的味道,幾株纔是生了梅苞的瘦梅,枝丫嶙峋,斜了出來。榭旁修着的那座紅瓦茶廬,想來喬布衣說的賞雪就在了裡頭。
傲世才進了茶廬,也是一愣,眼前坐得確實比初梅還要料峭單薄上幾分的百里焰漪,纔是幾月不見,她似明豔了不少,只是看着消瘦了些。石桌之上,折了幾枝梅,卻不及她容顏半分。
百里焰漪早就將茶具準備妥當,她的手間有些發紅,在了這樣的冬季,她這般的火元之體,很是畏寒。但她還是親手取了些新雪,在明火爐中化開。收了火光的暖和,那幾多待放梅枝,悄然綻放。
她聽見了前頭的腳步聲,只是低着頭,看着杯中的茶芽浮動,擺弄起了眼前的茶具,爐上很快冒出了清脆的水泡破滅的聲音,傲世遲疑了片刻,本想轉身離去,這時一陣北風吹來,眼前的女子並沒有帶上避雪用的毛披,似是冷極這時也是顫了起來。
傲世有些不忍,取下了身上的圍披披了上去,受了這還帶着分他身上暖意的暖披,她眼底卻撲通落下了淚來,原本一直緊繃着的身子如同融了般,嘴裡不住說道:“我以爲你已經將我忘了。”
“這些花,爲何在了這時候開得如此旺盛,”傲世並不想回答這話,看着眼前的紅梅,問道。
“紅梅只待有情人,不懼冬寒獨倚欄。”百里焰漪在旁說了一句,看着他的眉爲此皺在了一起,才又探了一句,“這又何難。”
她的手忽然拉過了傲世,只是小心地扯着,往前走了幾步,在了一株梅樹下,指着枝頭說道:“你看着,”
她手心升起了一片紅光,那原本緊閉着的梅花花苞在了那不甚熱烈的手心火焰裡頭,慢慢地綻開了,中間的幾抹黃蕊,看着很是醒目。
纔是幾月不見,眼前的百里焰漪的焰火之術又是長進了不少,這時候,他也是不慌不忙,說道:“你用了人力,逼得花色早開,只怕是壞了天理倫常。”
百里焰漪在旁說道:“花開之時需不堪折,只是一枝無人賞識的俗花,折了又是何方。”說罷,將花丟棄在了地上。雪裡本是帶了些髒泥,這會兒又多了幾瓣嫣紅。
傲世看了,皺起了眉。只是嘆了一口:“焰漪,我有一事相求。”
他想前去皇宮,但卻不能私自入內,只能是求了她一同前去。百里焰漪也不知他進宮到底是爲什麼,但還是滿口答應了下來,只是說要一同進宮。
傲世只得說明自己此次外出,遇見了位雲族的長輩,說起來跟雲後也算得上遠親,就拖自己捎帶了件東西過來。
說罷,兩人又說了幾句,這時傲世也看到了一旁的人影,低聲說道:“布衣,你也不用裝神弄鬼了,在旁偷看了好一陣子了,”
這時一旁果然出現了喬布衣的大個子,他有些不好意思道:“兄弟,你可別埋怨我,我也是聽了百里姑娘的吩咐,我...我也是好久未見你了,這時候就想大夥兒出來聚上一聚也好。”
傲世在旁打量着眼前的粗漢,這幾月不見,他似乎也高壯了不少,整個人看着還真有幾分軍營漢子的味道,看來這茅家軍裡的鍛鍊還真個不少。
見了他,傲世先前的尷尬也是消了不少,將路上的一番見聞都說了一遍。他也無心隱瞞,更將這遇到了凝海王等人的情況都說了出來。
百里焰漪先前還在心裡鬧着不開心,因爲這一路上傲世的行蹤她都是有些知曉,百里門的眼線遍佈天下,對了齊傲世,她又是尤其上心,傲世沿途沿路見的人和事,她全都清楚,包括那名出自芳菲塢的卑賤丫頭的那些心思和手段,哼,她心裡尋思着,明日進宮一定要尋個機會,見上炎帝一面,她和傲世的親事,不能再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