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遲沉,碧空隱暗,寸縷餘輝灑滿了整個河流山谷,水中騰騰昇起層晚霧,河中偶有頑魚躍動,這兩班人馬此時的注意力也被這滿眼的夕光景觀吸引住了。
木卿君詢問之後,查看着秋膘的傷口。這兩人從高空而落,想來也是受人襲擊,他先前看若兒身上並無多少傷痕,以爲這一同落下來的男子也只是受了些皮外傷。
這細看下來,才發現他手上胸口有猛獸抓痕,最嚴重的倒是內腑受了震傷,這人身上並無武鬥道元防身,倒也是條漢子,先前的廝殺只怕都是他一人扛了下來。
木卿君心裡多了絲敬意,下手也謹慎了不少。此番出門纔沒多久,傲世就聽了水陰之書的指點,拋了官道,繞道山野老林,找到了這谷下暗河。他們已經尋了半日,卻並沒有找到傳說中的至陰*水元。
不過也好,他心裡安慰道,這四周草木生長旺盛,剛好可以藉助些草木再生之力,醫治傷患身上的內傷。
他展開手中紙扇,遙看林間,河光倒影中,木卿君長衫如綠葉風動,身後一抹青翠綠柳靈圖,河谷之中,突有靈風襲面,到了木卿君身旁卻是化作了他手中幾點木元指芒。指芒瞬化爲幻影無數,往秋膘受傷部位點過,秋膘只覺胸口一陣冰涼,原先的疼痛漸漸淡去。
若兒正看得興起,黑玉在暗地裡瞧着,心想:“這人年歲還淺,卻已是一靈瑙之體,也算是個修煉得能手。”
融復海雖不通道元,這時也感覺到了兩人之間的靈元波動,心裡也是感慨萬千,他比木卿君還要年長些,這白臉書生也是了得,先前和自己交手,都是落了下風,自從當年星塵失蹤之後,他似受了刺激般,修煉也是毫不怠慢。原本喜歡四處閒逛的性子收斂了不少,一年裡更有好幾個月要出入深山之中,琢磨各種合適的木元。他的本源只是株弱柳,有了今日的修爲,這背後的辛酸又豈是一言可以說盡的。
世間情事最累人,佳人芳魂難再求。唯君扶柳心觀望,星塵憾事永難休。
正在秋膘身上的傷口就要癒合時,木卿君靈元卻不見鬆動,他臉上有了幾分深意,之間他雙袖之中,如同柳枝般的綠氣沿着河水順流而去,又過了一會兒,身子後退了幾步,跌坐在了地上,嘴裡訕訕說道:“真是可惜,我先前分明在了前方感覺到了水元的波動,正要追蹤而去,被裡頭那些古木擋住了前路。今天怕是不成了,明日我們再入內細找。”
秋膘也知自己讓他耗費了不少元氣,連忙上前感謝。若兒見了,忙在心間詢問着:“黑玉姐姐,這是什麼術法?”
黑玉有心激她:“此爲靈瑙特技,名爲木元引,正是借了草木旺盛的生命力,來恢復自己甚至同伴身體,你可是要好好學着了。這以後可是大有用處。"
若兒見木卿君使用木元時,人和靈圖渾然一體,讓人分不出彼此來,而自己每次卻都是用得渾渾噩噩。她有氣無力地回道:“姐姐,你也說了這是靈瑙特技,我到了今日都不知道自己的第二靈珠特技是什麼,也是有心無力。”
黑玉沉吟了一陣,憶起了那日的情景:“先不論這個,眼下還是要賺得那一萬枚母幣纔是緊要事。”聽得這個,若兒又覺得心裡沉甸了幾分。
白日裡有些操勞的幾人都是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和衣枕着微涼的石地睡下。
夜色之中,一雙星眸亮閃,若兒也不敢胡亂翻動,只是小心地聽着地面上傳來的陣陣呼吸聲。
這會兒工夫,幾人療傷的療傷,勘察的勘察,她都沒有找到機會詢問傲世,那些書信他可曾收到過,只是他的心思只怕也不在這些兒女情長的事上。
早些時候,幾人停歇了下來,聊起來了天下形勢,三大帝國,割據一方。若兒插不上話,只得是在旁靜聽着,隱約也是聽出傲世此行出門也是有些緣由,只是這幾人都是閃爍其詞,並沒將情況細講。
幾年前那個溫如春風的少年已經是不同了,幾人發話時,他也沒說上幾句,只是看着身後的那條暗河,一看就是大半個晚上。
那河水不深,底下只不過是些凌亂卵石,又有什麼可看的。懷中的瘸狗探出身來,若兒這時想得模糊,只覺得臉頰溼熱一片,這才發現身後的河灘上少了一人。傲世不知去了什麼地方。
若兒心底疑惑,耳邊傳來了陣細微的水聲,她往河谷處看去,前方果然是依稀有道人影。
她不再猶豫,輕手輕腳地跟了上去,林中不知何時飛出了無數的金翅活螢,尾間帶點幽碧,在星空下劃出了無數華彩。
螢火徹亮在了那暗河上,前方鋪開了條閃光水路,只是那身影也不停下,水花在了兩人腳下不斷濺開,若兒只覺前方的步伐越來越快,心裡也是焦急了起來,腳下一急,人已經跌落在了水裡。
金翅螢蟲被驚動之後,四散而開,周邊只剩下水聲和自己急促的呼吸聲,正找着依託物的手被人輕執而起。
“你總是這般莽撞,”傲世的語氣裡帶着幾分無奈,螢火舞動在了兩人身旁,兩人四眸定定相望,只是一雙帶着些無奈,而另外一雙卻滿是竊喜。
原本溼答的身上披了見乾衣,傲世在了旁邊牽着若兒,往林中深處走去。指尖的溫暖陣陣襲來,前方又是一停,傲世嘆道:“只怕木叔叔也就是被阻在了這裡。”
引着他們前來的螢蟲也是停住,古木老藤,盤盤虯結,水流也是緩慢了不少。暗河隱入老林中,欲遮欲掩藏哪般。
傲世心底暗歎,前路難行,恐怕還得原路返還,身後的若兒卻輕聲說道:“傲世,”她刻意的隱去了哥哥兩字,喊叫時,自己的心裡跟着漏跳了一拍。
耳邊傳來“嗯。”只是淺淺一句,卻如水中月暈,在人心頭陣陣泛開。
若兒心中生暖,聲音也亮了幾分,“這裡還有有條小徑。”
河水果然是順着旁邊的一處水草中,再往前行去。古枝深處,有泉一眼,本該是生流不息,這時?卻黏稠的金液滯住了。
原本該是千錘百煉才能萃取其一的金紋石內裡的精華不知爲何鎖在了這幽閉之地。水陰之卷嘆道,“可惜可惜,這原本該是水陰之一,萃泉所在,卻因爲這金紋鋼原液而消耗了大半的靈氣。”
只是這句話才落,這結伴而來的少年男女都是一愣,原本飛在外頭的金色夜螢,停在了兩人身上。
傲世只覺胸口一陣涌動,共君劍從他身內破體而出,那夜螢和水面漂浮的金紋鋼液被那青色劍身點點吞噬,傲世眼前光亮,就見那共君劍身光芒不斷,眼前一陣模糊。
而另一邊,若兒只聽得身旁有了動靜,整個身子卻被滿目的金光籠住,近在咫尺的傲世卻看不清了。
兩人這時都是立在水中,一丈之遙,卻恍如各踞天涯,只能靠着呼吸聲和相纏的十指,感覺着身旁人的安危。
曦亮東方,螢火方黯,那萃泉之上,箔色不再。只見傲世身前共君,氣如金虹,鋒刃觸目。若兒身旁,金霞環繞,一塵不讓。
黑玉和水陰之捲心中大震,兩人相遇在了此處,隔開水陰深寒,避開古木羈絆,這兩人一人採金紋鋒利難擋,一人納金紋固不透風,福兮禍兮。
亂石灘前,幾名長輩起身之時,正見了兩人一前一後走了回來,都是心照不宣,怪笑不止。前路依舊漫漫,傲世幾人不知此去何方,秋膘看着若兒欲言又止,在旁說道:“樹大好乘涼,屋大好住人,索性我們一路同行,走盡三山,踏遍五嶽。”如此提議,還真襯了有些人的心思,六人趁着日色晴好,再往遠山城趕去。